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發動夜襲?」
第二天一早,城主鄭法僧在府中接見了前來拜見的鎮城林盛,聽到其人所提出的想法頓時便來了興致。
林盛聞言後便點點頭,並一臉恭謹的說道:「是的,昨夜末將受城主一番教誨之後,回帳一夜無眠,苦思何以明明將士用命,但卻仍然久戰無功?
蠻卒人數雖眾,但卻絕不是什麼驍勇之軍,賊軍之所以只圍不攻,就是擔心蠻人交戰露怯,反給我軍以戰機。如今我雖每日出戰,但敵人皆以精卒來應,鮮少以蠻卒迎戰,更見蠻人之弱不堪戰。
如若能夠繞開敵軍精卒而向蠻卒陣伍進攻,或許就能攪動其軍陣大亂,困勢自解!而若想要達成這一意圖,只能趁夜出戰。當然,這只是末將的一人愚計,是否可行,還要請城主裁斷。」
「久困城中,局面僵持,難免人心動盪。任何有助脫困解圍的方法,都值得一試。聽你此言,這也不失為一良策。只是方法再好,仍然有待執行,否則便是一番空話。」
鄭法僧講到這裏,望向林盛的眼神也變得溫和一些:「你我共事也非短時,應當知我性情。昨日小作懲戒,絕不是對你蓄意打壓,只是因為將士荒嬉有害無益。若是此番能夠奮勇出戰、擊破賊營,我一定會為你向扶風大王、向朝廷請功!」
若是換了之前,鄭法僧這番話還會讓林盛心情激動幾分,可是如今已經決意聽從兒子意見的他對此已經是完全無感,但表面上還要裝作感恩戴德狀,連連點頭道:「末將明白、明白!圍城以來,如果不是城主妥善應對、周全佈置,如今柏亭又安能人事安穩?末將只是一介武夫,素來沒有什麼智謀,唯有聽命於城主,才能讓情勢有轉好的可能!」
儘管林盛平時也並不以強勢著稱,但鄭法僧還是感覺他今日尤其的恭順卑微,對此也並無懷疑,只道是昨日自己那一番敲打立威發生了效果,於是便又沉聲說道:「之前難與群眾議事,其實近來我也多有憂慮。常情以論,援軍早該到達,但卻一直不見蹤跡。
城外賊眾公示的俘虜,可能真是各路的援軍。但無論如何,如今你我總是同生共死、城破難全。此番出戰,林鎮城你需要什麼人事支持,儘管道來。如若果真援軍遭劫,可知賊眾的確勢大,若是一戰不能功成,這樣的機會恐不負有啊!」
聽到鄭法僧此時直言情況可能真的不妙了,林盛心中自然沒有什麼同憂之感,反而暗自慶幸先一步做出了轉向投敵的決定,當然表面上還是一臉凝重的點頭表示自己一定奮力作戰、擊破敵營。
接下來兩人便開始商討完善發動夜襲的計劃,由於西魏精銳人馬主要安排在東西城門對面,所以這兩處都不適合發動進攻。最合適的路線則就是從城北出營,然後繞道賊營側翼發動進攻。
鄭法僧對於這一計劃寄望不小,於是便也放開了權力,任由林盛在城中挑選精幹士卒。
林盛雖然擔任鎮城都督,但軍權卻一直被鄭法僧把持在手,能夠指揮的只有自己麾下部曲,故而之前鄭法僧敢於公然對他加以訓斥懲罰,如今憑着一個夜襲的計劃,總算獲得了鄭法僧的放權,很是選拔了一批城中精銳。
因為需要掩人耳目,因此這一批甲卒需要提前用吊索從北面放出城外去到周山藏匿起來,到了夜間再展開行動。在這些人臨行之前,鄭法僧也嚴令他們一定要遵從林盛的命令,如果有誰膽怯逃回、以致事敗的話,一定梟首示眾!
