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如今鄴都最高決策機構的監國大都督府,在遇到真正的考驗時,表現卻有點配不上這個級別。
這幾天時間裏,大都督府一直在忙於調查平秦王高歸彥家人犯罪一事,鄭子默等東宮屬官們都將此當作一項重要的政治任務與面子工程,而高歸彥家人所涉案件又太過龐雜,因此近來大部分都督府屬官們精力都投入於此。
當城外諸營軍士譁變的消息傳入大都督府中的時候,一眾屬官們頓時也都震驚不已,鄭子默等人在反應過來之後第一時間便對楊愔大加抱怨:「楊遵彥向來眼高於頂、不容異見,怎麼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一味的抱怨自然無濟於事,而他們也都完全沒有處理此類重大事件的經驗,一時間能夠想到的無非是將府員群眾、包括已經返回東宮休息的太子全都通知一遍並召集起來,大家一起商量對策。
「楊相公對此可有指令?」
太子高殷對於這類事情同樣乏甚主見,雖然在得知此事後第一時間便回到了大都督府,但入堂之後便開口發問道。
此言一出,在堂中人包括長史、趙郡王高睿都微微皺眉,一邊的宋欽道直接開口說道:「大都督府、尚書省各有分掌,如今太子殿下臨朝監國,自然諸事唯太子殿下心意為準,楊相公當直尚書省中,已經是案事繁忙,倒也不必事實請問。」
其實早在太子歸署之前,尚書省已經有人來傳達過楊愔的指令。但是眾人一則感覺這樣做有些欠妥,可能會讓矛盾更加激化,使得本來就緊張危險的局面進一步失控。
二則他們也都感覺楊愔管的有點寬了,如今太子監國、軍政統管,面對這樣的情況就算是需要調兵鎮亂,也需要監國大都督府做決定,還輪不到尚書省來說三道四。
更何況,這一次的亂子本就是尚書省處理事情有失妥當而引發出來的,楊愔惹出了亂子還要頤指氣使的安排別人給他收拾爛攤子,多少是有些毛病。
太子高殷倒是沒有這麼複雜的內心情緒,他只是想要儘快的妥善解決問題,於是便又詢問道:「那你等諸位對此又有什麼辦法?」
「營卒譁變,一旦情況失控,後果不堪設想。應當趁着事態仍可控制之際,儘快妥善解決!」
東宮屬官鄭子默先是說了一句廢話,然後才又繼續說道:「營卒所以譁變,皆因供食不足,至於原因可以容後追究,當下之計應當快速補給食料以安撫群情。」
此言一出,長史高睿便皺眉說道:「營卒所以乏食,在於府庫乏用。楊相公在事精明幹練,仍然難免欠缺,今我大都督府眾倉促之間又何處覓得足供數萬師旅果腹之食?」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都有些傻眼,讓他們講一些套話和脫離實際的路線構想,他們倒也能侃侃而談,可是一講到實際的問題,則就多多少少有點計無所出了。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另一名屬官宋欽道才開口說道:「為畿內駐軍籌措給養,本就是尚書省事。今省中行事出錯以至群情激憤,諸營將士號叫請常山王往見。不如先使常山王前往撫慰群情,勿使滋亂營外,再嚴令尚書省速速籌措物料送達諸營。」
「亂兵凶於匪寇,使常山王前往,會不會太危險了一些?」
高殷聞言後便皺眉說道,他的性格雖不說與其父是兩個極端,但也迥然有別,對於無端端將叔父推入危險的軍營中還是有一些猶豫。
「當下情況危急,實在不可從容作計。常山王宗家貴長、於世倍享隆譽,今諸營將士變而未亂、呼號求見,正宜使王前往撫慰群情。如若諸營變故不能從速平息,致使營卒討論於外,則城中之兇險亦不遜於營中!」
鄭子默也在一旁幫腔說道,能者多勞,常山王既然享有令譽,現在自然是要派上用場。
見幾名屬員全都這麼說,高殷這才點頭說道:「那便先召常山王入府來問,若其不肯,再另作別計,你等也不得逼挾我叔以身犯險。」
高殷這裏還在遲疑猶豫,殊不知高演早已經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甚至當下這個局面就是他聯合群徒所營造出來。
當監國大都督府信使來到常山王府傳令相召時,早已經等候多時的高演頓時精神一振,在與府員們進行了一番意義深刻的眼神交流之後,他便歸舍換上了一身戎裝,然後便在大都督府使者的引領下帶着一乾親信隨從與劉桃枝等禁衛將士們直向大都督府而去。
