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一番拆東牆補西牆的操作之下,過境晉州的軍隊總算是打發走了。在經過幾天時間的喧鬧之後,晉州城內外暫時又恢復了平靜。
但這份平靜卻並不是尉粲想要的,這一次兩國突如其來的大戰也給他敲響了警鐘,讓他意識到兩國對抗互攻才是常態,之前這一年多頻繁的邊市貿易則就是比較特殊的狀況。
有了這樣的覺悟之後,尉粲越發生出一種時不我待之想,好在這一次兩國交戰並不是發生在汾水這一線,但誰也說不準下一次西魏會不會從汾水發起進攻。
所以在眼下此間邊情還沒有變得岌岌可危的時候,一定要抓住機會、抓緊時間的撈錢!真等到兩國於此邊交戰起來,邊市貿易自然再也無從進行,而他也明白自己根本就沒有據城死守的膽量和能力,國中大概也不可能再任由他坐鎮此方。
人向來都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尤其對尉粲這種本就一點委屈都不願受的人而言,過慣了日進斗金的日子,驟然失去這樣一個重要的財源,滋味當然不好受。不過他也清楚這種層次的事情並不是由他的意向所決定的,眼下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趁着還能撈的時候儘量多撈一點。
因此在晉陽大軍過境之後不久,他便立即派遣下屬南去打探消息,希望能儘快將那些被驚走的商賈們再招聚回來,為他輸送來自西魏境內的商貨。
可是接連幾天時間的打探都效果不佳,過往成群結隊出沒活動在州境內的河東商賈如今全都消失不見了,就連幾處固定的接貨地點也都找不到這些人的蹤跡。
這情況不免讓尉粲有些焦慮,他只道是那些商賈膽小如鼠,被過境的師旅嚇得遠遁不歸,為了能夠儘快取得聯絡並恢復通商,他打算安排人員繼續深入汾絳之地查探搜索。
然而此事立即便遭到了鎮城鮮于世榮等人的反對,眼下國中大軍俱赴河洛,他們晉州這裏本身就是需要穩定為主,如果貿然向南面發起侵擾而引起河東敵軍的過激反應而反擊過來,那樂子可就大了!
眼下這情況可容不得再任性妄為,過往平常時節也就罷了,現在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在眾人的連番勸說之下,儘管尉粲心內焦躁不已,一時間倒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然而他這裏是安分了,別處似乎又開始出現不尋常的跡象了。
首先是坐鎮汾北正平的東雍州刺史薛文殊向晉州匯報對岸敵城柏壁城多有異常跡象,城上鳥雀盤旋不敢棲落,而且沿汾汲水的水車也有增加,種種跡象顯示似乎城中正多有甲兵聚結。
不過這一情況也並未引起晉州守軍的重視,因為西魏柏壁城修建起來之後便是汾絳之間重要的戍城之一,常有西魏師旅於此集散。而且東雍州所報也並非什麼確鑿消息,僅僅只是窺望跡象而得出的判斷,自然也談不上準確。
可是很快便又有新的異變發生,在晉州南面幾十里外的襄陵城,也是北齊修築用以監視汾絳敵軍動靜的一座戍城。照例襄陵守卒每天都要向晉州進行匯報,可是這一天直到傍晚時分,都不見有襄陵守卒來告。
傍晚時分,莫多婁敬顯自羅城郡府返回內城州府盤點州務的時候,才發現了這一情況,於是當即便向刺史尉粲奏告。
尉粲這幾日困居城中,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致,當得知此事後,初時還有些不以為意,只道是襄陵守將安排疏忽,吩咐明早遣員南去訓責一番即可。
但莫多婁敬顯還是皺眉說道:「事情本就是定例,過往一直無錯,今卻出錯,終究是有些不妥。當下戰事,尤需謹慎,還是安排卒員前往查探一番才讓人放心!」
「那你便去安排吧,不必事事來告。」
聽到莫多婁敬顯這麼說,尉粲便有些不耐煩的擺手說道,對於此類小事
並不放在心上。
莫多婁敬顯見狀後便告退行出,旋即便安排一隊人馬前往襄陵查探一番。自白馬城到襄陵往返近百里,夜中行路又多不便,即便是快馬疾行也要幾個時辰,莫多婁敬顯在交代卒員返回後即刻來報之後,便先返回側堂小睡片刻。
然而莫多婁敬顯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天清晨,聽到城防晨鼓聲響起這才醒來,醒來後他便又連忙處理積壓在案的事務。
