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唱反調的曾泰
雖然劉璟懶得鳥沈立本,但這是他大哥的靈堂,禮不可廢。
所以只能忍着噁心,看那沈立本捻起一炷香,點着插在香爐中。然後假惺惺對着大哥的牌位道:
「劉參政,你我雖然只是點頭之交,但本官素知你高風亮節、人品貴重。你只管放心,伱若有冤情,本官一定幫你查清楚。」
頓一下,沈立本又壓低聲音道:「你若只是因意外身故,本官也一定會幫你圓過去,不會讓天下人說劉伯溫的大公子是酗酒墜井而亡的。」
「我大哥平時滴酒不沾!」劉璟終於忍不住怒道:「你們休要壞他名聲!」
「劉郎中,放心。」沈立本也不着惱,盡顯欽差風範道:「本官都說了,一定會幫令兄圓過去的。」
「不用你們圓,他本來就不酗酒,更不可能是他自己掉井裏的!」劉璟憋屈的滿臉漲紅。
「劉郎中稍安勿躁。」熊啟泰也幫着沈立本安撫道:「欽差一定會調查清楚的,絕不會玷污了劉參政的身後名。」
「你少在這貓哭耗子假慈悲,就是你們這群王八蛋,整天造謠抹黑我大哥!」劉璟額頭青筋直跳道:「滾!都給我滾!」
「劉郎中悲痛之下,情緒有些激動,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了。」沈立本卻依舊保持風度,其實他也根本不在乎,這些本事不大,脾氣不小的二代。
眾官員便訕笑着告辭,出了官廨。
身後大門砰的一聲關上,眾官員搖頭嘆氣。「什麼素質啊?」
「算了,不跟他一般見識了。」沈立本擺擺手,淡淡道:「他不講體面,我們還是要講體面的。」
「是是,大人何等身份?沒必要跟個紈絝子弟計較。」熊啟泰點頭如啄米,弓腰伸手笑道:「請大人移步正衙奉茶。」
「不急。」沈立本搖搖頭,指了指隔壁貼了封條的官廨問道:「這就是那曹參政家?」
「是。劉參政墜井案發後,這裏就成了凶宅,曹參政一家當晚便搬了出去。」曾泰回答道:「然後,按察司就暫時把這裏封了起來。」
「嗯,保護現場應該的。」沈立本點點頭。
「是是。」曾泰訕訕一笑。
「進去看看。」沈立本指了指那貼了封條的大門。
「是。」曾泰趕忙命人撕掉封條,打開大門。
眾官員便簇擁着沈立本進去官廨,官廨里一片狼藉,不值錢的東西丟的到處都是,顯然是曹參政搬家時留下的。
經過一場找人一場搬家,什麼有用的線索也都湮滅了。只能說保護現場,保護了個寂寞。
沈立本卻沒有批評曾泰,因為他根本不在乎。
他讓曾泰領着自己在現場轉了轉,又看了看那口要了劉璉命的井,便一言不發離開了現場。
~~
回到正衙後堂,沈立本在熊啟泰的安排下,洗臉更衣,稍事休息。
等他洗掉晦氣,重新穿上緋袍,熊啟泰才進來拜見。
卻見沈立本臉色有些不善,他心一緊,忙低聲問道:「大人,有何不妥嗎?」
「我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沈立本死死盯着熊啟泰那張貌似忠厚的臉。
「沒有啊。真的沒有啊。」熊啟泰還是矢口否認。
「那我問你,那口井的位置那麼偏僻,一個夥計怎麼能把劉璉引到那種地方去?」沈立本陡然提高聲調,拍案問道:「你到底在隱瞞什麼?!」
「是啊,他是怎麼做到的呢?」熊啟泰一臉迷茫,然後叫起撞天屈道:「卑職也不知道,但卑職只知道,自己絕對沒有隱瞞大人啊!」
「你這張嘴還真是夠硬的,」沈立本哼一聲,板着臉道:「那好,出了什麼事,你也別怪本座不保你!」
「卑職明白,只是卑職對大人之心,皎皎如明月可鑑啊!」不管沈立本如何軟硬兼施,熊啟泰就是咬死了,自己沒有隱瞞。
「讓他們都進來吧。」沈立本也只好先揭過這一節。
~~
少頃,曾泰馮副使等辦案官員,都來到堂下聽令。
「都坐吧。」沈立本笑容和煦,完全看不出剛跟熊啟泰發了頓火,笑眯眯對眾人道:「這叫大家來,就是商量一下劉參政的案子,該如何辦下去。」
頓一下,他又看看熊啟泰,微笑道:「剛才本座與熊方伯先簡單磋商了一下,覺得還是要以大局為重,不能給劉參政抹黑,不能給江西官場抹黑,當然更不能給朝廷抹黑了。諸位意下如何啊?」
「是極是極,部堂高見藩台高見。」眾官員忙紛紛點頭。
曾泰本想習慣性的隨波逐流,腦海中卻迴蕩着楚王殿下的叮囑——『凡是他們主張的,你就反對;凡是他們反對的,你就支持!』
真是說起來容易,知道做起來有多難嗎?當眾跟上司唱反調,心理壓力太大咧……
「既然大家都無異議,那咱們的調子就這麼定下了……」沈立本話音未落,便聽曾泰弱弱道:
「我反對。」
「曾廉訪說什麼?本官沒聽清楚。」沈立本難以置信的看着一直很乖巧的曾泰。
「回部堂,下官說我反對。」開弓沒有回頭箭,曾泰只能咬牙豁出去了。
「你反對什麼?你有什麼好反對的?」沈立本臉一沉,還沒說話,一旁的熊啟泰先質問道:「你到底有何居心?還有沒有把自己當成江西官場的一份子?!」
「下官反對還沒查案子就先定調子。」曾泰這種教書匠,幹活不行,吵架卻是好手。「我身為按察使,負責一省刑名,要求查明真相,乃是天經地義!反倒是熊藩台這樣上綱上線,到底是何居心?!」
「當初是你們按察司定的醉酒溺水,你當時怎麼不反對?」熊啟泰開啟咆哮模式。
曾泰心說那時候我不還是混日子呢嗎?誰成想會成為楚王殿下的逗貓棒?不過他早就想好了說辭,便義正辭嚴道:
「當時欽差大人還沒來,案子又發在衙門裏,本官擔心當時要是反對的話,會有人鋌而走險,為了毀滅證據繼續作案,那樣事情會越鬧越大!」
曾泰說着朝沈立本拱拱手道:「但現在欽差大人到了,情況就不一樣了,有他老人家坐鎮,誰還敢再作妖?!」
沈立本登時哭笑不得,天下的理兒,都讓這姓曾的佔全了。他還能說什麼?只好捏着鼻子點頭道:「曾廉訪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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