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現代留過學 第453章 文官:我上我也行

    第453章 文官:我上我也行

    「門下:先王之制,在於安民……朕以眇眇之身,煢煢在疚。永惟置器之重,惕若臨淵之深……」

    「光嗣成美,深惟六聖之制,必躬三歲之祠……下武式文王之典,大孝嚴父,孔子謂周公其人……嘗講茲禮,包舉儒術,咨諏搢紳……」

    都堂令廳之中,宰執們集體匍匐,恭聽着從宮中降下的旨意。

    「蓋布德行惠者,非賢罔乂。任大守重者,惟後克艱……尚賴文武藎臣,股肱碩輔……」

    「太師、守司徒、平章軍國重事文彥博;前行宣徽南院使、彰德軍節度使張方平;端明殿學士孫固,器大而厚德,必有能教朕者!」

    「尚書左僕射、門下侍郎、康國公韓絳;尚書右僕射、中書侍郎、申國公呂公著,受先帝之託,得萬民之望,臻於時政,知我情弊,定有安邦之策……」

    「正議大夫、門下侍郎、上柱國、河內郡開國公司馬光,受材高明,履道醇固,必有進言之書……」

    群臣聽完詔書,再拜而起。

    左相韓絳上前,接過了從宮中降下的麻書,然後交給專門掌管、收藏宮中旨意的官員。

    接着,他率着宰執,面朝皇城再拜:「臣等恭遵旨意!」

    送走使者,韓絳就和其他宰執拱了拱手,拜別一聲,自顧自的進了屬於他的左相令廳。

    右相呂公著,和其他同僚拱了拱手。

    然後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司馬光,一些話在喉嚨轉了一圈,最終生生的咽了下去。

    沒辦法!

    呂家和皇室的關係,數十年來一直是非常良好的。

    所以,呂公著很清楚,現在兩宮對司馬光的意見不是一般大。

    尤其是那位太皇太后!

    想想也是,坤成節眼看着就在眼前了。

    識趣的大臣,都已經在忙着上書恭賀,乞上尊號。

    讓太皇太后好好的過一個聖節。

    叫天下皆知,大宋出了女中堯舜,聽政以來,四海昇平,萬民安樂。

    交趾跳樑小丑,犯我疆界,太皇太后秉乎戎機,運籌帷幄,以執政出鎮廣西,遣五千王師南下,交趾旬日而定。

    足可告太廟,誇功於列祖列宗之前。

    司馬光卻傻乎乎的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和她老人家為難,非得要將好好的坤成節大典給攪合了。

    太皇太后能不生氣嗎?

    呂公著聽到的消息,據說前天晚上,太皇太后在慶壽宮裏發了好大脾氣。

    所以,呂公著真的不好,在這都堂里,公開和司馬光有什麼親密接觸,更不好勸說。

    本來,若是別人,他還可以讓呂希哲出馬,去和司馬康叮囑一番。

    但……

    讓呂希哲去勸司馬康說服司馬光低頭?

    確定呂希哲不會去火上澆油?

    反正,呂公著是真不放心那個逆子。

    他只能嘆息一聲,在心中道:「明日御前,或許可以向天子進言,為之迴轉一二。」

    再怎麼樣,司馬光也是身負天下之望的文學名士,更是他的多年老友,必須幫幫他。

    呂公著在心中嘆息着,就看到了新任執政李常,悄悄的走到了司馬光身邊,拱拱手,看樣子是打算私下和司馬光談談了。

    這讓呂公著深感欣慰。

    「李公擇果然不負老夫之望。」

    李常是他的學生,所以他需要格外避嫌。

    除了公事,一切接觸都不能做。

    不然就會被人抓到把柄,拿來攻訐他。

    所以,上個月廷推的時候,呂公著為了避嫌,連票都沒有給李常投。

    ……

    李常請着司馬光,到了自己新裝修好的令廳中。

    「司馬公請上座。」他恭敬的請着司馬光這個前輩,坐到了坐席上。

    自先帝駕崩後,司馬光、呂公著入京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和司馬光在私底下相見、獨處。

    所以,李常的內心,有些忐忑。

    因為他已經聽過范純仁、呂大防等人,多次苦勸司馬光不果的事情。

    老實說,李常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勸的動。

    但總歸要勸的!