尤其是之前為了打發走過境師旅而挪用了一批城中庫藏的甲杖武裝,是需要儘快想辦法補償回來。武庫空虛不只會影響到城防人馬的武裝配給,而且之前事情鬧的不小,如若晉陽方面得報之後遣使來調查追究,他們這些晉州將官們全都難辭其咎。
晉州武庫管理本來就是一個爛攤子,此境雖然是邊中重鎮,但是因為多年以來都沒有大的戰事於此發生,因此武庫中的械物多有流失。
不只是尉粲這個甩手掌柜,就連莫多婁敬顯自己,其實也曾借着職務之便將城外武庫的械物倒騰一批精品出來武裝給自己的部曲。所以這件事要追查起來的話根本沒法查清楚,只能說誰在位上誰倒霉,遮得一天是一天。
眼下莫多婁敬顯就是打算將周邊城戍的庫藏暫時先調回晉州城中,以應付過晉陽來人的調查再說。如若河洛此戰能夠大獲全勝,前線所繳獲的眾多甲械武裝填補晉州的虧空綽綽有餘。
如果交戰不順利的話,那想必國中也不會有心情再來追究晉州武庫虧空的事情了。當然,莫多婁敬顯還是希望前一種情況成真。他雖然沒有親赴河洛參戰,但與如今彼方主將斛律光交情深厚,到時候借用一批戰利品來平賬也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等到核計完這些事情,時間已經到了上午。莫多婁敬顯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忽略了,但細想卻又想不起來,待到州府長史入堂,他便起身告辭,再返回郡府處理事務。他身兼州郡兩處職務,由於尉粲這個刺史不樂處理公務,只能兩處奔忙,也是頗為辛苦。
策馬行在城中,莫多婁敬顯聽到街上有軍人嘮叨家中水井水位上漲,有的家居低洼處井水都漫入了庭院中。白馬城臨汾而設,城中的井水也與城外的河水聯通,井水上漲,那就是河水也
思緒轉到這一點,莫多婁敬顯眸光驟然一凝,終於想起來忽略了什麼事情,忙不迭撥轉馬首便策馬直向州府飛奔而去,來到府前翻身下馬旋即便發問道:「昨夜派往襄陵查探的卒員歸否?」
待從府員口中得到否定的回答後,莫多婁敬顯心緒陡地一沉,當即便大步衝出州府直堂中大聲道:「速告大王、速告,大事不好,南境有賊來侵,襄陵或已沒入賊中!若真賊至,其眾必然不少,因有攔河設埭之力」
「有賊來襲?誰說的?賊今何在?」
尉粲在內府後堂中聽到府員奏告,一時間也是有些驚慌,忙不迭向堂前而來,口中大聲喝問道。
莫多婁敬顯自然拿不出一個確鑿的證據,但是襄陵方面至今無有奏報,而派往查探的卒員們也一去不還,顯然是南面已經發生了驚人的異變!
但尉粲在聽到莫多婁敬顯的推斷之後,卻頓時皺起了眉頭,無論是理智上還是感情上,他都有點不能接受這樣的情況,於是便皺眉訓斥道:「休得危言聳聽,羌賊大軍怎麼會」
他這裏話還沒有講完,城外突然傳來一連串嘈雜的鼓角鳴笛等各種示警聲,並且很快這些示警聲便陸續被雄渾的馬蹄聲所淹沒。
「羌賊當真女干詐、狡猾,竟然、竟然來攻晉州怎麼辦、現在怎麼辦?」
尉粲聽到這些動靜後,頓時也面若死灰,聲音都變得顫抖起來,上前一把抓住莫多婁敬顯的手臂大聲道:「賊竟至此,該怎麼辦?」
「大王請少安勿躁,眼下賊情未明,速招諸處駐軍入城共守,且觀賊勢如何,再作計議!」
莫多婁敬顯見尉粲已經驚慌的不成樣子,便連連發聲安慰道。
這會兒鎮城鮮于世榮也從外疾行而入,神情嚴肅的說道:「賊騎數千,正從南面席捲而來,距城已入十里,應速佈置城防!」
雖然說尉粲有點不堪,但其他州官將領卻還有幾分處變不驚的靜氣,並沒有被突然出現的敵情嚇住,開始有條不紊的召集城中士民佈置防守起來。
其他人各有各的忙碌,但尉粲卻仍是驚慌難定,仍自喃喃低語道:「賊軍怎會出現在此?之前必是詐計,今來犯我,其眾絕對不只數千,他們是要襲擊晉陽!此間不可戀戰、不,我要速速出城,北去奏告至尊,否則晉陽危矣!快、備馬、快!」
說話間,他便揮手呼喊着吩咐親信去準備坐騎,準備出城北逃。莫多婁敬顯心中本就對其頗存不滿,此際見到其人如此不堪模樣,當即便皺眉道:「賊竟悄無聲息欺近州城,境內別處還不知已經滲透幾許,大王倉促出城,難道不怕被賊伏兵所執?」
「這、這」
尉粲本來正向內府奔去,聽到這話後,兩腳頓時如焊住了一般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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