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現代留過學 第六百五十七章 封建專制帝王的自我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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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冬的汴京夜晚,已經很冷了。

    氣溫開始接近冰點,趙煦則在十月開始就在保慈宮中留宿。

    這是趙煦為了自己小命着想做出的選擇。

    冬天已至,福寧殿內門窗都緊閉起來,暖閣也開始啟用。

    在那樣密閉的環境,加上暖閣木炭燃燒,可能會融化鉛粉、硃砂等福寧殿的裝飾材料,並使之散播到空氣中,他年紀又小,抵抗力不強。

    晚上睡覺的時候,可是很容易吸入氣溶膠狀的粉塵。

    所以,他只白天到福寧殿寫寫字,看看書。

    到了傍晚,就會來慶壽宮、保慈宮問安,然後就留在保慈宮中。

    向太后自是很開心,每天晚上,都會來看趙煦好幾次。

    看看他有沒有踢被子?也看看寢宮中的溫度如何?

    今夜也是一般。

    趙煦的作息是非常有規律的,每天晚上假若不是有事,那他是雷打不動的戌時睡覺,早上辰時之前,生物鐘就會自然醒來。

    優質的睡眠,才能健康的成長。

    同時,每天睡覺前,他都要喝上一盅『酥乳』。

    其實就是酸奶!

    這種酸奶是乳酪院所獻的,其製備原理大抵和現代的酸奶製品一樣。

    都是通過將生牛奶放置在一個恆定的高溫下,通過高溫消毒,然後再加入由乳酪院的一種酵母發酵出來的酸奶。

    自然,這種酸奶都是當天製備,當天敬獻。

    因為趙煦愛喝的緣故,他身邊的人,也都跟着愛上了這種口感舒適的酥乳。

    但和趙煦一樣,每天雷打不動的都要喝上一盅的卻少之又少。

    此時,趙煦也往常一樣,拿着一盅酸奶,慢慢的用着勺子吃着。

    盛酸奶的瓷盅自是汝窯。

    不過,不是現代國寶幫人手一件的天青色汝窯器——那是趙佶不惜工本的產品,在趙佶燒造的時候,就已經很貴很貴了,自然如今還未誕生。

    而是一件橘皮釉的汝窯盞。

    一盞酥乳吃完,文熏娘就拿着手帕,擦了擦趙煦的嘴角。

    她正要帶人退下,寢殿外已傳來了聲音。

    「娘娘……」是宿衛在寢殿外,由馮景率領的內臣帶御器械班們的聲音。

    然後,趙煦就看到,向太后在尚宮張氏的服侍下走了進來。

    他連忙起身相迎:「母后怎來了?」

    向太后笑着拉着趙煦坐下來,看向端着盞托的文熏娘,接着問道:「六哥可是準備就寢了?」

    趙煦點點頭:「方才漏刻已報了戌時。」

    向太后揉了揉趙煦的頭,道:「吾本不該來打擾六哥就寢的,只是事關重大,還是得叫六哥知曉才是。」

    趙煦看向她。

    向太后伸手,張氏立刻將一封已經拆開來的邊報奉上。

    向太后接過來,放到趙煦手中,道:「這是熙河經略與邊防財用司的兩位公事聯名上奏……」

    「言西賊主帥、國相梁乙逋遣使乞和,乞依官家條款議和。」

    趙煦接過向太后遞來的邊報,拆開來簡單的掃了一遍。

    「六哥的意思是?」

    趙煦幾乎沒有思考,就道:「母后,梁乙逋之請絕不能答允!」

    向太后看向他,似乎不太明白——梁乙逋擁兵十餘萬,大權在握!

    如今,其即請和,而且是完全按照大宋要求的條件乞和。

    為何不順水推舟答應下來?

    趙煦答道:「母后,西賊國主,是兒所冊封的國王乾順,當政的是乾順之母!」

    「國相梁乙逋只是臣!」

    趙煦嚴肅的道:「豈有臣下越過君主,直接主導議和的?」

    「此風絕不可漲!」

    這一刻,趙煦的屁股,穩穩的坐在封建專制君主這邊。

    於是,梁乙逋的行為,就變得非常危險與恐怖了。

    放趙煦的角度看,梁乙逋這樣直接繞過興慶府,以國相身份來主導和議的事情,太可怕了!

    萬一傳染給大宋的將帥如何是好?

    要知道,學好很難學壞卻是一瞬間的事情。

    所以,此風絕不可漲!

    所以,這一刻,趙煦的屁股自動自覺的坐到了興慶府,成為了小梁太后和乾順的親人。

    當然,這也符合大宋的戰略利益。

    大宋如今的戰略利益是什麼?

