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朕愛叔叔
向太后帶着趙煦到慶壽宮的時候。
整個慶壽宮內外,都已經掛滿了五彩的繩索。
這些繩子和百索一樣,只是多掛了個香囊。
香囊中,裝着像雄黃、艾草一類的香薰料。
慶壽宮的香爐,也全燃了起來。
艾草、檀香、菖蒲……
整個慶壽宮,都瀰漫在香味中。
宗室、外戚、勛臣、宰執家裏的命婦們,都穿戴着整齊的誥命服飾,在宮門口迎接着。
「臣妾等恭迎,太后娘娘、皇帝陛下,恭祝娘娘、陛下,端午安康。」
「本宮安康。」
「朕安康。」趙煦輕聲說着,微微頷首。
命婦們則都像看寶物一樣,用着熱忱的眼神看着他。
十一歲的天子,漸漸開始長大。
也已經開始變得英武起來!
當然,最重要的是權力!
這位陛下,已經開始掌權了!
權力就像魔藥,讓人的魂魄沉淪其中,且不得掙脫。
趙煦無視了這些命婦火熱的眼神。
他早就習慣了。
上上輩子是這樣,在現代還是這樣。
作為一個政治生物,趙煦是那種連自己的私人生活,也會拿來當籌碼的人。
這是現代留學生活,給他留下的後遺症。
作為創業者,每一分資源,都必須利用到極致!
不賺就是虧。
不贏就是輸。
不然,創業就會失敗。
而失敗的後果是——國破家亡!
所以,趙煦知道他必須成功!
所以,趙煦只是看了看命婦們,就跟着向太后進了慶壽宮的殿堂。
他的弟弟妹妹們,則已經在先帝妃嬪們的率領下,在殿中等候他。
「娘娘、官家,端午安康。」
先帝的妃嬪們,紛紛行禮。
「母后、陛下,端午安康。」趙煦的姐妹和弟弟們,乖乖的在妃嬪們指導下跪下來頓首,行君臣之禮,表達臣服的姿態。
這是皇室內部的程序。
在公開場合,所有皇子,都必須向皇帝叩首。
以示臣服,也表達自己絕對沒有覬覦皇位的心思。
這在皇室內部是很重要的程序。
所以,哪怕還在襁褓中的十四郎趙腮也被其母林賢妃抱着,在這裏對趙煦行禮。
在這些人之後,則是其他宗室成員。
徐王趙顥、荊王趙覠,也都帶着家小,來到趙煦面前問安。
「臣等恭祝皇帝陛下端午安康。」
趙顥的精氣神,看上去有些萎靡。
看來,在被軟禁的日子裏,這位皇叔過的不太如意。
想想也是。
先帝在的時候,儘管咸宜坊的親賢宅,早在熙寧八年就已經建成了。
但這位親愛的二叔,卻想盡了各種手段,一直賴在宮裏面。
哪怕,趙煦出生,哪怕趙煦一天天長大。
他也賴在宮中。
直到先帝駕崩,他才夾着尾巴,灰溜溜的在各方監視下搬離禁中。
「朕的這位二叔,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好在,張茂則已死,聽說陳衍那個傢伙,也被杖斃了。」
「他在宮中,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這樣想着,趙煦就微笑着上前,扶起了兩位皇叔。
然後,親密的和他們說起話來。
「二叔、四叔,有些時日未見了……」趙煦拉着兩位親王的手,親熱的說道:「朕實在是想念兩位叔父啊。」
趙顥聽着,臉上露出笑容,正要開口,和這個看着就很天真的侄子求情,好讓他得到理由,可以隨時入宮。
在他旁邊,荊王趙覠就好像是被嚇到了一樣,立刻就低下頭去:「陛下厚愛,臣感激涕零!」
「然而,祖宗法度,臣乃宗室,入宮拜見,自有條貫在,臣豈敢逾越?!」
趙煦微笑着,對趙覠道:「四叔言重了,法理不外乎人情嘛。」
說着,趙煦就看向趙覠身後的那個王子,也是趙煦的堂弟,荊王嫡長子趙孝奕。
趙孝奕是元豐二年生人,年齒比趙煦要小兩歲。
當趙覠發現趙煦在看他的兒子的時候,立刻和趙煦介紹起來:「陛下,這是犬子孝奕,蒙陛下愛護,用為慶州刺史。」
趙孝奕也趕忙拜道:「慶州刺史臣孝奕,恭祝陛下端午安康。」
「慶州刺史?」趙煦問道。
趙覠立刻說道:「乃幸蒙陛下不棄,去歲六月加恩而拜。」
趙煦點點頭,道:「吾弟當為正任!」
趙覠頓時欣喜若狂,帶着趙孝奕,當場謝恩頓首:「陛下隆恩,臣當百死以報。」
雖然說,宗室第二代升官一般都很快。
但一下子就從遙郡跳到正任,委實還是有點快的。
這種閃電式升官,也只有天子推恩才能做到。
而對宗室來說,除了第一代的親王,可以躺平外。
從他們的兒子開始,就得踏上太祖、太宗給他們特別打造的磨勘升官體系了。
這套磨勘體系,從德智體各方面綜合評價一個宗室。
主打的就是一個複雜!
