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冰封、朔風呼嘯,今年的冬日較往年又寒冷許多。
黃河雖然還沒有被徹底的冰封起來,但是在一些河流緩慢的河段水域的河面上也已經凝結成了厚實的冰層,尤其是在河橋兩側,那厚厚的冰層使得河橋看起來都比往常寬闊了數倍有餘。
在河橋南岸,呼嘯的風聲夾雜着激烈的廝殺聲,空氣中都瀰漫着一股血腥的氣息,河橋南城外交戰不休,城中將士們一次次踏着冰面出擊,去攻殺那些意圖破壞河橋的西魏軍隊。
在這酷寒的天氣下,作為進攻一方的西魏將士們也是非常辛苦,弓弩殺傷力大打折扣,唯有短兵相接才可以造成一定的殺傷力。而沒有固定的城防遮擋風雪,只憑氈帳冬衣終究還是難御這沿河刺骨的寒冷,因此每多駐留一段時間對將士們而言都是一種折磨。
達奚武與王雄俱是驍勇宿將,但面對這樣的情況也有一些束手無策。連日來風雪不息,原本曾經幫助李弼戰勝對手的氣候因素如今卻成了影響他們戰鬥力發揮的負面因素,也不免讓他們自感有些時運不濟。
自從河橋幾度失守之後,北齊有鑑於此便針對河防做出一番調整,不再將河洛的軍事防務與河橋混在一起,河陽三城作為一個獨立的都督作戰區,多以其國中宿將駐守。
因此之前洛西交戰的失利對於河陽方面的防守也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駐守於此的可朱渾元仍是有條不紊的調度禦敵。雖然可朱渾元所部也不過萬餘人馬,但是依託河陽三城駐守起來卻是綽綽有餘。
達奚武和王雄雖然對河橋與城池發起幾番攻勢,但都收效甚微,河橋被凍結在厚實的冰層當中,哪怕刀劈斧鑿也難以毀壞。至於在城池的攻防戰中,位於中潬城的敵軍隨時可以沿河橋與兩側冰封的河面向南面進行增援,也讓西魏幾次進攻都無功而返。
歸根到底,這樣的氣候環境本就不利於進行作戰。但因有了之前李弼洛西大勝的戰績,再加上大冢宰宇文泰本身鬥志甚堅,達奚武與王雄便也只能咬牙堅持,將部伍分成兩部分,輪番向敵方陣地發起進攻。
但很多時候,太過強烈卻罔顧事實的嘗試往往會事與願違,尤其是戰爭這種風險極高又容錯率極低的事情,稍有差池往往就會一敗塗地。
經過數日的戰鬥之後,西魏軍隊在河橋這裏非但沒有取得什麼突破性的進展,戰損與凍傷的軍士卻與日俱增,減員都已經超過了三成有餘。
「河陽此間攻之愈堅,不可再如此強撐下去了。應當歸奏大王據實以告,再請別計以圖賊師。」
又是一天攻戰無果,達奚武引部歸營之後,看到營壘之中灶火愈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找到王雄之後滿懷憂慮的說道。
王雄聞言後也點點頭,嘆息道:「哪怕以李伯山之雄壯,前者幾奪河陽,也並無寒冬用兵得勝的先例。今我仰受風雪,士馬寒餒,一待敵軍再有來襲,恐怕難免為之攻破啊!」
正當西魏這兩員大將商討告急的時候,來自晉陽的援軍前鋒部隊也抵達了河陽北城,乃是由斛律光所率領的三千精騎,一路臥雪飲冰很快便抵達了河陽前線。
「請問扶風大王,當下敵情如何?」
抵達河陽北城後,斛律光當即便問起了眼下戰況形勢,當得知敵軍還在河橋南面窮攻不斷,他便也皺起了眉頭。
略作沉吟後,他便對可朱渾元說道:「請大王為我士馬師旅供給飲食,休整一夜後明日便南去殺敵!」
「斛律晉州千萬不要輕敵啊,賊徒凶頑難以速定。之前孤便因輕敵而為賊所劫,不得不引部退據於此。」
旁邊的平秦王高歸彥聽到斛律光此言,當即便忍不住發聲勸告道,經歷之前的一場慘敗他算是深刻認識到了西魏軍隊的戰鬥力,雖然兩
國國力有差,但卻並不意味着他能隨便虐菜。
而國中皇帝陛下暴跳如雷、險些要下令將他打殺一事他也有知,自知這一場戰事若能轉敗為勝,他還能有一個好下場,如若繼續交戰失利,那他必然也難免成為皇帝遷怒的犧牲品。因此在聽到斛律光急於出戰的時候,他便連忙發聲勸告道。
斛律光對於碌碌無為的平秦王本就不怎麼瞧得上眼,又因其人新近誣殺清河王高岳而心有厭惡,聽到這話後沒有理會,直到平秦王又作勸說,他才從懷中掏出一個占卜用的骨器在手內略作把玩,旋即便對高歸彥說道:「大王所教,末將有聞。所卜為吉,可以一戰!」