    當然是想盡一切辦法激化西夏矛盾,最好讓党項人從現在開始內耗。

    這樣大宋就有一個穩定的外部環境,可以從容的發展自己了。

    如今梁乙逋大軍在手,明顯佔據主導,若讓其拿到了議和成功的大義以及資源,那就可以整合西夏國內了。

    搞不好回去就能把小梁太后和乾順架空。

    就像梁乙埋架空了秉常一樣。

    這還搞毛?

    當年梁乙埋為了彰顯梁氏執政的合法性,可是與大宋硬剛了數年!

    向太后聽着趙煦的話,猛然驚醒過來,出了一身冷汗,她握着趙煦的手,道:「還是六哥想的仔細、妥帖,吾險些忘了此事!」

    在某種意義上,西賊與大宋的情況,如今是很相似的。

    都是少主臨朝,母后聽政。

    大宋這邊,雖然因為六哥聰俊仁厚的緣故,朝野都很安穩。

    可萬一暗地裏有什麼野心家,欲圖顛覆社稷呢?

    不得不防啊!

    所以,像梁乙逋這樣的無禮要求,是絕不能答應的。

    答應了,就等於給國內潛藏的野心家一個錯誤的暗示。

    「那該如何回應?」向太后問道。

    趙煦道:「聖人云: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動。」

    向太后念了一句佛號,道:「還是六哥想的妥帖。」

    這種亂臣賊子的請求,大宋朝廷回應一句,都屬於是禮樂崩壞會給亂臣賊子以機會。

    ……

    桑家瓦子,里瓦。

    此時,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哪怕冬夜寒冷,可那懸在瓦肆、勾欄前的那一盞盞的,用竹葉為燈罩的紅梔燈,依然照的往來行人,熱血沸騰!(注1)

    耶律琚行走在其中,耳中充斥着喧譁鮮活的各色聲音,鼻腔里嗅着的是煙火氣息。

    只有走在這裏,耶律琚才真正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與這裏相比,上京城的夜晚太寒冷,太孤單。

    南京城內雖有夜市,但小的可憐。

    西京大同府,更乾脆不過是一個鄉下的集市!

    遠方傳來了尖銳的呼嘯聲!


    耶律琚抬起頭,便看到那遠方的汴河堤岸上,一道道的閃耀的火光沖天而起,然後在空中次第綻放出絢麗的色彩。

    「那是?」耶律琚問着陪同他的刑恕。

    「劉官人,有所不知此乃汴京近來興盛的一種慶典用品,名曰:煙花,乃是如今京中慶生專用之物。」

    耶律琚瞧着,嘖嘖稱奇,問道:「此物作價幾何?」

    他已經動心了。

    這種好玩的東西,若能採買一批回去,孝敬宮中皇后娘娘、貴妃娘娘。

    兩位娘娘一高興,他的位置就穩了。

    刑恕微笑着搖頭:「劉官人有所不知,此物只在汴京煙花所有售。」

    「而煙花所,只對在京文臣朝官以上、武臣大使臣以上開放!」

    「便是外郡入京官員,想要採買,也需一位在京官員具結擔保。」

    耶律琚聽着,遺憾不已。

    刑恕看着笑而不語。

    那汴河堤岸上的煙花,是他命人特意選在這個時候燃放的。

    就是故意給耶律琚看的。

    當然了,他也沒有撒謊。

    在坤成節後,官家就命開封府街道司設立煙花所,專營煙花售賣。

    而且,限定了購買者的身份——在京文臣朝官以上,武臣大使臣以上,不在京者,則需要轉運、提刑、常平的正貳官。

    除此之外的採購,都需要具結擔保。

    本以為,這煙花的銷售會很慘澹。

    卻不料,這種限制反而激發了煙花所的銷售。

    每天都有人拿着朝官、大使臣甚至是待制、遙郡的具結擔保狀去煙花所申購。

    最便宜的十貫錢一個的煙花,他們是閉着眼睛買。

    最貴的百貫一筒的煙花,也經常被人買空。

    煙花所一個月銷售額就達到了十幾萬貫!

    而原因,現在已經出來了——很簡單,為了攀比!

    加上限制後,煙花成為了彰顯家門貴賤的一種途徑。

    你家長輩生辰能放煙花,說明你家能請得動一位至少文臣朝官/武臣大使臣的靠山來具結擔保。

    放的煙花越多,放的煙花越好看,說明你的關係越硬,靠山越強!

