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入口柔,一線喉
王老太醫離開,正堂里安靜下來,只剩下一盞幽燭,和絲絲縷縷的藥香。
滴答~~
指尖已經滲出的血珠,已經恢復正常的鮮紅,許久才會滴落一顆。
夜驚堂胳膊放在扶手上,靠着椅子就坐,感覺這場景似曾相識——和在醫院輸液似的,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椅子旁邊少掛了個藥瓶子。
正胡思亂想間,門外傳來腳步。
踏踏……
轉眼看去,胖頭龍熠熠生輝的笨笨,帶着隨從走了過來,表情不怒自威,如探望下屬的上級。
「殿下,你怎麼……」
「不必起身。」
東方離人抬起屏退左右,來到近前:
「傷勢如何?」
說話間,東方離人俯下身來,打量夜驚堂放在的左手。
本來這個動作沒啥,但夜驚堂坐在大椅上,東方離人個子又很高,站在身邊彎腰,壓迫感十足的胖頭龍就送到了眼前,肉眼可見的沉甸甸觸手可及。
!
夜驚堂不好盯着胖頭龍打量,只能轉開目光,示意旁邊的座椅:
「殿下怎麼來了?你在外面可遇上……」
「你意中人?」
夜驚堂點了點頭,說起來有點擔心。
東方離人站直身體,神色平淡:「遇上了,怕驚擾伱的家眷,沒碰面。話說那麼漂亮的姑娘,你是從什麼地方拐回來的?」
「唉,怎麼能拐,機緣巧合就認識了,然後就走到了一起,今晚上帶着她出來辦案,沒想到兇手如此狡詐……」
東方離人提了張椅子,在夜驚堂面前正襟危坐,姿態和審問嫌疑人似得:
「既然是辦案,為何不來告知本王,而要帶着家眷一起?」
夜驚堂回答很是坦誠:
「殿下實戰經驗為零,真遇上事兒,我還得分心保護……」
啪——
東方離人被這坦誠話語話氣的不輕,輕拍扶手:
「本王手底下幾千號人,意思是給你安排人手,你以為本王千金之軀,會和你一起出門查案?」
夜驚堂笑道:「我也只是瞎猜,真把黑衙的總捕帶着,萬一啥也沒發生,豈不是丟人現眼。」
東方離人說到這裏,眼神認真幾分,好奇詢問:
「你怎麼猜到官府有內應?」
夜驚堂搖頭道:「我就是想晚上再去研究下掌印,凝兒也好奇,就一起打扮成這樣過去了,哪想到正巧撞上兇手毀屍滅跡。兇手能這麼快摸過來,肯定是在官府有內應,絕非獨自犯案。」
東方離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不過也很厲害了,至少你確實看出掌印存在問題,才引得兇手現身。你可看到來人面貌?」
夜驚堂仔細回想:「沒有。從身高、兵器、體態來看,絕對是兇手,但竹籍街辦案的時候不在場。兇手武藝沒我高,但也不容小覷,會北梁破鋒刀、凃州龍氣劍,袖中有一根紅繩,可以穿透房梁用以位移,身上帶着不少暗器煙丸,還有燕北那邊的『雪蛾鱗』……」
東方離人安靜聽完,蹙眉思索:
「會這麼多武藝,來源覆蓋天南地北,估計又是綠匪的人暗中作祟。」
「我讓鳥鳥去追了,鳥鳥應該快回來了,待會就可以繼續查。」
東方離人見夜驚堂佈局如此縝密,心中着實佩服,不過看到夜驚堂手底下的血碗,還是嚴肅道:
「此事無論是否偵破,你都記首功。接下來的事兒,讓衙門總捕去辦即可,你好好休息。他們吃着官糧,幾個月摸不到一點線索;你一文錢俸祿不拿,大晚上還在拼命,真是……」
夜驚堂笑道:「殿下對我這麼好,連『玉骨圖』都給我,我把殿下的事兒當成自己的事兒來做,也是應該的。」
東方離人眨了眨眼睛,心裏還是有點感動的:
「你有這個心就好,但也不要拿安危開玩笑,本王手底下有的是高手。忙了一天,好好回去陪你的意中人吧。」
夜驚堂隱隱感覺,這話帶着一抹不易察覺的醋味,但也不好點明,只是含笑點頭。
兩人閒談不過幾句,門外再度傳來響動。
「嘰嘰嘰……」
鳥鳥煽着翅膀,從門口飛進來,落在夜驚堂肩膀上,看模樣很生氣!
