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第一卷關西新客0051稽胡擾境一行人在白水莊園逗留了三天的時間,李泰也在朱子勇等人的帶領下,將左近幾十里方圓都遊走觀察一番,單單隨身的記事本上就寫了幾萬字的內容。一窩蟻 m.yiwoyi.com
「看你小子是一副智計在謀的模樣,莫非是又要做什麼雄大作業?」
再上路時,賀拔勝終於忍不住發問道,這幾天他雖少有過問李泰的盤算,但也見其常在紙上寫寫畫畫:「此間是我自覺得經營尚好的一處莊業,在你眼裏竟還諸多不堪?」
「不能說是不堪,只能說是地利尚未盡極。伯父產業若只足於耕織,有我無我差異不大,但如果想將人力地力申於極致,就需要一番籌劃調整。」
李泰聞言後便笑着回答道,說話間一指前路:「確有一業在謀,但也談不上雄大,只是需要州郡在事者參詳是否可行。待入北華州得見若干使君,再共伯父參詳計議。」
再往北行便漸近陝北黃土高原地帶,地勢起伏更大。若干惠在治的北華州州治杏城,便位於洛水西岸、後世的黃陵縣附近。
賀拔勝在北面倒是沒有了別的園業分佈,但所行距離杏城已經不遠,便索性順道去探訪一下若干惠。
一行人沿着洛水繼續北上,第二天傍晚時分便抵達了杏城。
李泰之前還感覺華州城城池格局過於軍事化,來到這北華州州城外一看,軍事色彩要更加濃厚,距城十幾里外便佈置着許多的溝壑營哨。州城外更錯落分佈着許多的拒馬壕溝,僅有幾條道路可供出入行走。
「北境常有稽胡侵擾,若干惠保鎮守此鄉,倒是不患寂寞。」
看到北華州城池周遭的佈置,賀拔勝不免一樂。
正說話間,城中一隊騎士奔馳而來,當中一個身材高大醒目的騎士正是若干惠。
「賀拔兄怎麼有閒入游北州?莫非是可惜李郎俊才荒置,親自送來我處聽使?」
若干惠策馬馳入近前,笑着對兩人打招呼:「你兩位來訪時機倒是巧,我今早方從北境圍獵返回。早到一天,唯有此間風沙待客了!」
賀拔勝笑着對若干惠點點頭,李泰則下馬作揖道:「別來再見,使君雄姿如昨、神采更甚。我伴伯父閒遊鄉里,行至此中,便想叨擾主人,想問使君獵獲豐否足餐?」
「獵獲倒是豐富,只怕李郎厭此腥膻、不肯下咽啊!」
若干惠聽到這話,嘴角便泛起促狹笑容,擺手示意李泰上馬,便撥轉馬首引着一行人入城。
距離城池漸近,李泰便嗅到空氣中血腥氣息濃厚,穿過一排拒馬,眸子頓時一凝,只見城外木架成列擺設,上面掛滿了血跡未乾的屍體。
若干惠還在與賀拔勝並行閒話,走到這裏回頭看到李泰的神情異變,便指着那些屍首說道:「此諸類獵獲,李郎觀看可有胃口?」
李泰聞言後忙不迭搖頭,實在是有些接受不了此類惡趣,忍不住發問道:「莫非有頑賊遊蕩入境?」
「殺不盡的步落稽賊胡,月前又聚眾擾亂,搶殺北境鹽戶。此眾賊胡散居北境,常常浪聚為禍,我聞訊奔赴時,賊眾又散,只能追蹤幾部,圍而殺之!」
若干惠聞言後便恨恨道:「入治以來軍政繁忙,又遭這些賊胡擾亂,着實可恨!」
稽胡又名步落稽,據稱乃匈奴別種,可以追溯到五胡中首亂華夏的匈奴劉淵漢趙政權。其部落眾多,雜居於汾北、陝北地帶。
早在北魏末年,便有汾州稽胡首領劉蠡升趁着六鎮兵變而起兵作亂、自稱天子。這政權一直存在了將近十年,到了東、西魏分家之後,高歡才抽出空來將之剿滅。
位於陝北的稽胡叛亂也跟狗屁膏藥一般,後世八柱國中的于謹、侯莫陳崇、李弼等西朝名將全都摁着他們刷過軍功,但還是沒有被徹底剿滅。
後世北周攻滅北齊的戰爭中,北齊軍隊大敗,沿途拋棄甲杖武裝,汾州稽胡便又冒出來,收撿並盜竊這些甲杖再次聚眾復國。直到北齊被滅後,才被北周返回來收拾。
甚至到了唐高宗時期,陝北稽胡再次舉兵叛亂,被當時大將王方翼與程務挺平定。講到造反覆國之執念頑強,這些稽胡甚至可比北宋年間的姑蘇慕容復,畢竟人家是真的起兵幹了。
李泰感慨着稽胡賊性頑強,但對這畫面還是略感不適,也沒停下來細瞧,策馬跟隨在賀拔勝和若干惠身後便進了城。
這北華州城修築的並不雄偉,城牆高處尚且不足兩米,且多有被破壞的痕跡,城內兵舍也多氈帳,數量倒是不少,只是一眼望去顯得有些雜亂。
營士們倒是行止有序,有的修整器杖,有的修葺城牆,幾乎不見無事遊蕩者,可見若干惠治軍還是不失章法的。