    這門第一下子就分出來了。

    於是,這煙花就成為了和香藥、貢茶一般的社會名片。

    京中商賈,只要財富達到一定級別的,就不能沒有!

    最妙的是——香藥數量有限貢茶更加稀少。

    但煙花所的煙花,卻是可以從專一製造軍器局中源源不斷製造出來。

    所以,汴京城的豪商不買都不行。

    你不買,招來的禍患是無窮無盡的——你家長輩生辰沒有放煙花?

    那就說明你家連個文臣朝官/武臣大使臣都請不動!

    汴京城裏的禿鷲們,一下子就聞着味過來了。

    自坤成節後,汴京城已經出了好幾個類似的事情了。

    所以,這煙花銷售非常火爆。

    專一製造軍器局都不得不擴大火藥司的規模,加班加點的生產。

    連帶着,市面上的硝石、硝土以及硫磺價格也漲了。

    好多百姓家的廁所、雞圈、豬圈,開始能生錢了。

    所以,這個所謂的限制,其實是一種促銷手段。

    就像刑恕現在對耶律琚所說的說辭一樣。

    不吊起胃口來,如何讓遼人高價買?

    耶律琚哪知道這些彎彎繞,他遺憾不已的看向不斷在夜空中綻放的煙花。

    刑恕見他沒問,也不提這個事情,而是問道:「官人,此番與官人同來的那個李官人是什麼情況?」

    今天下午的時候,宋遼兩國,就已經在都亭驛談判過一次了。

    結果,那個副使耶律儼,在談判過程中,總是抓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糾纏不清。

    與之前幾次,與耶律琚搭檔同來的那些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耶律琚聽着,頓時哼哼起來:「這小人,就是我家裏那幾個老傢伙派來搗亂的。」

    耶律儼屬於是蕭兀納、梁潁、王觀等清流士大夫的一派。

    這一派在魏王(耶律乙辛)執政的時候,就自詡為國為民,經常與魏王唱反調。

    尤其是蕭兀納、梁潁這兩個老東西!

    所以這一派和耶律琚所在的魏王一黨,是天然的對立面。

    對他們這些魏王提拔、重用起來的北院貴族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偏他們這些人,現在還掌握了太孫、梁王的教育大權。

    蕭兀納、王師儒、趙孝嚴、耶律儼……這些人共同構成了太孫身邊的經筵官群體。

    而這些人在魏王時代,就已反魏王著稱。

    所以,他們能教出一個怎樣的太孫?

    耶律琚是在心裏打鼓的。

    別說他了——駙馬都尉、國舅爺、蘭陵郡王蕭酬斡大概也在心裏打鼓。

    宮中的皇后娘娘、貴妃娘娘,多半也有些睡不着覺。

    正因為如此,他耶律琚才會在這南朝留條後路,養個外室,建個南朝分家。

    這是為了以防萬一!

    想着這些,耶律琚就有些焦躁、煩悶,他看向前方那個熟悉的勾欄,對刑恕道:「且不管我家中那些煩惱事了!」

    「刑兄,今夜你我當不醉不歸!」

    喝醉了,就可以忘記國中那些煩心事了。

    喝醉了,就可以忘記那柄懸在頭上的利劍了。

    刑恕見着,自是微笑着:「善!」

    「自當如此!」

    便帶着刑恕,步入那個如今幾乎都快要變成都亭驛指定招待所的勾欄里。

    一進門,勾欄的主人就熱情的出迎。

    然後,將他們兩人帶到了一處早就準備好的清雅庭院。

    刑恕、耶律琚各自落座下來。

    主人就已帶着幾個清麗的小唱進來,在庭院中,彈起琵琶,唱起了小曲。

    緊接着,就是安排好的歌女,次第而入。

    一壺壺美酒,一盤盤佳肴被端了上來。

    在小唱們的婉轉低吟中,在歌女們的翩翩起舞中。

    刑恕不斷的與耶律琚推杯交盞。

    耶律琚明知道刑恕是要灌醉他,從他嘴裏套出遼國的內情。

    但他假作不知,喝着美酒,嘗着美食,聽着小曲,欣賞着美色。

    在酒精、美色的作用下,他選擇性的,對刑恕說了一些遼國國內的事情。

    同時也將遼國此番遣使來談判的底細,賣了個乾乾淨淨。

    甚至趁機,與刑恕大倒苦水,說了蕭酬斡叫他每年要孝敬十五萬貫交子的事情(蕭酬斡要的是十萬貫,但耶律琚家大業大,自然要拿回扣)。

    刑恕聽着,將耶律琚所說的事情,仔仔細細的記在了心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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