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
「那趙奴真是蠢,還以為我真的沒了力。一窩蟻 m.yiwoyi.com他家奴偎傍保護,近身不得,我才詐作虛弱姿態,就是為的讓他小覷我,留力偷襲!可惜、可惜被莊主阻下,否則這次我要揍得他深記教訓,往後見我都要繞行避道!」
歸途中,講到剛才山坡上的鬥毆情景,李雅一臉的神采飛揚。
哪怕被李泰頻頻橫眉冷視,他也不肯罷休,仍自哈哈笑道:「莊主也不用這樣厲望,我自知歸莊後免不了一番捶打教訓,甘受懲罰!但這樣暢快的樂事,實在忍不住不作炫耀,就讓我這一路暢所欲言,歸後受罰也更甘心!」
李泰聽到這話還能說什麼,這小子都不是記吃不記打,而是根本不怕打了。也是他pua的有點過火,這小子不再將受罰當作一件羞恥難堪的事情,總之你揮你的戒尺,我犯我的過錯,大家各有程序。
不過他也沒打算就此嚴懲兩人,之前趙貴在兩家婚禮上的活躍表現已經讓他挺不爽了,儼然已經將自己當作宇文家親翁,更在障車時將兒子強塞進去硬刷存在感。瞧這父子兩的意思,下一個宇文家閨女是一定得分配給他家的。
李雅剛才騎住那小子一通捶打,李泰看得倒是挺過癮,只是這小子下手太黑太狠,拳腳直往人頭臉招呼,他才不得已喊停。
這些軍頭子弟各自意氣激揚,彼此約架鬥毆只是小事,可真要把人揍出什麼好歹,麻煩也是不小。
特別趙貴長子已經殘廢了,就指着這個次子同大行台聯姻,若再被李雅揍毀了容破了相,趙貴這老小子不知得瘋成什麼樣。
所以還是得抽個時間告戒一下這小子,以後再遇到此類情況,如果不是一意要結下死仇,還是得避開頭臉要害。你把人揍得屁股開花,別人家長來問責,也不好脫下兒郎褲子直接驗傷啊!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商原莊上,李泰親自將這兩個小子押回莊中學舍加以禁足,又瞧了瞧已經適應莊上生活、仍然乖巧不減的小子柳昂,又不由得感慨還是這小子讓人省心。
因新接受霸府為大閱籌措物料的任務,李泰自是沒有時間安閒享受鄉里生活,莊上各項事務快速盤點一番,便又趕在傍晚時分直赴洛水西岸的都水行署。
過去這大半年時間裏,李泰都在北州督造三防城,行署已經久不親臨。當他來到行署門前時,群屬無不歡欣出迎。
可當各自直堂坐定,李泰將台府分配的任務略作講述後,眾人便再也笑不出了,一個個都在憂貪這任務實在太重。
李泰殺價太輕、被蘇綽誑了一把,這會兒聽到群眾憂聲,也是略感心虛,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還是打起精神來拍桉說道:「國事維艱,內外事者皆繁勞難閒。我都水行署過往事功也是有目共睹,能者多勞、有功必酬,此番若能圓滿完成任務,相信台府不會吝賞!」
「卑職等並不是畏事艱難,只不過行署人事積蓄仍然短淺,即便可以勉強滿足這一樁桉事,署庫空竭、後事難繼也是無可避免啊!」
留守行署的裴鴻等人聽到這話,臉上仍是憂色濃厚。
李泰聞言後,心中也是暗嘆一聲,都水行署過去一年治事雖然薄有成績,但也是建立在洛水水利久荒不治的基礎上。台府這種程度的索取,的確是有點竭澤而漁的意思。
歸根到底,還是關西的民生政治盤子太淺,想要過個肥年,也只能挑些略見油水的部門來殺。
往年河東的鹽利是彌補度支變量的大頭,今年鹽引新行,河東鹽利相關的諸家仍是驚疑未定,不適合盤剝太狠,那也只能從別處找補。
州郡這些臨民官署雖有租調恆出,但擴戶勸耕也並不是一蹴而就,需要一定的年歲穩定積累。歷數內外,只有都水行署桉事創新、增量喜人,也就難免被宰。
現今都水行署利益的最大頭,還是沿河碓磑等諸水利設施的建功,或是行署自營、或是佃租抽傭。其他舟橋津渡、漁捕墾荒雖然也有一定的增長,但總體佔比仍小。
當然,基於洛水的諸產業增益倒也不止於此,基於碓磑設施得以統管的基礎上,各種相關的手工業都發展喜人。像是因為大紡車而見功甚着的紡織業,還有規模日漸壯大的軍糧加工,造紙、陶瓷等不同程度的增長。
但是這些產業增長的主體利潤卻不歸都水行署所有,而是被李泰借渠盟這一組織,共左近鄉民豪戶們給分享了。
這麼做的好處就是,李泰在洛水兩岸民意基礎逐日增強,這都水行署除了他、換任何一個人來都玩不轉。畢竟這官職最重要的意義並不在於朝廷或霸府的權位授給,而在於流域內的利益分配。
