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丈夫不與鼠輩為伍
杭州,盟軍會議。
南方群雄看着地上朱煥的屍首,神色都十分凝重。
他是力竭之後被砍中後背,傷重而亡,情況很清晰。
但這裏折射出來的問題卻非常嚴重。
本以為會稽已經跟個不設防的窯子一樣,誰都可以隨便往裏啃了,才會有如朱煥這類的野心者蠢蠢欲動,其實想動的人豈止他一個?
這回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暗自慶幸自己沒那麼急。
朱煥的兵很是精銳,算是在場盟軍之中最強的一檔,可是他連彌勒的面都見不到,彌勒教還藏着什麼花活全都逼不出來,區區一千僧兵就讓他戰死城下,跑都沒跑出去。
要不是唐不器接應,廬陵兵馬要全軍覆沒,那才叫慘重的損失。
不得不說唐不器這個舉動在大部分人眼中真是一劑有力的定心丸,靠譜得讓人心安,有這樣的盟主在,凝聚力就出來了。
其實少部分人冷眼旁觀,也琢磨得出一點味兒……可此時真沒有心思在意那些兵馬會怎樣被唐家暗中收編,又或者是朱煥的子侄們是否會從此唯唐家馬首是瞻,這都是後話了……直面的問題就是現在會稽要怎麼打。
彌勒不死,所有人骨鯁在喉,寢食難安,誰不怕將來睡夢之中被地榜高手摘了腦袋?這才是第一要事。
然而直到此刻人們才醒悟從來沒有打過如此不知彼的戰,會稽內部連半個探子都進不去,任何風聲都傳不出來。此前都是腦補覺得彌勒完了,可這回有頭鐵的替大家探了一回,僅此顯露的冰山一角就可以讓一鎮精銳折戟沉沙,還有更多呢?
這戰怎麼打?
此前唐不器說過城中無糧,圍着旬日自破,此時看了也是個穩定軍心的善意謊言。
根本沒有內部情報,你怎麼知道他們存了多少糧?更何況從那些僧兵的表現來看,他們甚至未必需要糧……
「唐公子。」一片沉默之中,總算有人開口:「鎮魔司或許情報多些,知道一點大家不知道的事情……此役要怎麼打,大家聽公子吩咐。」
唐不器擺擺手:「我們也不知道多少,只是姑姑告訴我別急。」
「那我們就在這等着首座位臨?實話說,遷延日久,大家的糧草也不支。」
這倒不是推脫喪氣之言,是真話。
時值春末,真正的青黃不接之時,大家打了這麼久的仗,誰還有多少存糧?這也是大部分人對之前唐不器按兵不動都頗有腹誹的主要原因。每圍一天都要多勒緊幾分褲腰帶,誰也不是來旅遊的。
再這麼下去,別說彌勒不攻自破了,反而是他們圍不下去要自散。
唐不器道:「姑姑何時能到,我也不知,但你我不能只靠姑姑。」
……是你姑姑,什麼你我只靠姑姑。搞得好像我們才是姑寶,你不是一樣……
卻聽唐不器續道:「單從可見的,我們也該做自己的分析。」
他招了招手,外面士兵抬進一個無頭的僧兵屍首,放在廳中。
之前頭顱被砍下,身軀還在扭動掙扎,但這一刻已經徹底涼透了。
唐不器蹲在僧兵邊上,道:「可以確認的是,這不是屍兵,在被斬首之前其實他是活着的。一種狂熱的信仰,讓他主動地『請神上身』,於是真有神佑降臨,勢不可擋。這應該是彌勒教最核心的一種精銳……」
有人問:「為什麼以前攻城掠地的時候沒見到,否則我們早就擋不住了。」
唐不器道:「應該是只能在會稽周邊,不能離遠。之前在城外,這無頭身軀還能動,現在卻死透了,應該就是離開了籠罩範圍的緣故。」
「所以如果我們要打這種仗,當引他們離開會稽?可他們最後的頑抗,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的。」
「這種狀況必有一個源頭導致,當有強者入城,破壞這個源頭。」唐不器道:「而與此同時,我們也要全力攻城施壓,牽制這些玩意兒,不能讓他們去圍攻入城者。」
理論是這樣,但場中討論的熱烈氣氛卻忽地冷了下來,沒人接話了。
這不是等諸如唐晚妝之類的強者進去解決了問題之後大家再攻城,而是大家必須全力牽制這類僧兵,方便唐晚妝等人在城中行事。
這是要死人的。
朱煥前車之鑑,崩盤只在頃刻之間,誰敢做第二個?誰有知道這些僧兵有多少?