因為此行非常兇險,林盛雖有視死如歸之志,但卻仍然有些放不下自己的兒子。所以當精卒們陸續出城之後,林盛便又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希望鄭法僧能夠將其子招納身畔作為護衛親信。
鄭法僧對此也未作猶豫,為了讓林盛能夠沒有後顧之憂,於是便直接答應下來。
入夜之後,鄭法僧將城中其他人馬集中在東西兩城門上並大張旗鼓,擺出一副要作夜戰的架勢,以此將敵軍注意力吸引至此。而他自己則帶領幾名隨從,來到北城牆下安排最後的一批戰卒出城。
為了確保這一行動的隱蔽性,鄭法僧此行也並沒有攜帶太多隨從,望着林盛父子說道:「你父子倒也不需難捨難分,此夜之後,林鎮城大功歸來,封妻蔭子不在話下,小子有福了。」
「多謝城主吉言,只是阿耶行前還有一事相求,還望城主能夠答應。」
林嘉向父親點了點頭,旋即便走回到鄭法僧面前躬身說道。
「有什麼事,快快道來,勿阻行程!」
鄭法僧聽到這話後便皺眉說道,心裏已經有幾分不耐煩了。
「那便是借城主人頭一用,為我父子壯行!」
林嘉講到這裏,突然抽出身側佩刀,入前便直插鄭法僧胸膛。
與此同時,林盛也低呼道:「殺!」說話間,他們父子部眾各自持刀在手,瞬時間便將鄭法僧幾名隨從親兵砍殺當場,並又在鄭法僧身上摸索一番,將其城主符令信物盡皆搜出帶上,然後才出城而去。
此時,先一步出城的守軍精銳們見到東西兩處城門之間火起,也只道行動正在按部就班的進行,當見到林盛父子到來時同樣不疑有他,當即便各自捉刀在手,跟隨在這對父子並其部曲們身後,瞧瞧向敵方營壘靠近過去。
途中林盛指使兒子引部分開行動,他自己引領精兵暫且藏匿起來,兒子則引眾直向敵軍壕溝營柵附近摸去觀望其軍虛實。
此時的柏亭城外西魏軍營中,也是一派如臨大敵的景象。因恐敵軍直衝營禁,為數不多的精銳部伍都被調集在了營門正前方列陣待敵,至於其他蠻兵營壘中,則只是嚴令他們不得逾越營防,安心守在自己營中即可。
營柵內,李雅率着十多名令卒向諸營傳遞軍令,對於其他少壯親信們營前列陣待戰而他卻被當作腳力和傳話筒使用這件事,他心中是甚感不忿的:那些人又比他強在哪裏?大家不都是一營的馬夫!
他心內正自忿忿,突然聽到營柵外傳來奇異的聲響,轉頭發現其他隨員們也有察覺,便抬手作噤聲狀,然後留下手持火把的帶領幾人往另一方向去,而他則與其他人悄悄摸到營柵附近,確定聲音來源後才陡地抽刀厲呼道:「何方蟊賊,速速滾出來!此間十架大弩已經指住你等,若敢妄動,必將你等釘死此間!」
「將軍且慢,請饒命!某等乃是城中向義之徒,越城來投,今有城主鄭法僧首級、符令於此,請將軍驗明納降!」
林嘉舉起兩手從藏身地中走了出來,其頸上便懸掛着裹着鄭法僧首級的包裹,張開兩手示意自身無害,這才緩緩向營柵位置走去。
李雅聽到這話後不免一愣,好一會兒才回味過來這是什麼意思,而此時林嘉已經接近營柵數丈之內,他便又故作老成的低聲喝令道:「雙手背後!把那首級信物拋入柵內來!好小子,我在軍中是有鷹眼之譽,敢作什麼鬼祟手腳,定叫你有來無回!」
林嘉聞言連忙將雙手背在了身後,可再想完成下一個動作時卻有些犯難,於是便又連忙說道:「稟告將軍,某等降人乃是故賀拔公舊部,與歸部李大將軍甚有淵源,歸義心誠,請將軍勿疑,准我兩手奉上敵城城主首級。」
「呃,那你便遞過來吧!」
李雅剛說完這話,頓時便有一腥臭包裹被從柵欄外拋入進來,直接砸在了他的臉龐上,他強忍作嘔之欲,急不可耐的讓隨從查驗真偽,又是一番折騰,等到確認之後,他這才着員在柵牆上開出一個小口,讓林嘉等側身擠入進來之後便作繳械。
此時的營門前陣列待戰的眾將士們見敵城中只是大張旗鼓,卻無見人馬出戰,一時間也不免有些焦躁,但是營內尚未響起鳴金聲,只能繼續陣列等待下去。
與此同時,李雅早將林嘉一行引入中軍大帳之中,交由此間主將史靜審問其眾歸降始末與細則,待到確定此事真實無疑後,史靜也不由得面露喜色,在對林嘉安撫讚揚一番後,又望着李雅說道:「你能招引義士歸營,亦是大功一樁啊!」
李雅聽到這話自是欣喜不已,忙不迭入前說道:「請問將軍,末將此功能加開府否?」
史靜聞言後便忍不住白了這小子一眼,你看我像開府不?淨說廢話,哪天你也在戰場上把咱大將軍撈回來再說!
因得降人相助,不只殺掉了柏亭城主來投,更將城中虛實盡告,遲恐生變,史靜也顧不上再搭理那官癮不小的李雅,當即便將幾名重要將領召入帳內來,商討攻奪柏亭城一事。
營外陣列將士鳴金收兵,同為陣中一員的若干鳳在回到營中後,便見李雅這小子站在中軍大帳前齜牙咧嘴的做鬼臉,臉上似乎還有些血跡,於是便走上去問道:「你小子發什麼癲?」
李雅聽到他聲音本來下意識笑臉相迎,但很快便兩眼一轉、神情也跟着發生了變化,揚起兩個鼻孔衝着若干鳳哼了一聲:「達摩你充陣多日,知否敵將血是何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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