儘管都水行署直接掌控的人事產業有限,但得益於關中整體農業生產的復興與發展,倉儲也是頗為可觀。但行署桉事也並非只入不出,特別凡所水利興建,錢糧大耗都是最基本的。
現在台府擺出一副要一把掏空都水行署倉儲的架勢,自然讓群眾為難。若倉儲盡空,所帶來的後果可不只是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從頭開始,一些即定的事程因為沒有了必要的度支維持,也將要面對半途而廢的窘狀。
不過李泰的身份不只是行署長官,他還是洛水河畔的大豪。行署面臨這樣的處境,自然就有了以私侵公的操作空間。
「困難總是有的,但在事論事,余者不談!近日儘快將庫儲盤點審定,扣除必要開支,可作調度的盈餘多少,一概審定造賬。下半年需作開支的諸項事務,再加嚴查廣議,能省則省,能免則免。」
他先發出幾道指令,也都是理所當然的基本操作,而接下來才是操作的重點:「諸事計定之後,若較台府所令仍然缺額甚大,不得已也就只能做一些非常計議。沿河諸堰埭碓磑,審定其建功優劣、價值高低,可向州郡鄉里發賣籌資!」
裴鴻等聽到這話,都忍不住大吃一驚,如今的都水行署內外人事基礎,可是他們一手一腳、廢寢忘食的建立起來,眼下諸事剛剛有了起色,便要開始對外發賣家當,心裏怎麼捨得?
「行署諸事創新,雖然已經見功頗着,但仍增量可觀。若只因眼前短困便出賣事業、自損立事的根本,實在不智啊!」
旁邊崔彥升忍不住說道:「大都督能否進言台府、細述憂況,懇請台府征事從緩?」
李泰聞言後便嘆息道:「行署由我一手創立,事之長短能無深知?現今大行台雄計創軍,大閱為重,諸事都需避道讓行,豈能因我一署桉事累及大閱不成?我知諸位於此傾注心血良多,實在不忍割捨,若說心痛,我自不遜你等諸位,但為國事計,也只能各忍傷心!」
對他來說,發賣行署所創設的那些水利設施,無非是將事情和利益一次買斷,從行署搬到了自家,操作起來更加方便。
宇文泰為了建設軍隊而對他漫天要價,他總不能花自己的錢來填補巨大虧空,別說只是統軍列編六軍別曲,給個柱國也不能答應啊!
沒錢則諸計難張、諸事難成,他現在也是在幫宇文泰透支未來的利益來完成當下的實力增長,雖然本質上也是侵吞公家資產,但起碼也是有助於事,換了別人還操作不來呢,說起來也是一片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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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對獅子大開口的台府是乏甚愧疚之情,但對行署一眾屬下們終究心裏還是有點過意不去。雖然行署事務一直由他提綱挈領,但能發展到今天,這些下屬們也都是付出了實實在在的心血。
現在他是要借着台府的政令,將行署未來的利益與政績鯨吞於私門,也實在是有點對不住這些下屬們。
眼見眾人感情上還是有些無法接受,他便又說道:「前共台府蘇尚書論事時,尚書坦言我都水群眾治事有功、彰然可見,並許諾只要能夠輔助台府籌定大閱事宜,來年關內諸水都有望納入都水統管!」
眾人聽到這話後,神情才變得好看幾分。他們之所以勤懇於事,除了為國盡力的大義之想,當然也有各自的政治抱負。
眼下都水行署還只領管洛水一流,已經日漸顯重。若能將這些關內河渠統管起來,無論是行署還是他們各自,事權無疑都會獲得極大的增長,也更容易做出成績。
見眾人算是勉強接受,李泰也算是解決了一樁心事,並決定來年還是得盡力爭取一下蘇綽開給的這張空頭支票。
他個人對於洛水之外的諸如渭水、涇水等流域,倒是沒有太大的利益訴求,但為了這些下屬們各自前程考慮,也不牴觸都水行署的事權增張。
別處治水自然要持身公正、公事公辦,不能瞎搞中飽私囊,即便與地方大族產生碰撞,那也是行署需要面對的問題。朝廷如果不爽他的行事風格,大可以撤了他,反正未來他的事業中心還是得放在洛水沿岸與陝北的三防城。
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他真是有點無欲則剛的意思,你要仍肯繼續用我,那我就公事公辦,如果不想再用,那老子就舒舒服服的當個土豪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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