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現代留過學 第684章 王安石的請求

    第684章 王安石的請求

    十八歲的王棣,是第一次進京。

    汴京城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這麼的新鮮與奇特。

    這裏的人太多了!

    儘管昨天才下過雪,但街道上依然不乏行人、商販。

    不時就能看到,挑着一種叫煤球的腳販,在沿街叫賣。

    這種煤球很便宜,在汴京城是按組賣的,一組六個,每組十五文。

    此外,還有着穿着粗布袍子,凍的小臉通紅,但面容乾淨,叫聲洪亮的童子,在沿街叫賣着小報。

    童子們捧着厚厚的小報,身上繫着裝錢的褡褳,穿街走巷,褡褳里的銅錢叮叮噹噹,童子們蹦蹦跳跳。

    這一切的一切,都和祖父、叔祖、恩相(章惇)說的不一樣。

    也和江寧、邕州、桂州完全不同。

    不過,跟着章惇在廣西待了差不多十個月後,王棣已被歷練了出來。

    雖是好奇,但他不會張望。

    而是仔細觀察,將這些事情記在心中。

    這是他在廣西學會的技能。

    故此入京後,他是一邊觀察汴京,一邊按照着祖父之意,尋到了韓絳的府邸——這很好找!

    韓絳府邸在汴京城的景福坊,此地有着普濟廟,號為九龍堂,乃是汴京城標誌性的建築之一。

    找到韓絳府邸,遞上拜帖,沒多久,韓家就派人出來,將他請到韓府之中。

    來人比王棣還要小兩三歲,自稱是叫韓瑜,乃韓絳之孫。

    都是年輕人,自然很快就互相交換了年齒、表字,然後就以年齒相稱了。

    「促儀兄,請在此稍等……」韓瑜將王棣請到了韓府的客房之中:「家祖稍後便至。」

    「多謝子暇賢弟。」王棣點點頭。

    他已經知道,韓瑜表字子暇,比他小兩歲,是熙寧四年生人。

    韓瑜將王棣請到客席上,也是很好奇的打量着這個世交。

    王棣的臉,有些黑,皮膚是古銅色的,一雙眼睛精明而幹練。

    而坐姿更是筆直,不太像宰相家的獨孫。

    反倒是有些沿邊將帥家裏的孩子的味道——韓瑜是御前伴讀,而在伴讀中,有着苗家、姚家的孩子。

    這些生在沿邊,長在軍中的伴讀,就有些類似的味道。

    於是,韓瑜忍不住好奇起來,問道:「促儀兄,您這是從何處入京?」

    王棣答道:「我曾蒙章相公子厚不棄,徵辟為幕府機宜文字,從征交趾,在廣西十月有餘……」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咧嘴一笑:「卻是要叫子暇見笑了。」

    韓瑜一聽,立時就好奇起來,道:「促儀竟是從廣西入京?!」

    「我聽人說,那交趾八州,尤其是廣源等地,盛產黃金,那溪流河谷之中,金砂隨處可見……不知是否是真的?」

    這是汴京新報上前不久刊載的內容。

    還有好幾個故事例子!

    其中就有一個叫楊從之的汴京人,因隨軍南征,在那交趾的廣源州,幾個月就找到了總計一百二十餘兩的狗頭金,瞬間暴富!

    如今已是人稱楊員外了!

    惹得好多汴京人,心癢難耐,好漢們更是血脈僨張。

    即使是韓瑜,也是神往不已。

    他甚至做過夢,夢見自己在廣源州找到了一個大金庫,隨便一鋤頭挖下去,都是狗頭金,當場發財!

    王棣一聽,頓時笑了,道:「廣源等地,確實頗多黃金,我曾在邕州親眼見過,一塊十餘斤重的大金塊……」

    廣源州、蘇茂州、順安州這些地方,自入大宋後,就被發現了多個金礦富礦。

    好多人,天天蹲溪流里淘金,在山谷中尋找舊河道,也確實有不少幸運兒找到了大塊狗頭金一夜暴富!

    但,交州八州,真正的金礦,並非黃金。

    而是那漫山遍野的甘蔗林以及那一個個蔗糖作坊。

    不過,王棣是不會告訴韓瑜的。

    因為章相公囑託過他,回京後交州的黃金,可以誇大,但交州的甘蔗,卻要低調。

    因為,朝中有『小人』!