不過瞧見夜驚堂似乎受傷了,又用腦殼去蹭夜驚堂的脖子,估計是在安慰。
夜驚堂見手指不再滲出血珠,便把金針拔了下來,放在了案台上:
「找到人沒有?」
「嘰。」
鳥鳥張開鳥喙,討要打賞。
東方離人接觸幾次,也大略能看懂鳥語,把鳥鳥接過來:
「帶本王去找,若是抓住兇手,本王賜你一個金絲大鳥籠。」
「嘰?!」
鳥鳥聽到鳥籠,又跳回了夜驚堂肩膀,一副『鳥鳥不認識你』的小模樣。
夜驚堂和東方離人相伴走出正堂,沒找到駱女俠的蹤跡,反倒是瞧見身着鵝黃夏裙的三娘,站在遊廊拐角探頭打量,手裏拿着個小藥盒。
「民女拜見殿下。」
「裴姑娘也來了,嗯……凝兒姑娘呢?」
東方離人左右查看。
「凝兒姑娘臉皮薄,瞧見殿下來了,不好意思,先走了。」
裴湘君打量夜驚堂氣色,見沒啥問題,又開口道:
「驚堂沒啥事兒,我也先回去了……」
東方離人連忙抬手:「不必。夜驚堂,你送裴小姐回府,本王還有差事要辦,先行告辭。」
說着把夜驚堂肩膀上的鳥鳥抱過來,帶着隨從離去。
————
隨着女王爺和駱女俠的離開,王家醫館安靜下來。
夜驚堂和醫館掌柜告辭後,和三娘一起走出了醫館大門。
女王爺一走,裴湘君賢惠端莊的氣質就有了變化,雙手迭在腰間,擺出吃醋長輩的姿態,留給夜驚堂一個後腦勺:
「哼~你真是厲害,早上打趴下兩個還嫌棄不過癮,晚上又跑來和人血拼……」
夜驚堂走在跟前,嘆了口氣:「沒辦法。早上是幫三娘天水橋解決麻煩,晚上是給黑衙辦案子,兩頭都得顧,我這也是為了讓靖王賞識,以後好庇護紅花樓嘛。」
裴湘君腳步放慢幾分,變成肩並肩:「辦事兒得有個主次吧?我讓你幫忙,還得安排幾個高手跟着,以免出岔子。你幫衙門辦案,心意到就行了,拼什麼命?你確定不是為了討好女王爺?」
「怎麼能說故意討好,靖王對我關乎備至,我只做這些都覺得受之有愧,唉……江湖上最難還的債,便是人情債,這話果然有點道理。」
裴湘君酸溜溜抱怨幾句,見夜驚堂露出無奈之色,便也不說了,轉而道:
「今天派人注意過,程二爺派人去了鐵佛嶺,恐怕過幾天,怒目金剛就會殺過來,你當心些。」
「這我自然知道……」
說話間,兩人到了街邊。
靖王府的馬車已經離開,只剩一匹官府的馬,停在醫館旁的馬房裏。
裴湘君過來的着急,並未乘車,兩人共乘一馬倒是可以,但裴湘君穿着裙子顯然不太方便。
夜驚堂見此,想去找張夫人接一輛馬車,但裴湘君卻上前把馬遷過來:
「能回去就行,別麻煩人家了。」
夜驚堂見此也就作罷,來到跟前,讓三娘上去,然後和孫悟空似得,牽着馬匹往天水橋走去。
蹄噠、蹄噠……
白石長街空曠無人,只有沿街兩岸的燈火綠樹。
裴湘君側坐在馬背上,見夜驚堂如此規矩的牽馬,有些不好意思:
「你要不也上來吧,又沒人看見。」
「這裏沒人,前面街上肯定有,讓人誤會三娘了多不好。」
「唉……」
裴湘君雙手迭在腰間,看着夜驚堂挺拔的背影,不免又想起了大嫂的話語,和紅花樓的內憂外患,正暗暗琢磨之際,忽然想起手裏的藥盒。
她把藥盒打開,可見裏面點着紅色的軟布,有四個凹坑,每個裏面都有一粒藥香四溢的丹藥,能聞出來人參等名貴藥材,應該是調理身體的東西,便抬指拈出一顆:
「驚堂,這是王夫人剛才給你開的藥,來吃了。」
夜驚堂回過頭來,抬手欲接,結果三娘直接一拋,他也只得和吃花生似得張嘴接住,感覺……嗯……
不苦,入口柔,一線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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