待到監國大都督府,高殷正站在堂前親自迎接,先是簡明扼要的講解了一下眼下的問題,然後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講出希望高演能夠前往城外諸營安撫諸營軍眾。
「太子既然有令,我自當遵從。事不宜遲,眼下便出發前往!」
高演在聽完這話後,當即便開口表態說道。
這乾脆的態度,讓高殷也大感驚喜,旋即便又嘆息道:「這本來不是阿叔職內之事,但今事發突然又情況危急,畿內能托大事者為阿叔而已!」
「諸軍若亂,畿內必也不安。此本吾家家事,我自然義不容辭!」
高演聞言後又是一臉義正辭嚴的說道,旋即便又望着高殷說道:「但我也恐憑我一人怕是不能將事情妥善解決,行前還是希望太子能夠配合安排幾事。」
高殷倒是沒有敏感的因為所謂家事而就對高演心生警惕,聞言後便連忙點頭道:「阿叔請說,我一定盡力配合!」
「安定王賀拔仁,乃是國之元勛、在朝耆老,前因師旅敗績而遭陛下貶謫,如今仍然在都未出。其人在軍中也頗享盛譽,若能與我共往撫慰群情,想必能更有把握。也請太子殿下體恤老臣,賜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聽到高殷點頭答應,高演當即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高殷聽到這話後頓時便皺起了眉頭,儘管心裏也知應該事從權宜,但他還是有點不敢違背其父命令,在沉吟片刻之後才說道:「阿叔此去兇險,自然應當給予周全人事安排。安定王之事並不是我能決斷,但若此番能夠協助阿叔平定騷亂,則我必具書奏於至尊,希望至尊能夠豁免安定王的懲罰。」
「那我便替安定王先謝過太子殿下了。」
高演聞言後便微微一笑,這當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但該做的表態還是要做。賀拔仁是他趁亂執掌大軍的關鍵人物,當然要在此刻暫時解救出來與自己一同行事,事成之後又何必指望這父子兩寬恕!
除了賀拔仁一事之外,高演又繼續提出新的建議:「我雖然入營安撫,但此番鬧亂畢竟事出有因,也不敢奢望憑我幾句言辭便能寬慰群情。為都畿萬全所計,乃是應當將畿內宿衛之士全都召集起來、集中聽命。禁軍諸將或與城外營卒也都不乏牽連,為免內外串聯滋亂,應當權總於一,不可由之各自行動!」
「阿叔所言正是,此事我也正打算執行。只是過往禁軍事多由平秦王領掌,而今平秦王不在都畿之內,尚無人選資望足以制約諸軍,阿叔可有薦選?」
高殷聞言後便點點頭,旋即便又發問道,而此事堂內一眾大都督府屬官也都不由得豎起了耳朵,想要聽聽常山王要舉薦誰人。
高演環顧堂內一周,最終視線落在趙郡王高睿身上,口中笑語道:「趙郡王才幹精明,常為至尊稱許,今又被選為監國上佐,正宜擔當此職。」
高睿聽到常山王舉薦自己,便也連忙站起身來謙虛幾句,而太子本也正有此意,於是便直接授權高睿暫時節制禁衛諸軍。
在舉薦完高睿之後,高演才又說道:「咸陽王斛律明月,將門英種、才幹卓然,當下正居畿內。趙郡王如若自覺大事難當,亦可與之商討共事。」
高睿之前多有謙虛,又剛受高演的舉薦而執掌禁軍大權,此時聞言後便也開口附和,希望與斛律光一起掌管禁軍軍務。
太子不疑有他,對於斛律光的名聲,他當然也有所耳聞,眼下事態緊急,這樣的出色將領自然也是多多益善,因此便也點頭答應了下來,即刻派遣使者前往斛律光府上去傳達命令。
在將京畿之內的人事安排妥當後,高演便也不再繼續逗留,匯合了從別館中被放出的賀拔仁之後,一路便向城外軍營行去。
「大王當真膽大包天,竟敢於畿內要害之處作此弄險!」
賀拔仁隱約知曉高演的意圖,在了解到當下的情況後,便忍不住在途中望着高演感嘆道。
高演聞言後便略作微笑,對此也未加掩飾,只是對賀拔仁回答道:「賀拔太傅對我所知不深,故而才有這樣的疑惑。須知我也不是別家種類,對於太祖皇帝正奇相合的建事之術並不陌生。大事功成令人垂涎,當此要時豈能惜命!」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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