第173章 劍皇之印
夜深人靜。
趙長河躺在床上,看着金箔上顯示的與劍衛的交戰過程出神。
實際畫面都不知道過腦沒有。
腦子裏都是剛才送思思回唐晚妝身邊、跟她說明自己的想法之後,唐晚妝那乍然變得驚喜的神情,在歷來恬澹的她身上表現得如此明顯。
單論這個外交統戰角度的思維,就不是普通江湖人會有的腦迴路,這就是一個皇子做的事,而且還是一個有志為國考慮的皇子。
但趙長河知道自己只不過想幫唐晚妝幾分,那病弱的肩頭壓得太累了。
人這東西很奇怪,她越是強求,趙長河敢說自己早就翻臉跑沒影了;偏偏是這樣大氣,什麼都不說,任你決定,趙長河反而承情,覺得該做些什麼。
嘆氣。
另外有件事兒……他雖然反感思思的行為,不打算繼續有什麼交集了,「恩斷義絕」是認真的,可事實上生氣的情緒比思思想像中的還輕,根本沒有以往經常出現的憤怒暴跳的上頭感。
和思思沒關係,依然是因為唐晚妝。
必須承認血煞功的修煉或多或少影響到了性情,趙長河反思自己先前的不少表現,確實有些暴躁易怒。
那一曲的心靜,一天下來都還有效果,總覺得心如平湖不起漣漪,無論是憤怒的情緒、還是慾念,都很輕。
整個探陵的過程,乃至現在,趙長河都有一種抽離感,好像有種是在旁觀自己做什麼的錯覺,於是觀察更仔細,一切細節如月映水,卻也更不入戲,沒多少情緒。
此即心靜。
生氣輕、也沒慾念,這就算了,連遺憾這類的感覺也沒有、曾經並肩作戰巧笑倩兮帶來的親近感也沒有,趙長河總覺得今晚看思思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似的,可以用最冷靜的心態,去做出一個從帝國範疇去思考的決定。
雖然這麼說可能誇張了點,沒那麼離譜,但大抵有點這味。
不知道思思會覺得生氣揍她好點還是現在這樣好點?
唐晚妝的澹定氣質,可能就是這麼來的?她一直以來是不是都以一種很抽離的心態在看周遭的一切?所以一直總感覺和她的交集公事公辦的味道過於濃郁。
這種女人想要有什麼談情說愛的衝動恐怕還真挺難的,怪不得這種世道二十八了都沒點談婚論嫁的心思。
至今讓她破防最嚴重的還得是神奇的唐不器……
不管怎麼說,她的琴樂書畫學習,確實有意義,還是應該繼續的。
算了,先不想這個,明天見面再和她談談。
金箔上和劍衛的戰鬥沒太多研究價值,畢竟那是個理智不多的「屍變」之人。復盤看這種理智低下的戰局對自我糾錯提升的意義很小,如果為了學習劍法倒還可以看看,然而現在有劍印了。
趙長河摸出劍印,這就是一柄看似玉石凋成的小劍,實質不知道算個什麼材質,內里散發着極其濃郁的劍意,略作感知就能感受到各種各樣的意浮現腦海,浩如淵海、廣博無比,這就是一種典型的傳承之印。
可以察覺得出,根據不同人的修行層次、不同人的劍法理解、不同的性情與風格,每一個人來悟這劍印可能都會從中得到不一樣的收穫,悟得不同的劍法劍意,取其一角。
思思說這可以算天下劍法總綱,稍微誇張,卻也符合定位。她如果拿回族中,讓每一個人來領悟自己的劍法,怕是族中實力真可以提升一截;如今給鎮魔司也是,唐晚妝可以培養更多的劍客種子,意義極為重大。
但趙長河有掛,不需要去自己感悟什麼適配的劍法……他連劍法都沒想學。
他摸出了金箔,和劍印放在一起。
漸漸的,金箔閃起了柔光,把劍印和趙長河一起囊括其中。
趙長河忽然又有了種「入夢」感。
眼前場景全變,仿佛身處一處陡峭的險峰之巔,一位白袍老者盤膝而坐。
忽地伸手一指,一柄古拙的劍影貫於蒼穹,直奔千里之外。
「轟」地一聲,遠處一座山頭被夷為平地,山川崩毀,海浪滔天。
劍影再起,怒海分離,現出深深的溝壑,左右狂浪席捲,卻突不破橫貫劍氣的阻隔,大海被生生分成了兩半。
一劍開山,一劍分海。
這只是區區一指,他人都還沒動呢!