    司馬光坐到坐榻上,看着李常的模樣,就笑起來:「公擇是來勸老夫的?」

    李常搖頭:「晚輩豈敢?」

    他從懷中取出一份詩稿:「乃是晚輩的外甥,寫了幾篇劣作,想要請司馬公斧正!」

    司馬光是很喜歡提攜後進的,一聽這個他立刻笑眯眯的接了過來,然後放在手中,端詳起來。

    何況,司馬光早就聽說了,李常的外甥黃庭堅的文章詩詞,乃是年輕一代的佼佼者。

    其文章之出色,甚至讓孫覺那個老傢伙,當年只是看了他的文章,就想將女兒嫁給他。

    當即就興致勃勃的接了過來,然後認真的看了起來。

    這一看,司馬光的眼睛就亮了起來:「不錯!不錯!」

    「久聞公擇之甥,文章詩賦有漢唐之風,今日一見,確實名不虛傳!」

    李常聞言,頓時嘆道:「司馬公繆贊了!」

    「這孩子自幼聰慧,就是太過執拗了。」他假意嘆息着:「去歲,蒙文太師薦舉才得以改官,授給秘書省著作郎一職……奈何此子卻心系文學,一直說着想要去登州為官。」

    「登州?」司馬光問道:「令甥可是慕蘇子瞻之名?」

    李常點點頭:「正是如此!」

    蘇軾的名頭和魅力,是無窮大的。

    天下文學之士,都想追隨於他,也都以能和蘇軾唱和而有幸。

    自從蘇軾出知登州以來,登州那邊就成了天下文人趨之若虞之所。

    每天都有人絡繹不絕的前去登州,想要參與到蘇軾的酒會、詩會之中。

    而偏偏,近來蘇軾的文章、詩賦,再次進入了一個創作的井噴階段。

    短短一年,就寫出了七八篇傳頌天下的詩詞。

    於是,文人們的心,都是痒痒的。

    別說旁人了,以司馬光所知,他的兒子司馬康,還是司馬康的好朋友晏幾道,都想過丟下汴京的事情不管,去登州和蘇軾飲酒作樂,寫詩做賦。

    所以,司馬光也不疑有他,問道:「既是如此,公擇何不成全?」

    他笑着道:「以令甥的文才,到了登州,與蘇子瞻切磋,來日必可為大家!」

    李常嘆道:「奈何登州之闕難補,且晚輩那外甥,寄祿官已是通直郎,外放的話,非州判、推官不可!」

    蘇軾知登州,若是以往,可能還沒什麼。

    畢竟,天下州郡道路難通,交通不便。

    大多數人根本不會知道,蘇軾在登州。

    但現在可不一樣!

    汴京新報隔三差五就刊載一篇來自登州的蘇軾詩詞。

    登州海魚乾之名,天下遠揚。

    文人墨客紛至沓來!

    甚至有那富豪,腰纏萬貫,前往登州,打算效唐代汪倫之故智。

    於是,登州之闕,也變得艱難起來。

    司馬光想了想,就笑道:「登州之闕是難,但令甥可謀萊州、密州之闕啊!」

    「以令甥的寄祿官官階,加上秘書省著作郎的差遣,外放的話,謀求權知萊州或者密州,應是無礙的!」

    李常嘆道:「奈何其為人固執,只願求登州之闕!」

    他看着司馬光:「晚輩因此煩惱。」

    司馬光笑了:「公擇當好生相勸才是,自古君子權變,不礙大節……」

    說到這裏,司馬光愣住了。


    他看着李常,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這是拐着彎,勸他也要權變,要活在當下。

    司馬光臉色驟然就變了:「公擇也以為老夫不懂權變,固執己見?」

    「若老夫真是如此!」

    「早已辭官歸鄉矣!」

    別以為,只有王安石王介甫,才會視功名如浮雲,一朝志向不得伸張,便連夜辭官而走,連給別人挽留的機會也不給。

    他司馬君實也是一樣的。

    能在洛陽十五年寫書,就已經證明他的性子。

    孔子曰:道不行,乘桴浮於海。

    士大夫,如是而已!

    「老夫在朝近年,錯非念天子之期望,思先帝託付,早已棄官!」

    真的!

    在司馬光心中,現在是滿朝烏煙瘴氣,上下都只在爭權奪利。

    尤其是那些昔日誌同道合的人,一個個漸行漸遠,讓他心灰意冷。

    只有天子,唯有天子。

    讓他無法割捨!

    每次他想辭官的時候,都會想起那雙對他殷殷期盼,充滿真誠的眼睛。

    也都會想起,他第一次入京,面見天子時,天子御筆欽題的那『股肱宋室,師保萬民』八字。

    天子以國士待他,他自當以國士報之。

    於是,在這樣的信念下,在見着其他人紛紛的走上了韓絳的調和之路。

    司馬光的思想,越發的走向了歧途。

    在司馬光看來,這並非是他不願權變。

    而是他不能權變!