但賀拔勝還是不客氣的評價道:「惠保你故地重治,再任方牧,長進卻不算大啊。」
「讓老兄見笑了,我本也不是能夠事繁如簡的大才,大行台既然使此,也只能勉力為之,不求考優,只求無過罷了。講到撫遠恤眾,我的確是有差如願兄良多。」
彼此都是鄉黨舊相識,若干惠倒也不覺得賀拔勝是在譏諷自己,嘆息一聲回答道。
賀拔勝聞言後便也嘆笑道:「如願的確是一個善治善恤的良才,吾輩能出其右者甚乏,但惠保你所擁的長處,也不是他能較量的。」
李泰跟隨在後,聽到這兩人對話,便忍不住微微一笑,聽當時人物評價吐槽同伴,也的確是一個樂趣。
不多久,若干惠將他們引入府內別堂分席坐定,等着僕人整治餐食這段時間,便頻有下屬入堂稟告事務,可見若干惠在治州務的確是繁忙。
等到再返回來時,若干惠先對賀拔勝歉然一笑,然後又望着李泰說道:「李郎真不考慮入府就事?丈夫掌印擁權,志力才可伸張,當此大好年華卻只懶臥鄉里,實在是辜負此身!」
若干惠已經不止一次開口招攬李泰了,上一次在沙苑軍營,還是賀拔勝開口代替李泰拒絕。這一次在席同樣三人,若干惠又舊事重提,可見真的是求才若渴。
「我也不怕賀拔兄恥笑,入此州治真的是焦頭爛額,事繁更甚往年數倍!」
歸席坐定後,若干惠便吐起苦水:「修整城務、督民防備,我尚可維持。但今卻諸事並行,實在讓人應接不暇。月中北境諸州鄉團便要聚此待參大閱,行台蘇尚書又猛督諸州造籍編戶、秋後便需入呈……」
若干惠的苦惱,其實也暴露出北鎮武人的能力短板。其類攻城略地、列陣交戰,的確是表現不俗,可若是講到坐鎮地方、布施政治,則就非其所長了。
若干惠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攬,足見誠意。若是初入關西的李泰,縱有賀拔勝在席勸阻,怕也要忍不住動心答應下來,否則就有點不識抬舉了。
可是現在,對於自己未來的道路,李泰已經有了一個比較具體的想法,已經不會再盲目的追求雖能眼見、但卻並不適合自己的機會。
賀拔勝這次倒是沒有開口勸阻,大概也是感受到了若干惠的誠意,並覺得自己也難給李泰提供什麼可觀的政治前程。
「使君幾番延攬,再作推卻實在有失恭敬。但也唯此賞識,讓我膽怯不敢回應,恐在事失職,大傷情義。」
聽到李泰這麼說,若干惠便微微皺眉,而賀拔勝也張口欲言。
不待這兩人開口,李泰便又掏出一個捲軸兩手呈進:「至於使君所憂政務繁瑣,我居鄉以來也頗受感觸,具有一策請觀,盼能有益州務政治。」
若干惠聞言後面色稍霽,但仍半信半疑,他是深知州務細碎繁瑣,並不覺得李泰有什麼策略能夠化繁為簡。
當他打開捲軸,抖出那一張張紙略作翻開後,神情更加疑惑:「此為何物?」
「這是計帳戶籍的底冊啊。」
李泰聞言後也有些詫異,連這都不認識,你這刺史怎麼當的。
「我當然知道這是計帳戶籍,但與我州務何干……不對,等等,這是?」
若干惠又打量那紙冊片刻,視線停留在公文留白處,這才瞧出一點玄機。
李泰湊近上前,指着那些公文留白說道:「臨民政治,教化之餘,造籍督課最為重要。向者官吏造籍,需要嚴審細辨、逐一書寫,費工費料。但今只需持此底冊,書名記口、數字填寫即可,日轉數鄉,方便快捷!」
「這倒不失為一方便法,只不過,這些底冊不也同樣需要筆吏書寫?」
若干惠聞言後,眉頭先是一舒,旋即便又皺起:「現今州府在事筆員不過三十諸員而已,不使於鄉,則事於府,人工仍然不足啊!」
三十多名文員便要負責書寫整整一個州的軍政公文,這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李泰越發覺得這是一個好思路。
「若只將工力呆挪前後,我也不敢強言獻計。請使君細觀諸冊,本就不是人手摹寫……」
李泰將諸紙張就案排列開來,這才又笑語道:「之前有厭家計繁瑣,作此巧計。又逢伯父托我整頓鄉業,日前行至白水,見莊中多出造紙良材,故而又生一計,既可有助於國,又可有補家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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