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光在回到河陽之後,便開始準備進擊敵後的事情。因知此行任務必然艱難兇險,所以對於此番出戰的將士他也是挑選的非常用心,皆是軍中悍勇精卒。
在斛律光的嚴格挑選標準之下,河陽數萬人馬最終挑選出來的只有不足五千精卒,十幾人當中才能有一名精卒得選。而所挑選出來的精卒,也無不身強力壯、精勇強悍,兼具各種騎射搏殺軍技。
與此同時,來自鄴都的軍令也送達河陽。而在即將出征時,為了讓這些將士們認識到此行任務的重要與兇險,斛律光便又將他們召集在了河陽北城的校場中再作訓話。
「此番西赴齊子嶺,深入敵境、襲賊後路,絕非易事。齊子嶺道途險阻,賊首李伯山素以狡詐着稱,未必全無防備。唯有臨敵必死之勇烈,才有二三成功之可能!」
斛律光望着校場內的一眾將士們,口中大聲說道:「此番進擊若可成功,則橫掃河東、強敵授首,爾等亦皆名震宇內,皇恩犒賞,封妻蔭子!事若不成,則有進無退、有死無生,身死異國、永無歸期!」
校場內眾將士們聽到這裏,臉色頓時也都變得凝重起來。有斛律氏門生擔心斛律光說的太過嚴重而嚇退眾人,忍不住頻頻向斛律光打着眼色。
然而斛律光對此卻只是視而不見,仍然望着眾人大聲喝道:「我今盛選諸軍忠勇之士,只為殺敵立功!告爾群徒若無此慷慨之志而誤入此中,三鼓之內各自退去!」
隨着斛律光的一聲令下,校場外頓時響起了激昂的戰鼓聲。此時的校場中,將士們在聽到斛律光的一番危言之後,心內多多少少有些忐忑緊張,畢竟畏懼之心、人皆有之。亂世之中若連絲毫的敬畏心都沒有,大概率也是活不長久的。
只不過忐忑歸忐忑,大部分人還是沒有挪動雙腳、仍然站在隊列之中。這個世上誠然有很多可怕的人事,但也同樣有許多值得人去奮力爭取的東西,哪怕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就算有的人心生憂懼,想要退出隊伍,可是當向四周看去時,只見到周圍袍澤俱是一臉堅毅的站在那裏,於是便也各自將心一橫,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三通鼓聲很快結束,最終離開校場隊伍的人寥寥無幾。而隨着鼓聲停止下來,現場頓時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喊聲:「願從大王死戰!建功立業!活捉李伯山!」
鬧哄哄的呼喊聲持續了足足有一刻多鐘,而斛律光對此也並未阻止。老實說就連他自己對於此行能否成功都沒有太大的把握,所以在臨行之前才要再做一番心理建設。
在他已經將情況說的這樣嚴峻的情況下,將士們仍然願意選擇追從他出擊作戰,必然也是下了很大一番決心,難免心情激盪,正需要用這樣的方式將情緒稍作發泄。
但是在離開這座校場之後,斛律光便執行起了嚴格的軍令,將士們在快速整理完行裝之後便離開河陽北城,一路快馬加鞭的向軹關方向而去。
軹關陘乃是太行八陘第一陘,地處太行山的南麓,河內地區的西北部,由此西入不遠便是齊子嶺。
齊子嶺便是東西雙方的邊境所在,因其溝壑縱橫、山嶺崎嶇,雙方都沒有佔領此地,僅僅只是在靠近自己的一方挑選幾處險要山口加以扼守。
但是由於齊子嶺本身海拔並不算高,山勢談不上險峻,只要吃得了翻山越嶺的跋涉之苦,許多山口都可通行,故而這些戍堡本身能夠發揮的防守作用也並不算大,仍然阻擋不了雙方人馬的越境往來。
斛律光所率領的這一支精銳人馬很快便抵達了軹關所在,他先派遣幾支百人小隊各自選擇山道翻越齊子嶺,並在齊子嶺的對面建立起一個穩定的前進據點,而他則率領主力人馬暫駐軹關。
雖然此行時間緊迫,戰機或許稍縱即
逝,但斛律光也並沒有選擇一味的悶頭直進,而是等到齊子嶺對面傳來情況安全的消息之後,他才率領主力人馬穿越山嶺。
翻過齊子嶺之後,便抵達了屬於西魏領土的邵郡,如今在西魏已經升格為邵州。邵郡所在地處中條山與王屋山兩大山脈之間,黃河自南面流淌而過,在兩山之間沖積出了一片東西走向的狹長地帶,邵郡治所白水城便地處其中。
因為山河阻隔的緣故,邵郡與西魏本土的連接並不緊密,自從西魏立國以來,此境便一直仰仗正平郡人楊檦鎮守。楊檦之父曾經擔任白水縣令,故而楊檦與此境豪強大族聯繫頗為密切,所以才能常年鎮守此境。
「當下敵情如何?」
在穿過齊子嶺抵達前路營地之後,斛律光便向前部人馬詢問此間軍情。
