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眾人對此過於踴躍,使得這一場政務會議險些成為了三衛郎招聘現場,李泰不得不表態三衛郎員額充足,之後可以從容再議,才讓這些急於給兒郎們謀求出路機會的老父親們心情平復下來。
接下來會議繼續進行,便是由都官尚書柳慶匯報司刑事宜。在勘定內亂結束之後,李泰便順勢安排召集南北刑名人才以編修律令,儘快結束西魏律令繁亂的狀態,使得從官到民都能有法可依。
想要編修新的律令,既要總結歷代刑名律令的淵源與得失,還要深刻結合當下世道疾弊,畢竟每一道刑令都關係到成千上萬人的禍福命運,自然是馬虎不得。
所以柳慶過去這段時間裏主要還是採訪時流、組結編修律令的班底,並且檢索準備相關的資料。
李泰雖然無暇親領其事,但對此也是保持着高度的關注,無論求人還是求物,基本上都是有求必應,所得南朝藏書庫藏以及從北齊搞到的典籍資料統統開放任用,務求能夠編出一部嚴整規範,既能為當世法典又能做後世依憑的莊嚴律法!
對於唐公如此重視的態度,柳慶深感壓力的同時也是倍受鼓舞,一再表示一定會盡力而為、不負所用。
新任祀部尚書的王松年,上任之後第一項任務便是要為唐公建造家廟。這種祭祀先祖、人臣殊榮的大事,王松年自然不敢馬虎,退朝之後便已經在準備相關的經義資料,這會兒便整理出一個初步的方案交由李泰過目。
李泰對於這些事情雖然不甚精通,但對王松年還是比較信任,尤其他家裏也不乏人對此鑽研頗深,倒是不擔心事情會有什麼紕漏,只將這方案草草瀏覽一番,然後便任由王松年繼續操持。
只是在選擇家廟建造地的時候,他在考慮一番後還是決定放在同州。雖然說眼下的他與皇帝之間相處還算融洽,但畢竟也是權臣與傀儡之間的關係,而且接下來隨着國中局勢恢復平穩,他也還是要返回同州坐鎮。
畢竟如今北齊才是西魏的頭號大敵和需要解決的對手,而且同州長期作為關中的軍政中心,軍營、兵道、物儲等等方方面面的軍事基礎建設也都是以同州為中心。
李泰如果要返回長安執政的話,就免不了再進行一番增改,但結果還不如待在同州更加的便利。如今的長安城辦公和居住環境都比較差,可作更改的空間也比較小。憑西魏目前的情況,沒有必要進行這些意義不大的折騰。
不過李泰雖然不打算新做什麼城池建築營建,起部尚書崔彥昇倒也不必擔心會閒散下來、無事可做。事實恰恰相反,他需要操持的事情還非常多。
首先李泰是打算將鄭國渠重新疏浚修繕一番,改善關中整體的農業灌溉情況。而後就是將長安周邊水道系統性的修改一番,尤其是渭水這樣的幹流要重點疏浚。
李泰自己當年就是通過水利而步步高升,之後轉任各處也都將水利當作一個重點管理的工作內容。對於關中的水道現狀,他早就有些看不順眼了,只不過想要進行科學的整改所牽涉的方面太多,而他也一直沒有足夠的時間和權柄去經營此事。
如今自己總算得掌大權,李泰當然不願再繼續放任下去,希望通過一番整改使得關中的水資源利用更加的科學且有效率,從而加強一下關中農業發展的潛力和前景,改善農耕條件的同時減緩一下人地矛盾。
凡欲立事必須要有錢糧維持,無論再怎樣宏偉的計劃,如果沒有物質基礎那都是空中樓閣。而西魏的財政問題向來都不是一個能夠讓人開心的話題,為了避免好心情太早遭到破壞,李泰特意讓度支尚書裴鴻最後奏報事宜。
果然,當裴鴻開口的時候頓時便不出所料的將會議氣氛帶入冰點:「啟稟主上,府庫俱竭,財用無出」
說一句不誇張的話,自從李泰接掌大權以來,西魏朝廷便一直處於一種負資產運行的狀態。凡所用度俱仰外部的輸入,哪一天山南道不向內輸入物資,當天就要斷糧!
