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宮寢殿前,各處搜查到的禁物酒水被源源不斷的送來,全都堆放在殿前的廣場上。酒水或是盛裝在酒瓮中,或是盛裝在皮囊里,各種材質樣式的酒具更是讓人眼花繚亂。
高洋看到這一幕之後,臉色也是變得鐵青。他這段時間倍受酒肉戒斷的折磨,卻沒想到就在這晉陽宮內、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竟然還有這麼多的人違背他的禁令,私藏酒水、飲樂無度!
如此陽奉陰違自然讓上位者心生不滿,尤其是高洋這種本來就掌控欲極強的君主更加的難以忍受。如今這些擺在殿前的違禁物資和人員,仿佛一道道抽打在他臉上的耳光,讓他的心情變得憤懣至極,兩眼中閃爍着將要殺人的凶光!
一些被押至此處的宿衛將士們一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渾不在意,畢竟就連皇帝陛下貪杯嗜酒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他們私藏一些酒水又算是什麼大事?只要不是在宿衛當值的時候喝得酩酊大醉而耽誤正事,這樣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
可是隨着越來越多的違禁人物被扭送至此,這些人也都漸漸有些慌了。甚至都不用抬頭去看,他們便已經能夠感受到寢殿前皇帝陛下滿腔洶湧的怒火。
徐顯秀被押送至此的時候,看到這一幕後心情也頓時變得緊張起來,視線飛轉着思忖該要如何自救。
正在這時候,隨着皇帝一聲令下,一名在晉陽宮收存酒水最多的督將便被當場處斬。那手起刀落、血如泉涌的慘烈畫面更是震懾得在場眾人全都噤若寒蟬,額頭上冷汗直沁。
徐顯秀見狀後更是慌張的不得了,私藏酒水一斗便要當場處斬,而從他營帳中搜出的酒水又豈止一斗啊!若真按此罪格懲罰下來,他今天多半是要小命難保了!
行刑軍士按照查抄酒水的多少而逐一行刑,最先被處斬的都是幾名普通的軍士。很明顯這些軍士都是被各自將主推出來頂罪的,否則普通士卒又怎麼能將這麼多的酒水帶入宮苑之中?
但徐顯秀倒霉就倒霉在他是在當值的時候營帳遭到了搜查,旋即便又被逮捕,根本就沒有時間掩飾並尋找頂罪之人。
眼見着行刑軍士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他額頭上也不由得沁出大顆大顆的汗水,一番思忖權衡之後,他便連忙跪地大聲吼叫道:「我要見至尊、我要見至尊!有逆案奏報,懇請至尊召臣入奏事宜、揭發罪惡!」
旁邊劉桃枝等禁軍將士們聞聽此言後,自是不敢怠慢,一邊將徐顯秀帶離此間,一邊匆匆入殿匯報此事。
此時的高洋被那些貪杯亡命的傢伙氣得腦仁漲疼,早已經退回殿中稍作休息,而在聽到劉桃枝的進奏之後,眸光頓時一閃,旋即便自臥榻中站起身來沉聲道:「速速將人召入殿中!」
不多久,徐顯秀便被扭送入殿,看了一眼端坐殿中的皇帝陛下之後便連忙深拜於地,口中疾聲說道:「啟稟陛下,臣此夜當值宿衛,巡察宮苑之時,曾見諸員謗議人事」
為了活命,他這會兒也顧不得會不會得罪太多人了,忙不迭將之前所見侯莫陳晉貴等人討論事情的情景講述一番,旋即便又頓首道:「此諸徒不知語出不敬,還對上黨王多有吹捧,極言今次前線所以戰事不利,皆因朝廷用人不明,若以上黨王統率諸軍前往迎戰,則賊不足懼」
聽着徐顯秀的奏告,高洋的臉色也變得鐵青無比,不待其人把話講完,他便拍案怒喝道:「速速將諸賊徒擒押殿前!」
於是劉桃枝等人又是一通忙碌,很快便將徐顯秀所交代的幾名謗議人事者統統抓捕至此。此事又要比之前搜查的違禁飲酒之事性質嚴重得多,所以之前集中在殿前的那些違禁人物都被轉去別處宮院監押起來,殿前廣場唯此數員被捆縛於此。
當這幾人見到徐顯秀跟隨在皇帝陛下身後行出殿堂的時候,臉色也都紛紛一變,有機靈一些的忙不迭叩首請罪道:「臣有罪、臣一時失言,語出不敬」
高洋聽到這急不可耐的認罪聲,臉色自是變得越發難看,但還是抬手示意徐顯秀向前,與此諸人一一對質,聽到他們各自交待將之前那番對話拼湊整齊。