「啟稟大王,白水諸城皆城門緊閉,境內諸塢壁同樣也是叩而不應,田野中也並無農夫作耕,進退全無賊軍阻撓!」
前部探路的兵長聽到這問話後,連忙詳細奏報道。
斛律光在聽完之後便微微頷首,城野之間不見敵蹤也並不排除敵軍示人以弱的故作空城計。可是現在正值春夏之交農事繁忙的時節,曠野中居然都不見耕墾的農夫,可見敵軍當真是已經離境而去,境內守備空虛所以境內民眾才如此小心謹慎。
邵郡所在相對西魏領土本就偏遠閉塞,物資補給多仰就地的耕墾收穫,從外界輸調物資則非常困難。為了一時的誘敵之計而埋下一歲歉收的隱患,這絕對不是什麼明智之舉。更何況就連斛律光自己都是在與常山王商討一番之後才確定由此方進擊西魏,此間守將更加不可能為了故布疑陣而直接放棄一年的收成。
「大王,賊將楊檦據此屢屢為患、寇我河內,此番入境趁其兵力虛弱,要不要攻掠焚毀其城?」
確定境內敵勢薄弱之後,有將領便忍不住進言說道。他們這些戍守河陽的人馬同時也要負責守衛河內地區,對於時常寇擾河內的楊檦並其所部人馬自是深惡痛絕,如今得入此境,便想一勞永逸的解決這一擾患。
斛律光聞言後便搖搖頭,口中沉聲說道:「邵郡所在不過疥癬之疾,穿過鼓鍾道後才是賊之腹心。今既至此,自當直襲賊之心腹,不必於枝節處浪費力氣!」
為了確保行軍的速度,斛律光也採用了之前魏軍北進的策略,並沒有選擇將精力放在沿途城戍上面,僅僅只留下一部分士卒守住進退通道,而後便率領部伍繼續向北而去。
在王屋山與中條山交界所在,山野較為平緩,方便人馬進退,這一條道路便被稱為鼓鍾道,因其所歷乃舊時王屋山銅官所在的鼓鍾城而得名。
此時已經深入敵境,自然不乏敵方耳目,如果敵軍在左近還有什麼人馬安排,那麼斛律光這一支人馬的行止自然也瞞不住敵軍,因此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儘快將部伍帶到便於作戰的區域,不必再奢望於敵軍眼皮底下隱匿行蹤。
所以斛律光便也一改之前翻越齊子嶺時的謹慎態度,自己先行率領兩千部眾進入鼓鍾道中,其餘人馬則緊隨於後,並且特意選在了視野開闊、精力旺盛的時分去翻越鼓鍾道最險峻的一段道路。
「不要停留,繼續前進!」
因恐敵軍在山道伏擊,為了應對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的戰鬥,前路人馬直接披甲而行,在這植被茂密的山野間跋涉趕路自是非常辛苦,眾多身強體壯的徒卒們在走出一段距離後,便都忍不住累得氣喘吁吁。
可是斛律光自知這一段路程兇險有加,為了不拖延隊伍整體的行軍速度,一路上都在勒令部眾堅持趕路。他自己也已經累得不輕,但還是咬緊牙關,繼續前行。
隊伍在這山野間辛苦的跋涉了足足兩個多時辰,天色也從清晨抵達了正午,前方山
野漸漸平緩,而且還傳來山溪潺潺流淌聲,迎面吹來的山風也已經夾雜着讓人倍感清涼的濕氣,吹拂在人的臉上頓時便讓人精神一振。
儘管最兇險的路程已經過去了,但斛律光仍然不敢放鬆,他回望身邊一眾滿臉疲憊的將士們,口中沉聲說道:「只要能進據前方峪口,臨溪飲馬進食,此行功便立半!血洗河東、襲賊後路,在此一舉!」
說話間,他便率先大步向着前方山峪出口而去,其後一眾甲卒見狀後便也都紛紛振奮起來,手持刀槊緊緊跟隨在斛律光的身後沖向峪口。
越近峪口,山風便越清新涼爽,讓人精神更加振奮。而一路大步直行的斛律光走到這裏的時候,步伐卻漸漸變得沉重起來,正如他所言,只要能夠進據前方峪口,隊伍便獲得了一個穩定的休整和前進基地,屆時西出北入、縱橫離合,賊莫能阻!
可如果敵軍早有準備,那麼這個峪口也是除了之前所行經的那一段山道之外、最後可能佈置人馬的地方。此行成敗與否,便在接下來的數息之內!
臨近峪口山側,斛律光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旋即便一步踏出並望向山峪內里,接着便心緒陡沉,只見山峪中視野所及,俱是敵軍旌旗甲杖!
「賊來受死!」
山峪當中的坡嶺上,楊檦望着對面已經走出嶺野的敵軍,舉起的手用力一揮,山峪中頓時鼓角齊鳴、聲震於野。
臨戰在即,斛律光也快速的冷靜下來,將腦海中一些失望的情緒盡皆摒棄,旋即便振臂高呼道:「龜縮之賊,有何可懼?軍既至此,有進無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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