劍皇!
上個紀元神魔橫行的世界裏,可以以劍稱皇的存在!
這是他留在劍印中的傳承烙印,被天書具現而出,不需要感悟,不需要解析,劍皇本尊會演示給你!
劍影飛了回來,老者起身,手持長劍,慢慢地開始演示那天煞劍亂噼的簡易劍法。
這劍法之前趙長河睡前就粗粗看過,在陵寢里還嘗試着用出來忽悠劍衛,但只得其形,主要是那煞劍體現的劍法讓人感覺很橫平豎直過於簡易,沒啥學習的價值。
可這一刻由劍皇本人親自用出來,趙長河只覺得心臟都狂跳了一下。
什麼橫平豎直的簡易……
那一橫便如水天相接的線,斬開天與人的分界。
那一豎便是山與海的間隔,切開各洲的大陸架。
無窮無盡的玄妙盡在其中,所有的變化最終融合成了最初始的橫與豎。
這豈止是劍?
刀也一樣啊!
大道至簡,返璞歸真,莫非如此。
趙長河忽然就想起了當年山寨里的初學,無數次的回身斬,無數次的噼木樁,反反覆覆,依然如故。
只可惜這不是基本刀法了,是蘊含了無窮劍道在其中的高度濃縮,趙長河知道自己學不了,悟不透,用不出。
缺了太多積累,這起碼要再學透千般劍技、打遍萬般敵手,才能磨鍊與總結的東西。
劍皇身影一變,從簡易劍招開始發散,漸漸開始演示無數種不同的劍法套路,從入門到進階,再到高端劍法,林林總總,成百上千。
趙長河默默地記憶,他覺得整理這些劍法的過程,本身就是一個大幅度學習武學原理的過程,也是自己的刀法長足長進的過程,受益匪淺。
…………
次日一早。
唐晚妝到了客院,趙長河已經慣例早起練刀。
唐晚妝安靜地看了一陣,忽然道:「你有沒有兼修劍法的念頭?」
趙長河沒有停刀,邊練邊答:「可能是江湖上劍的逼格高的原因?能指點我的人比如岳紅翎和你,都是劍法,我的刀法摸索反倒一直沒誰點撥,包括這次也一樣,劍印傳承真的好,可惜我能用上的不多。」
「你這語氣,還是沒有學劍的意思?」
「嗯,貪多嚼不爛,我起步晚,已經比別人缺了太多時間,不能再浪費在多學其他兵器上。」
唐晚妝點點頭,繼續看了一陣,才道:「思思正在陵寢下,指點鎮魔司各處勘探,並對如何重新封印提出了很有益的見解——她對上個紀元的東西太熟悉了。」
「沒起什麼么蛾子吧?」
「沒有,她很老實。」
「不可輕信,她太能演了。」
唐晚妝偏頭看着趙長河的表情,趙長河專心練刀,沒有表情。
唐晚妝失笑:「真和她恩斷義絕?」
「當然,我又沒犯賤,坑我了我還當朋友嗎?公事公辦就好了,她的知識以及古靈族的特殊物品,對你有用。」
「只是對我?」唐晚妝那神情就差沒寫着:這是你的江山。
趙長河沒答這話,反而問道:「你給了她什麼禁制?」
唐晚妝笑笑:「我的春水禁。你要不要學?以後對其他女孩子可以用。」
趙長河覺得今天唐晚妝的態度有些怪怪的,終於收了刀,上前湊近唐晚妝,左看看右看看。
「你幹嘛?」
「在看是不是思思假扮的。」
「我只是心情很好。」唐晚妝微微笑着:「總想獎勵你一些什麼,但不知道你想要什麼。」
趙長河斜睨她半晌,忽然道:「知不知道你最讓我不爽的在哪?」
「嗯?」
「就是這種長輩看晚輩、上級對下級的語氣和心態,讓我很想打破它,看你羞澀難當的時候是個什麼模樣。」
唐晚妝有些無奈:「你這可不是什麼俠義之念,很是惡劣。」
「誰跟你說我俠義了,我匪類也。」趙長河擺爛:「如果你要獎勵我,那我提一個獎勵。」
唐晚妝泛起不祥的預感,竟不自覺後撤一步:「什麼?」
「今天繼續教我學琴,手把手的那種。」趙長河說着甚至還補了一句:「我不確定我會不會故意摸。」
唐晚妝神色古怪地傻在那裏。
你……調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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