    他若變了,這滿朝上下,就儘是汲汲於功名者。

    天子年少,若見滿朝上下皆是如此大臣。

    等他長大了,他肯定會覺得天下皆無正人。

    於是,他就可能誤入歧途。

    所以,在司馬光看來,他的堅持是值得的,也是必要的。

    他需要讓年少的天子知道,這天下大臣,並非儘是追逐名利,不顧正道的人。

    還有像他這樣的正直大臣!

    還有如他這般不懼權貴,不畏兩宮,依然直言敢諫,依舊可以逆風而行的大臣。

    這很關鍵!

    仁廟當年正是因為身邊有着晏元獻公(晏殊)這樣的忠直臣子輔佐,才會成為那個對文臣士大夫,充滿信任和倚重的天子。

    李常看着司馬光的神色和態度,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勸說,和范純仁、呂大防等人一樣,再次做了無用功。

    范純仁說得對!

    司馬公與王介甫,完全就是兩個互相矛盾,但卻互為表裏的人。

    都是執拗之人!

    難怪,如今坊間有人給這位執政老臣,取了個『司馬牛』的外號。

    沒辦法,李常只能做最後的努力了。

    他只能道:「晚輩豈敢非議公之事?」

    他只是一個晚輩而已。

    在舊黨的圈子裏,甚至都算不上一號人物。

    就連現在這把清涼傘,也大半是撿來的。

    真要競爭起來,李常很清楚,有的是人比他更有資格得到這把清涼傘。

    旁的不說,那位受名聲連累的蒲宗孟,若是先帝還在,這次的執政肯定有他的一份。

    此外,河東呂惠卿,鄜延路的劉昌祚,都有資格競爭——劉昌祚雖是武臣,但大宋又不是沒有武臣為西府執政的先例。

    開國且不說,仁廟時,黑王相公王德用、狄武襄公就都先後以武臣拜任樞密使為執政。

    尤其是黑王相公王德用,在西府雖無所建樹,但卻備受朝野尊崇。

    而劉昌祚在正常情況下,以其戰功是有資格入西府的。

    所以李常很清楚,他能拜執政,完全是因為當前特殊的朝局緣故,加上廷推這個新的制度,兩兩結合才讓他機緣巧合下,拜任執政。

    所以,李常對自己的角色認知很清楚——在大事上,能隨大流就隨大流,給其他人打好下手就夠了。

    混個一兩年,就主動請郡。

    如此,這輩子也就不算白活了。

    於是,他小心翼翼的問道:「只是,明日公陛見於天子,未知會與天子談論何事?」

    兩宮旨意已經排好了。

    明日天子將在集英殿,依次詔對文彥博、張方平、孫固,然後是韓絳、呂公著,最後才是司馬光。

    司馬光曬然道:「自是言該言之事!」

    他沒什麼好避諱的。

    他這個人,素來光明正大,不怕人言。

    李常低下頭去,在心中再次嘆息一聲。

    「公就不能為天下大局着想一二嗎?」

    宮中消息,對這位舊黨元老可是很不利啊。

    尤其是太皇太后那邊,對他現在意見很大呢!

    萬一惹怒了兩宮……

    李常已經不敢再想了。

    畢竟,上次大宋女主垂簾聽政的時候,可是開過嶺南之路的。

    司馬光正色的看着李常,他也知道李常的意思。

    「老夫自有主張!」司馬光輕聲說道。

    他自然知道,李常是為了他好,才來勸他,才會和他說這些事情。

    李常搖搖頭,徹底的沒了辦法。

    司馬光看着他的神色,也有些於心不忍,便安慰道:「公擇放心便是了。」

    「當今天子聖明,必知老夫用心良苦。」

    李常低下頭去。

    他忍不住在心中說道:「當今天子確實聖明!」

    就是,恐怕他面前這位元老,在那位陛下心中的份量,遠遠不及那位在廣西的章惇章子厚。

    李常雖然沒有什麼宮中人脈,拜任執政也不久,也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這都堂和宮中的風向。

    但,坊間這些日子來的議論,他是聽說過的。

    好多人都在說:章子厚南征,乃是簡在帝心之故。

    為什麼?

    因為,好多文臣都覺得,章子厚勝的這麼快,這麼迅速,證明了一個問題——交趾小國,孱弱無能,王師一擊可定!

    換而言之:我上我也行。

    所以,為什麼這個美差偏偏落到章惇腦袋上?

    只能是有黑幕!

    宮中早就內定了。

    於是,無數酸言酸語,這些日子都在官衙之中悄悄的蔓延。

    李常雖然覺得這些人在胡說八道。

    但這些人的話,也不算無的放矢。

    畢竟,事實已經證明,交趾人確實弱的厲害!

    章惇才帶了五千人南下,一天就得五州之地,還打下了決里隘這樣的天險。

    章惇勝的如此輕鬆。

    那換自己上,也應該大差不差。



第453章 文官:我上我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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