聽到這些人褒揚上黨王高渙而嘲諷自己不如往年英壯,高洋自是越發的怒不可遏,抬手着令劉桃枝遞上一杆馬槊,自己持槊大步入前,直接刺出馬槊將近前一名勛貴子弟胸腹洞穿,口中還大聲怒罵道:「斗膽豎子窺議蒼天,爾等觀此槊鋒利否!」
眾人眼見那名同伴橫死當場,一時間也都嚇得涕淚橫流,那侯莫陳晉貴也連連叩首道:「懇請陛下憐臣父兄為國捐獻勇力,家父戍邊、家兄死國」
「父兄皆忠,爾獨不肖,不死何為!」
這話不說還好,高洋聽到侯莫陳晉貴的乞饒聲後越發的惱怒,轉身邁步入前,直接揮槊斬斷侯莫陳晉貴的四肢,由之身軀匍匐在地、哀嚎蠕動,足足過了一刻多鐘,才用馬槊將其胸骨生生砸裂、氣絕而亡。
至於剩下的那幾人,也都無一倖免,全都被高洋於殿前親手所殺。
在將這幾人全都打殺之後,高洋余怒未已,當即便又下令任命告發逆事的徐顯秀為右衛將軍,並且率領禁軍將士將此諸徒屍骸分送各家,並且將其家室控制起來,嚴查是否有涉逆事。
這幾人不知死活的一番議論,不只大大傷害了高洋的自尊、將之觸怒,更讓他又重新想起了早被幽禁起來的上黨王高渙。
於是高洋便又率領一批禁軍將士,直往關押高渙的晉陽宮北宮室而去。
舊年上黨王高渙統軍出擊來犯的突厥,將突厥大軍成功擊退,此事本是一功,結果之後不久便發生西魏李伯山統率人馬於陰山南面大破突厥、並且收斬突厥木杆可汗一事。
這自然讓北齊方面與突厥的戰績大為失色,而且高洋本身對上黨王高渙已經心存不滿,於是便以其心懷叵測、縱容突厥之罪將其收監起來,一直關押至今。
與高渙一同被關押起來的,還有其兄長、高歡第三子永安王高浚。高浚與高洋之間也是積怨頗久,之前又恃其宗親身份而對高洋多有犯言勸諫、甚至還私會楊愔等大臣,諸事累積下來,高洋便也將之與高渙一起關押起來。
兩人被關押的晉陽宮北宮室晝夜昏暗、不見天日,飲食起居都待在一個鐵籠子當中,便溺同樣在此,環境自是惡劣至極。
當高洋來到此間的時候,外間看守的將士忙不迭入前見禮,而仍在昏睡中的二王也被吵醒,當得知皇帝前來看他們的時候,便都紛紛哀號乞饒:「乞請至尊饒命!臣願永為阿兄作奴」
高洋着令將兩個鐵籠搬出牢室,看到籠中被關押多時早已經不人不鬼的兩個兄弟,臉上卻全無憐憫之色。
他先來到上黨王高渙所在的牢籠外,望着這個之前意氣風發、如今卻佝僂如同地鼠一般的可憐蟲冷笑道:「阿七知否當下國中有賊犯境?前有殿前武士向我進言可以你為將,統軍破敵不難,不知你有無這樣的信心!」
「臣有、臣有信心!無論何人來犯,但使阿兄命臣將兵往戰,臣絕不推辭、死戰方休!但有一息尚存,絕不令賊損我家事!」
高渙本以為自己將要得到解脫了,聞言後便在牢籠中連連叩首說道,咬牙瞪眼的想要證明自己仍然勇武可用。
高洋聽到這話後便大笑起來,視線一轉卻看到了身在禁衛隊伍中的侄子高長恭,他便抬手將高長恭招到近前來,指着鐵籠內的高渙又望着高長恭問道:「依你所見,我該用上黨王,還是該殺之?」
高長恭在寢殿前時已經見到皇帝的癲狂,自然深知此來絕不是為的啟用上黨王,當聽到這個問題後,他的額頭頓時冷汗直沁,忙不迭跪在地上顫聲答道:「國之根本,乃是至尊!至尊統御群臣,賊眾無能為敵,絕無必使臣子誰誰方可制敵之道理!至於上黨王或用或棄,皆在至尊一念!」
高洋聽到這話後便低笑了兩聲,彎腰撫在高長恭發頂,語調不失溫和的說道:「此言頗有見識,可見確是長成,來日持此求用。」
說話間,他直接解下自己的佩刀遞入高長恭的懷中,然後擺手示意其人退下。而等到他視線再轉望向牢籠中的兩個弟弟時,眼神又變得冰冷起來,旋即便命令劉桃枝等禁衛將士入前向鐵籠內刺殺起來。
牢籠中兩人在求生欲的催動下,竟然在這牢籠內狹小的空間中各自騰挪,牢牢將刺入籠內的長槊緊緊握住,甚至將長槊都給拉折。被折磨了這麼長的時間,仍然還保有如此臂力,可見確是英武不俗。
然而這一幕卻讓高洋更加的惱怒,既然槊刺不死,便索性命人將火把投入牢籠之中,將這兩人生生燒死於中,這才盡興而去。
隊伍中的高長恭看到這手足相殘的殘忍一幕,心內頓時也是毛骨悚然,原本還欣喜於得到皇帝賞賜的佩刀,這會兒只覺得那佩刀仿佛燒紅的火炭一般灼熱燙手!
一筆閣 www.pinbige.com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7s 3.927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