西魏財政最主要的便是州郡租調與各方方物進貢,每年的課稅需要秋後交訖,州郡最晚都要趕在年前最後一個月內輸送完畢,如此才能不誤今年財政任務的完成與來年度支計劃的制定。
但是去年一場東征不只打光了中外府積儲的物資,甚至關內有的州郡戶調與課役都被提前預支了。雖然不像鵝城透支的那麼誇張,但也並不是霸府仁慈,而是催繳的技術手段還沒達到,總之就是一個爛攤子。
起碼在今年諸州貢賦開始上繳解運之前,李泰這個新霸府是沒有什麼可見的豐厚收入以解當下的財政困境。
裴鴻這個度支尚書雖然不像當年的蘇綽一樣被累到死,但是乍從山南那財政充裕的地方來到關中這窮鄉僻壤,就任以來每天面對的便是各方等米下鍋的窘迫現狀,也是不免苦不堪言。
西魏財政開支最大一項便是軍費,雖然府兵制的推行使得軍費負擔大大減輕,但哪怕減輕之後對於這脆弱的財政狀況而言仍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特別是李泰之前所推行的軍事改革,十二座驃騎府各自建立,將士們軍功授田,無論是行政開支的成本和授田墾荒等諸事的啟動資金都還沒有到位。
裴鴻這段時間也是為此憂愁不已,看到身穿戎裝的人都得躲着走,唯恐對方是要圍堵自己催討錢糧物資的。他自追從唐公以來,何曾受過這樣的苦?這會兒講起來,都不免鼻頭泛酸。
在維穩這個大前提下,李泰其實也沒有太好的生財策略。雖然說毀佛一念起、頓覺天地寬,但是佛教在民間所擁有的廣泛信仰基礎,決定了這件事是跟社會穩定密切相關,他如今初掌大權,還是不宜四面出擊,就算要做也得一步一步、按部就班。
眼下他能想到的,便是利用好這一次與突厥交戰的戰利品。那些牛馬牲畜除了一部分增補各地官牧之外,然後便是通過各級官府與榷場對外典租和向民間發賣,從而籌措吸取一部分民間的資貨。
不過這一部分收穫想必不會太高,不是所有的馬都可以作為戰馬,同理也不是所有的牛都可用為耕牛。
草原上所飼養的牛更多的還是用來提供肉食、奶製品和筋角皮毛之類的材料,向民間發賣價格肯定也不能太高,甚至獲利還是其次的,主要的是節省繼續飼養所需要的人力和飼料成本。
之前為了引誘突厥木杆可汗所贈送的那些財貨大部分倒是回收了回來,可問題是這些財寶雖然價值高但卻變現難。創建軍府、授田墾荒,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糧食、谷種、農具和其他各種生活物資,總不能發給那些將士們華而不實的錦緞財寶。
在思忖權衡一番之後,李泰還是覺得得去找佛爺們打秋風。沒辦法,數遍關中只有佛爺們掌握着眾多的土地人口和積蓄,而且還好收拾、不剌手。
不過搞佛爺們也是需要講策略的,這樣一個現金大奶牛一下子擠爆了那必然流淌一地、太過浪費,就得一點點擠、一點點榨,才能物盡其用。
確定目標之後,李泰頓時便有了想法,當即便又對王松年說道:「祀部遣員分往京畿諸沙門名剎,告令各寺住持,東賊雖然狂悖不道,但其崇佛抑道之舉不乏可鑑。
今朝廷亦有計議、欲辨佛道二門孰者為高,是故訪諸寺廟群僧推舉大德高僧十員,來日共集都下以辯法之長短。諸寺僧徒若欲參會,宜速投帖有司以參選舉。」
凡事若欲取之、必先予之,高洋去年在北齊境內毀道崇佛,想必也令西魏境內這些沙門同行們看的十分眼饞,想要獲得同樣的待遇。
李泰便先給他們畫一張大餅,吸引他們踴躍參加,到時候參選的名額、大德高僧的位置全都充滿了競爭性,這些和尚們怎麼忽悠信眾捐輸禮佛,李泰當然也要忽悠他們再吐出來。佛爺們雖然精明,但是在面對能夠一舉壟斷信仰市場這個美好前景的情況下,想必也會踴躍納捐。
至於事情最後怎麼收場,李泰才不管呢。只要能夠籌措到足夠的物資維持着將諸驃騎府都納入正軌,後續和尚們就算想不開那也得學會自己開解自己。老子養這麼多精兵,真就是為了跟你們講道理的?
一場政務會議開完,時間已經是到了深夜時分。李泰雖然也頗感疲憊,但也總算是將他離開這段時間所積壓的政務大致梳理一番。在基本的事務脈絡梳理和確定完畢之後,具體的政令推行實施自然就交付諸部尚書執行。
待到眾尚書們各自起身告退,侍者也入前詢問李泰是否仍然留宿丞相府。李泰想了想之後,還是決定前往城外學館,明天並無朝會,他也能在家裏陪伴一下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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