這充滿敷衍的態度自然是讓高歸彥頗為不滿,而可朱渾元也知斛律光素來心高氣傲,因恐二人再發生什麼言語衝突,忙不迭將他們給分開,並且按照斛律光的要求,着員給其帶來的人馬提供湯飯飲食與氈帳住宿。
第二天仍是陰雲密佈,還沒到天亮時分,斛律光便勒令部伍披甲整裝、南去作戰。
在沿着河橋率部抵達中潬城後,斛律光先派斥候南去將敵營情勢察望一番,而後他便率領五百精騎自河陽關南稍作等候,命令其他軍眾持械沿河橋西面的浮冰步行登岸,向着敵營發起進攻。
冬日黎明時分,正是人馬警惕性最為鬆弛的時刻,營中西魏將士們連續作戰數日,正自疲憊不堪,營士們還在帳中懶臥,陡然聽到帳外響起了廝殺聲,心中頓時驚慌不已,許多軍士都還沒來得及穿戴整齊,便忙不迭的衝出營帳,視野所及俱是晃動奔走的人影,讓人難辨敵我。
營壘當中很快騷亂大作,大帳中的達奚武和王雄頓時也都警覺起來,各自披甲持械的衝出營帳,快速將周邊氈帳中的親兵精銳組織起來,一邊以鼓令聚結約束營士,一邊率領精卒向來襲之敵殺去。
營地中的戰鬥很快打響,與此同時斛律光也率領着五百精騎沿河橋奔騰而來,很快便抵達了敵軍營壘。營地中人馬出入活動,自然是沒有什麼積雪,隨着斛律光所部五百精騎躍馬入營,頓時便仿佛火上澆油一般,使得本就混亂不堪的營地變得更加混亂,營士們四散奔走。
「不要慌亂,向此聚結!」
王雄着令親兵們快速拆除大帳前方的那些帳幕,在帳前這片空地上豎起自己的旗纛,用以召集指引那些驚慌的營士們向此集結。
正自慌亂奔走的營士們看到那迎風烈烈的大纛之後,也仿佛汪洋扁舟得見燈塔,下意識的向此聚結而來,很快便在王雄的周圍聚集起了上千名營士。
王雄一邊着令親兵給這些營士們分發甲械以拒敵,一邊率領一隊親兵繞着大纛遊走,擊殺那些仍自追殺製造騷亂的齊軍士卒。
他手中大槊仿佛一道遊走的蛟龍一般,凡所至處無有一合之敵,儘管那些入營的齊軍將士們也都是全副武裝、有備而來,但在遭遇王雄這位西魏的大將軍時也是全無招架之地,或是身死當場,或是驚慌躲避。
此間廝殺激烈,頓時也引起了正在營中策馬縱橫的斛律光的注意。當他見到王雄英勇無敵的姿態,以及那一身精良甲冑的時候,心中頓時便知這必是敵軍首腦大將,當即便也將手中馬槊一抖,旋即便人馬合一的向着王雄衝殺而來。
王雄正自殺得興起,眼見斜里一敵將策馬持槊向此衝來,於是便大吼一聲,手中大槊環掃一周,身邊丈余頓時便成無人之境。與此同時,斛律光也挾着戰馬沖勢直將馬槊向王雄所在迅猛摜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王雄一臂腋下夾住槊杆,一手持槊前身一頓一推,就在這方寸的變化之內仿佛力有千鈞,精準的與斛律光馬槊碰撞在一起,雙方槊杆俱是一顫一彈,斛律光被壓下的槊鋒順勢向王雄側肋挑去,而王雄臉色陡現潮紅,抬腿重重一踏,竟
然直將斛律光手中的馬槊劈手砸落下來!
正在這時候,人馬合一的斛律光也一閃而過,他有些驚訝的低頭看一眼被震出血絲的右手虎口,旋即便回望仍自挺立的王雄一眼,口中喝問道:「賊將何人?」
「殺爾之人!」
王雄因無坐騎,機動力上完全落在了下風,雖然擊落了斛律光手中馬槊,但卻沒能趁機追上去,很快便又持槊殺向後路的敵卒。
斛律光丟失了武器,也並沒有就此退出戰場,而是抓起掛在鞍前的配弓,持箭扣弦以射殺敵軍。
他在營中繞出里許,而後便又策馬返回,先向王雄所在射出一支鳴鏑,待其轉頭向此望來,斛律金便又扣弦引弓,一箭正中王雄面門,那箭矢瞬間沒入其人眼窩之中。
隨着王雄身軀轟然倒地,此間仍自抵抗的西魏軍士們頓時便也作鳥獸散,斛律光再次策馬上前,撿起自己之前掉落的馬槊,將馬槊用力插在王雄屍體一旁,吩咐近旁軍卒道:「這是一員勇將,不要損其屍骸!」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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