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8章 不算完
朱楨擔心的就是這個。
可是那石承祿人如其名,就像塊石頭一樣又臭又硬,錦衣衛的十八般武藝都在他身上用盡了,也依然沒撬開他的嘴。
他的徒弟們倒是都招供了,但包括牛方在內,他們都是石承祿新發展的本地教徒,對兗州之外的事情,幾乎一無所知。
當然也不能光指望口供,還得多方打探情報。奈何他在山東,不說是毫無根基吧,也是聊勝於無……就一個設在膠東半島的登萊市舶司,還地處沿海,對內陸的情況也不甚了解。
朱楨不得不臨陣磨槍,派出自己護衛中的前錦衣衛,前前丐幫兄弟,重操舊業,到山東各府去一邊要飯,一邊打探消息。
別說,他們的業務能力還一點沒退步,很快便有消息從四面八方傳來。再經過參軍們的分析整理,便源源不斷的匯總到了老六面前。
到處都能看到有人在大聲抱怨遭遇的不公,引得群情激奮。
到處都涌動着躁動不安的情緒,百姓與官府嚴重對立。
到處都在摩拳擦掌,企圖挑戰官府的權威……
種種跡象顯示,一場規模超乎想像的民變即將在魯東、魯西、魯西南等地爆發!
朱楨趕忙將自己的判斷,以及搜集到的證據轉發給山東三司,提醒他們務必提早做好準備,防範可能發生的民變。
兗州府這邊則由他親自操盤,除了常規的加強坐探,召集保甲開會,派軍隊在各鄉拉練來,還緊急調運物資,準備了殺手鐧……
老百姓自然也能切身感受到,官府的緊張反應。尤其是那些負責聯繫官府和百姓,維持地方治安的保長甲生,感受的就更清晰了。
三天兩頭被叫去縣裏開會,傻子也知道上頭的焦慮……
這不,滕縣沙溝集的許甲生今天一大早又被叫到縣裏去,傍晚時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鎮上。
一進家門,就看到自己侄子許山,蹲在伙房裏,幫自家婆娘燒火。
看到這個侄子,許甲生眉頭皺了皺,也沒打招呼,便徑直走到水缸旁,拿起瓢來舀水喝。
許山一直注意着門口,見狀便把柴火往爐膛里一捅,拍拍屁股起身出來,笑道:「二叔回來了?」
「嗯。」許甲生微微點頭,甲生是他的職務,不是名字。山東還沒有推行里甲制,鄉間依然延續宋元的保甲制度,十戶一保,設保長;二十戶一甲,設甲生。功能與里甲制相仿,但遠不如其公平合理。
「又去縣裏開會了?」許山圍着他打轉。
「嗯。」許甲生又點了點頭,拿起水盆準備擦擦身子。
許山趕緊殷勤的幫他舀水,賠笑道:「縣太爺咋整天叫你們開會,又不給發工錢。」
「還不是你們這些人害的嗎?」許甲生白他一眼:「要不是我親侄子,早把你攆出去了。」
「二叔,話不能這麼說,我們聞香教也是為了窮苦老百姓。」許山好生委屈道:「當初魯王滿世界抓小孩,還不多虧了我們幫着把孩子往外運?」
「倒是幹了些人事。」許甲生神色稍霽。他這個侄子從小遊手好閒,長大偷雞摸狗,成了鎮上的二流子。後來不知怎麼入了教,就開始招搖撞騙。好多得了病的人把救命錢都捐給他們,結果錢沒了,病也給耽誤了。
不過有一說一,在魯王這件事上,他表現的還像個樣子。要是沒有他們這些旁門左道幫忙,沒有幾家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當然趁機斂財,趁機拉人入教是免不了的,所以許甲生這種基層秩序維護者,對他的印象很難改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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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伱們這一天天的開會,到底說了個啥呀?」許山見二叔臉色稍好,馬上順杆爬道。
「還能說什麼?就那些東西。」許甲生一邊擦臉,一邊含混道:「眼下形勢如何如何嚴峻,我們這些保長甲生必須如何如何唄。」
「那到底是如何嚴峻?又該如何呢?」許山急的抓耳撓腮道。
「上頭說有人可能要借着魯王的事情,趁機鬧事。」許甲生擰着手巾,神情有些猙獰的看着侄子。
「還挺有自知之明。」許山嘿嘿一笑。
「你聽清楚了,這回一人鬧事,不是全家連坐,而是全甲連坐!」許甲生沉聲道:「不想把父老鄉親都害死,就消停一點!」
「他們嚇唬人的,到時候全縣全府的老百姓一起鬧事兒,官府還能把老百姓都抓起來不成?」許山卻滿不在乎道:「官府就是那麼回事兒,對付單個老百姓凶的很。可鬧事兒的老百姓一多,立馬就軟趴了。」
「我不管別人怎樣,總之你不許帶頭鬧事兒!」許甲生嚴厲道:「告訴你,你的名字已經在縣裏掛了號了,要不是我給你好話說盡,這會兒已經枷去牢裏呆着了!」
「嘿嘿,就知道二叔疼我。」許山滿臉堆笑道:「再說侄兒也不是為了我自個兒,我是為了咱們全兗州的百姓啊!」
說着他揮舞手臂,一臉憤慨道:「自打魯王來了兗州,咱們就像掉進了十八層地獄。被剝皮吸髓不說,連自己的孩子都要被抓去閹割!這樣的日子一天也沒法過了,必須要齊心協力把魯王趕出兗州去!」
「這是公義啊,二叔!」他正義凜然道:「這時候必須要團結,不能打退堂鼓!」
「……」許甲生沉默片刻,方緩緩道:「仙尊說皇上已經下旨,將魯王夫婦捉拿回京師嚴懲不貸了。」
「哦,是嗎?」許山吃了一驚,顯然沒想到朱老闆會對自己的兒子兒媳也這麼狠。
「差不多這兩天就啟程了。」許甲生點點頭道:「所以,沒必要鬧了吧?」
「……」這下輪到許山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搖頭道:「皇帝只說把魯王兩口子抓回去,沒說永遠不許他們回兗州。萬一要是再把他們放回來,他們肯定會變本加厲的。」
「怎麼可能?」許甲生斷然搖頭道:「沒聽說嗎,六王爺已經在魯王府門口給孩子們建了墳,立了碑,把魯王的惡行原原本本記述下來。魯王兩口子就算回來了,他們也永遠抬不起頭來了,得夾着尾巴做人了!」
「一塊碑沒那麼大的作用,還是得讓朝廷保證,永遠不准那兩口子回來才保險!」許山卻堅持己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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