一般來說,三代、四代宗室,在這套磨勘體系裏,窮盡一生,也只能升到遙郡。
大多數人甚至到死,都只能混一個環衛官。
故而,趙煦這隨口的一句話,對趙覠而言,不啻是天恩。
足可讓他的長子將來少奮鬥二十年。
甚至足以讓他的長孫那一代,少奮鬥十年。
所以,趙覠的欣喜,自然是溢於言表的。
但旁邊的趙顥,就沉下了臉去。
趙煦當然能看到。
他就喜歡看自己的二叔,這張陰鬱、狂躁,卻又絕望、悲情的臉。
每每看到,他總是很開心。
再沒有比,踩着趙顥的臉,更能讓趙煦念頭通達的事情了。
上上輩子如此,現在亦然。
所以,趙煦還真捨不得,這位二叔死呢!
於是,他微笑着,對趙顥道:「二叔,孝騫吾兄呢?怎麼沒有入宮?」
趙孝騫是趙顥的嫡長子,同時也是那位現在被送到了瑤華宮修行的前執政之女所生的兒子。
他比趙煦大幾歲,在上上輩子,這位堂兄可是趙煦的好幫手。
每次趙煦想整趙顥的時候,趙孝騫都會幫忙。
父慈子孝,實在讓人開心。
而這對父子之間的矛盾,是早已有之的。
開玩笑——自己爹和自己親媽,鬧出了問題。
而且,親眼目睹生父多次凌辱生母。
更因恨屋及烏,從小受到虐待。
趙孝騫對趙顥,是恨不能殺之而後快!
所以,趙煦一提起趙孝騫,趙顥的臉就抽搐起來,他只能低着頭,答道:「奏知陛下,犬子今日有恙在身,不能入宮向陛下問安,死罪!死罪!」
「這樣啊!」趙煦點點頭,對着在他身後的馮景招招手,與其吩咐:「馮景,傳朕的旨意到御藥院,讓梁從政,選些御藥送去親賢宅,更令太醫局遣人到親賢宅,診治孝騫哥哥!!」
「諾!」
吩咐完,趙煦就柔聲對趙顥道:「皇叔放心,孝奕吾弟有的東西,孝騫吾兄也會有的。」
知悉二哥家裏情況的趙覠,在旁邊已經快要憋不住了。
親賢宅里,誰不知道,徐王最喜歡的從來不是長子趙孝騫,而是幼子趙孝惕。
只不過後者生母出身低微,據說只是一個婢女侍妾。
所以,哪怕現在徐王妃被強令遷居瑤華宮出家,徐王也無法扶正那個妾室。
自然,趙孝惕幾乎不可能越過趙孝騫。
他這一生的官爵都得低於趙孝騫。
這就又是徐王心裏的一根刺。
趙顥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抬起頭,看了看已經端坐在帷幕之中的太皇太后的身影。
他的母親,自從趙仲針的兒子即位後,就已經不再愛他了。
將他軟禁在親賢宅中,無旨不得出入。
禁軍里的剩軍,日夜盯着他。
而他身邊的親信,更是幾乎被全部杖斃。
宮裏面原先能幫他說話的張茂則父子,更是不知所蹤。
這讓他倍感淒涼。
唯一讓他好受一些的是——他那個妻子,那個讓他噁心的賤人,總算是被送進了瑤華宮。
然而,長子趙孝騫,卻依然如鯁在喉。
讓他渾身難受。
特別是聽到小皇帝,親密無比的喊着『孝騫吾兄』、『孝騫哥哥』,還承諾要給趙孝騫一個正任官。
趙顥的情緒,就有些繃不住了。
趙孝騫那個孽障,憑什麼可以當正任?
要當也該是他的小兒子趙孝惕啊!
然而,趙顥不敢發作。
不僅僅是因為,這是在慶壽宮裏,大宗正和嗣濮王現在都在。
也是因為,他看到他的皇嫂。
向太后淺笑吟吟的站在了小皇帝身邊。
那個賤人!
要不是她……吾去年恐怕能成功。
就是她!就是她!
趙顥在心中咆哮。
張茂則失蹤、陳衍被杖斃……
這一切的一切,在趙顥心中,只能是他那個皇嫂的手段。
加上去年趙仲針病重期間,那個皇嫂一道教旨,將石得一召回宮中,進而讓張茂則失去了對皇城司以及探事司的控制,使得他的計劃,最終落空。
這使得趙顥對向太后,憤恨無比,同時也無比恐懼。
那是他心裏面的夢魘。
趙顥甚至覺得,他現在被軟禁,也是向太后的手段。
於是,哪怕趙顥內心再怎麼悲苦,他也只能乖乖的表示自己的順服:「陛下厚愛臣子,臣代孝騫拜謝。」
說着,他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下向太后的神色。
發現他的嫂子,依然保持微笑。
這讓他越發惶恐。
「二叔客氣了,都是一家人!」趙煦微笑着,就像是一個親愛叔叔的侄子一樣。
但在心中,他已經在回味着,上上輩子,一次又一次的在趙孝騫配合,羞辱、打擊趙顥的時光。
真是令人懷念啊!
剩下的一章,明天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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