    韓瑜聽着,卻是眼睛都在冒星星了。

    「十餘斤重的大金塊?」

    「那得有多大啊!」

    「這天下竟有這等黃金富礦!」

    這事情他必須得告訴其他小夥伴。

    王棣微微一笑,只道:「交州八州河流縱橫,山谷林立,其中有許多,自古人跡罕至,有那金砂、金礦很正常。」

    韓瑜嘖嘖稱奇:「若有機會,我當去交州一觀。」

    不過,他知道的,就算他想去,他家裏人也不會讓去的。

    因為廣西本來就已屬嶺南了。

    交州更在嶺南之南。

    自古就是瘴癘之地,瘟病流行,虎豹繁多。

    也就是章惇那個瘋子,才願意去。

    咦!

    韓瑜抬起頭,看向自己眼前的這位。

    他終於忍不住問道:「促儀,荊國公當初是怎麼答允促儀去廣西的?」

    王棣笑了笑道:「家祖一向認為,讀書人當行千里路……」

    「哦!」韓瑜敬佩的點點頭。

    要知道,王棣可是荊國公唯一的孫子啊。

    想不到,荊國公竟捨得讓他去廣西!

    兩人正說話,咯吱一聲,門被推開了。

    韓瑜扭頭,就看到了自己祖父的身影,連忙起身上前拜道:「祖父大人……」

    王棣連忙起身拱手行禮:「晚輩末學後進,見過康國公。」

    韓絳微笑着點頭,然後打量了一番王棣,道:「促儀竟都這麼大了。」

    說着他就上前,拉着王棣的手,熱情的坐下來,問道:「司空身體可還好?」

    「回康國公,家祖身體今年以來,以較往年好多了……」王棣回憶了一下這次回京路上,回家拜見祖父、祖母時的見聞,道:「此番入京,家祖特命小子來拜見康國公,還說,若康國公有暇,可去江寧一會。」

    韓絳笑道:「老夫致仕之後,若有空暇,自當去江寧,看一看司空。」

    說到這裏,韓絳問道:「對了,司空如今還在江寧參禪嗎?」

    王棣搖頭,道:「不瞞康國公,家祖今已決意在江寧開講,如今已得江寧當地士紳捐助,明歲開春就要正式講學了。」

    韓絳聽着楞了一下。

    王安石要再開講學?

    這可是大事啊!

    整個天下都會轟動的!

    即使是洛陽那邊,恐怕也會有士子,前去聽講!

    沒辦法!

    當今天下,公認的儒學領袖,除了王安石,真的找不到第二個了!

    無論是教育方面,還是學術方面,王安石都是當之無愧的儒家大宗師!

    尤其,王安石還是如今科舉指定書目:字說與三經新義的作者。

    去他門下讀書,只要隨便指點幾句,將來科舉考場上,還怕不能高中?

    尤其是考慮到,當今天子的龍飛榜開考,也就兩年了。

    而歷代龍飛榜進士,都必然受到重用。

    所以,其一旦開講,全天下的年輕人,恐怕都會去江寧。

    而王安石是不會無的放矢的。


    他這次出山,重新講學,必有政治抱負和目標!

    而這在大宋是有前例的。

    當年,慶曆新政失敗,諸君子被貶。

    但,范仲淹卻通過一場古文復興運動,成功的完成了慶曆新政所未能完成的任務。

    南京應天書院,因此成為大宋四大書院之首。

    時至今日,依然是進士率冠絕天下的書院。

    於是,竟從私人書院,搖身一變,成為官府的府學,如今更是以南京國子學之名顯耀當代!

    王安石如今要在江寧開講,未來,他所創建的這個私人書院,恐怕也將如南京應天書院一般。

    「司空竟要講學了……」韓絳喃喃自語着:「老夫得寫信去道賀才是!」

    「對了……」韓絳想起一個事情,問道:「未知司空可已邀請了學者?」

    一個好漢三個幫。

    一個書院,自然不能只有一個老師。

    王安石要講學,必定會邀請天下名家。

    而從其邀請名家、學者名錄,也能探知其目的。

    王棣搖頭道:「回稟國公,此事家祖未與小子說……」

    「但似乎,已有人應家祖之邀,到了江寧。」

    「誰?」韓絳問道。

    「中山劉公。」

    「中山劉公?」韓絳不懂了。

    「嗯,其著有《論古根源》一書,家祖甚喜之……」

    「論古根源?」韓絳還是不懂。

    「一本術算之書,已故的安樂先生,曾贊其於數理之上頗有造詣!」

    安樂先生就是邵雍,一位易經大師,同時也是舊黨的標杆性人物。

    但,邵雍在世,最出名的並不是反對王安石。

    而是極力勸說舊黨的年輕人,應該主動進入官場。

    按他的說法是:新法固嚴,能寬一分,則民受益一分。

    正是在邵雍影響下,范純仁、呂大防、范純粹、李常等人,才沒有和其他人一樣撂挑子辭官。

    也正是因此,王安石非常欣賞邵雍,當年在朝時就寫過信,想邀請邵雍入京。

    不過,這顯然是熱臉貼了冷屁股。

    如今,邵雍已死,繼承其學術與家業的是其子邵伯溫。

    此人就沒有邵雍的才學與胸懷了。

    在洛陽那邊天天嘰嘰喳喳的非議朝政,攻訐宰執。

    就連韓絳都被他罵過。

    罵也就罵了。

    關鍵這個傢伙還喜歡編故事,當朝宰執,幾乎都被他編排過。

    就連文彥博,好像也沒有倖免!