唐不器環視周圍,慢慢道:「這些僧兵之氣是有限的,估摸着是因為自身實力限制,故無法持久……只要有了準備,和他們僵持住,約莫一炷香之後他們就會開始虛弱,所以只需要和他們牽扯一炷香。」
還是沒人接話。
唐不器索性道:「計劃圍三闕一,空南門。我唐家攻北門,東西兩門誰願負責主攻?」
鴉雀無聲。
唐不器一一看過去,每個人都在躲避他的目光,都在期待有別人先上。
這都最後一戰了,誰願意死拼啊,等別人拼得傷亡慘重之後,後續還有大把桃子要摘呢,江南誰主尚未可知。
唐不器眼裏流露出清晰的失望。
姑姑那邊這麼久沒過來,一則是此前受傷要治好了才行,二則必然是在勾連其他強者一起入城,那才是最危險的死局。
可別搞了半天,姑姑那邊強者定了,他唐不器該做的牽制卻做不成。
真是可笑,唐晚妝入城做死士,唐不器率眾做前鋒,然後呢?別人呢?
唐家之外,士族都死絕了嗎?
還不如朱煥!他是有野心,可他肯干啊!這些人又是啥玩意?
正在此時,廳外傳來笑聲:「既然如此,我漕幫負責東門。」
隨着話音,萬東流大步而入,對唐不器拱了拱手:「漕幫前來支援……率眾不多,負責東門尚可。」
唐不器大喜:「萬兄高義!」
有人冷然皺眉:「各方諸侯圍剿邪教,何時有江湖幫派說話的份了?」
萬東流笑了笑,懶得理他。
一名中年男子也在此時大步而入,笑道:「既是如此,西門就交給我們血神教了。聖子說,西門有慶,他喜歡。」
場中一陣私語。
血神教!薛蒼海!
這比漕幫還讓人難以接受,江湖幫派來幫個忙就算了,什麼時候魔教也可以堂堂正正出現在這種地方?
唐不器也是抽抽嘴角,不知道是喜還是怒。
他的信息還是比較足的,趙長河收服血神教抵定襄陽之事他心中有數。薛蒼海來了,基本意味着趙長河那邊事情定了,那也就意味着姑姑已經來了……可想想自己要喊那小子做姑父,如何喜得起來?
他一時沒說話,別人卻有了誤解,便有人拍桉而起,指着薛蒼海道:「各家名門,圍剿邪教,何時有血神教說話的份?你們自己就是該剿之魔教!誰讓他們進來的?轟出去。」
薛蒼海目光森冷地盯着他,皮笑肉不笑:「世家名門?怎麼本座眼裏所見,不過一群奪食野狗,還不如呢……野狗奪食尚有血性,你們這是什麼東西?」
「喲……這莫不是被人越級挑戰的薛教主?你……」
話音未落,薛蒼海暴怒閃身,只一爪就把那人脖子掐了個嚴實,差點直接掐斷。
這可是憋了半本書哦不,憋了一年半的憤怒,連趙長河都不敢當面揭他這個瘡疤。
「薛某是被人越級挑戰過……可惜那人不是你。」薛蒼海冷然道:「不想與我們魔教為伍是吧,那你們自己滾,還是讓本座殺了滾?」
那人辛苦地看向唐不器:「唐公子……」
唐不器無奈地拱拱手:「薛教主給個面子,別在這殺人……」
這話說的,居然不是讓人把魔教轟出去,反而是讓他給面子。便有旁人聽不下去了,勃然而起:「既然唐公子只重魔教,那我等告退,讓魔教陪你打彌勒吧。」
外面再度傳來聲音:「你們確實可以滾了。」
人們扭頭望去,一個高大青年大步而入,氣勢渾然,臉帶刀疤。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跳,同時泛起了一個名字。
血修羅,趙長河!
明明一個晚輩,這個名字帶來的凶煞之感,竟然超過了薛蒼海……一時之間眾皆沉默。
別看此人年紀輕輕,他不僅是人榜宗師,另外有個身份經過這些時日的暗中流傳,不少士族心中也都有了猜測。
唐晚妝幾乎擺明車馬的支持他……
他挑頭為魔教和幫會站台的話……是代表了朝廷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想法?
心思各異之中,趙長河環顧一圈,露齒一笑:「趙某廣邀群雄會獵於吳,來得晚了……不過群雄之中從不包含諸位,各位請便。」
有人慢慢道:「趙公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可想清楚了?」
「丈夫不與鼠輩為伍。」趙長河澹澹道:「至於你們心裏想的那些什麼,抱歉,我不在乎。」
人們忽有所感,轉頭看去,崔文璟和楊敬修安安靜靜地負手站在廳門前,似是連走進來共語的心情都沒有。
若說會獵於吳,獵物是誰?
除了彌勒……他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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