    也就是他爹是邵雍,不然早就被出重拳了。

    韓絳微微點頭,雖然奇怪王安石為什麼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術算之人,但他還是道:「司空既欲興學,老夫自當盡微薄之力,不知司空可有什麼地方,需要老夫幫手的?」

    他可是傳法沙門。

    無論當年,還是如今,都是!

    熙寧七年,王安石罷相,推薦他接任,他很好的完成了王安石的囑託,維持住了新法。

    元豐八年,新法風雨飄搖,還是他,以中立派的身份入朝拜相,並主持新法檢討。

    通過妥協、調整和修改,將役法、青苗法、將兵法,都保留了下來。

    自然,韓絳是想要善始善終的。

    他也知道王安石現在想要重新開講的時候,其孫子王棣入京,特意來拜見他,也肯定是有囑託的。

    王棣見狀,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韓絳,拜道:「此乃家祖書信……」

    韓絳頓時笑起來,他就知道!

    為自己和王安石之間的默契,深感欣慰。

    將信拆開,韓絳掃了一遍,眉頭頓時皺起來。

    「這王介甫……怎會如此請求?」

    他心中想着,但還是對王棣道:「老夫知道,會儘快安排人去辦的。」

    「多謝康國公!」王棣拜道。

    ……

    送走王棣,韓絳還是皺着眉頭。

    「大人……荊國公信中說了何事?」韓瑜忍不住問道。

    「請老夫幫他找兩個人的弟子或者子孫下落……」

    「誰人?」韓瑜好奇起來。

    這天下,還有誰是王安石找不到,需要請韓絳幫忙找的?

    「其一,是仁廟時的左班殿直,翰林天文院天文官賈憲後人或者弟子……「

    「其二……熙寧時,沈括沈存中向先帝舉薦的天文官衛朴後人或者弟子。」

    「這衛樸學生倒是好找。」韓絳道。

    因為,沈括現在提舉專一製造軍器局,所以大量召集他的舊部,其中就包括了衛朴的幾個學生。

    聽說,這些人都被沈括委以重任,在專一製造軍器局中擔任着要職,甚至已經因功被授官了。

    「但那賈憲就難嘍!」

    賈憲的名字,韓絳年輕的時候曾有耳聞。

    但其已死數十年其學生或者後人,恐怕只能讓開封府去查找了。

    還未必能找到!

    沒辦法,當代士大夫雖然推崇易經,但沒幾個人關心術算之道。

    即使國家立有算學,但,去算學的人,都是胥吏的子弟,很少有士人願意讀。

    就算這樣,算學至今,也不過有師生數十人,拮据的很。

    也就是近來,才有所改觀。

    據說是因為,當今天子將很多童子送去算學,充作學童。

    所以汴京新報,撥了不少錢過去,這才勉強讓算學的教授的待遇好起來。

    起碼,溫飽是可以滿足。

    「等等……」韓絳想到這裏,忽地愣住了:「天子?」

    「王介甫這次重新出山,該不會是天子授意的吧?」

    這樣一想,韓絳的神色就變得玩味起來了。

    ……

    「促儀……促儀……」

    王棣剛剛走出韓府,還沒來得及上馬,就聽到有人在叫他。

    他抬頭一看,就看到了一個牽着馬的年輕士子,興沖沖的向着他走來。

    「促儀,促儀!你入京了啊!」

    可能是看到王棣沒有認出自己,對方來到王棣面前,高興的說道:「促儀忘了?元豐八年,我奉家父之命前往江寧,曾見過幾面啊!」

    王棣抬頭,仔細端詳後,終於認出了對方,頓時欣喜不已:「舜徒兄,您怎麼在這裏?」

    來人正是呂好問。

    元豐八年,呂希哲陪着呂公著回京,途徑潤州,呂希哲下船趁機寫信去江寧給王安石。

    當時送信去江寧的人就是呂好問。

    也正是那一次,呂好問認識了王棣。

    呂好問拉住王棣的手,道:「家父聽說促儀回京了,所以命我來這裏等候,果然是等到了促儀!」

    王棣自出江寧,這一路上,早就有人通風報信了。

    王安石的嗣孫入京,有心人怎麼可能不關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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