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夫蒗珠
「嗯~……」
滋、滋……
若有似無的動靜,在房間內迴響。
東方離人雙臂環胸站在門口,側身貼在門上仔細傾聽,試圖分辨出裏面的情況,在等了不知多久後,房間裏出現了些許異樣。
先是夜驚堂呼吸聲重了幾分,而後梵姑娘就「誒?嗚……」了幾聲,然後寂靜了下。
東方離人眨了眨眸子,有點不明所以,正想推開門看看,就聽到裏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繼而急促腳步聲由遠及近。
咚咚咚……
東方離人連忙站直,剛做出若無其事之色,面前的房門就打開了。
吱呀~
梵青禾臉色漲紅衣襟稍顯凌亂,把門拉開,發現東方離人站在門口,連忙用袖子擋住臉,埋頭就從身邊跑了過去。
「梵姑娘?」
「我沒事,我……我……」
話沒說完,梵青禾就跑下了樓,而後客棧後院的水井畔,就傳來打水的聲音。
「……」
東方離人雖然沒有主動幫忙西瓜推過,但屋裏的色胚,曾在她躺着的時候,自己捧着胖頭龍試過。
她估摸梵青禾是不小心,把胸口也弄髒了,當下也沒點破,悄悄進了屋裏。
梵青禾雖然折騰的無地自容,但作為大夫還是很盡職盡責,床鋪收拾的整整齊齊,給夜驚堂蓋上了薄被。
夜驚堂臉色依舊沒恢復正常,但較之方才的氣血上涌,還是要好上不少,閉着雙眸安靜熟睡,看不出半點色胚模樣。
「哼……」
東方離人若有若無哼了聲,來到跟前坐下,俯身湊上近前,捏了捏夜驚堂的臉蛋兒:
「餵?醒醒。」
夜驚堂睫毛動了動,繼而就睏倦睜開眼眸:
「殿下……」。
東方離人回頭看了眼,見梵青禾提着水桶跑上來,進隔壁房間洗漱了,才悄悄湊在耳邊,低聲詢問:
「你剛才是醒着,還是真睡着了?」
夜驚堂本就沒失去意識,只是氣血沖昏頭腦,有點暈頭轉向罷了。此時笨笨問起,他斟酌了下:
「頭昏腦漲的,能感覺到外界,又睜不開眼皮,半夢半醒,嗯……如醒。」
那不就是醒着……
東方離人就知道是如此,見夜驚堂說話很輕,便握住手腕仔細檢查,可見氣血被壓下去不少,但身體很虛,應該是身體正在自行排毒恢復,消耗比較大的緣故。
東方離人見此,也沒再過多打擾,微微低頭在唇上點了下:
「安心睡吧,不用操心太多,安全我們自會注意。」
夜驚堂確實疲憊感很強,當下也沒再言語,又合上了雙眸……
——
嘩啦啦~
隔壁房間,梵青禾泡在浴桶里,靠着冷水壓下心中雜念,手已經不知在奶奶上搓了多少次。
但夜驚堂留下的痕跡,好似滲入了心底,怎麼洗都感覺回不去了……
不過要說想不開,倒也不至於,畢竟以前就被抱着揉過,這次無非接觸部位不一樣,事急從權嗎……
他懵懵懂懂的,該不會記着吧?要是明天提起這事兒……
梵青禾胡思亂想間,只覺自己這姨是當不成了,尚未想好對策,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咚咚~
梵青禾微微一縮,顯然是擔心夜驚堂醒過來後跑來找她,好在門外馬上就傳來女王爺的聲音:
「梵姑娘?」
「哦,我馬上出來。」
梵青禾連忙從浴桶中起身,把自己擦的乾乾淨淨,換上了新的裹胸衣裙,在鏡子前照了照,確定神色沒異樣後,才打開了房門。
東方離人依舊是女王爺的高冷神態,也沒哪壺不開提哪壺提剛才的事兒,緩步走進屋裏:
「夜驚堂已經睡下了,身體虛浮,短時間應該沒法恢復,這兩天咱們輪流換班照顧吧,梵姑娘對這片熟,給我說下附近的情況。」
梵青禾把門關上,見東方離人沒提她奶奶的事情,心裏自然放鬆了幾分,又恢復了女大夫該有的沉穩儀態,在茶案旁坐下:
「左賢王如今自顧不暇,尋常軍卒過來巡視,也奈何不了我等,在鎮子上休息倒也沒什麼。
「不過雪湖花的事兒迫在眉睫,夜驚堂一恢復,就跑去西海都護府找左賢王麻煩,勝算着實不敢保證。」
東方離人自然知道左賢王的厲害,雖然在武聖中墊底,但再墊底也是武聖,若無強出一兩成的實力,哪裏敢保證必勝。
更何況夜驚堂現在還半隻腳在門外,理論上比左賢王還要弱幾分。
東方離人略微斟酌:「呂太清盯着北梁國師,當前來不了,師尊、曹公公來了,也起不到逆轉局勢的作用,當前也只有靠夜驚堂。如果此行搶不到,那後面就跟難辦了……」
梵青禾抬手倒着茶水,略微思索,目光忽然望向放在桌上的兩個盒子:
「以前在鄔州的時候,北梁的藥瘋子張景林,給我了天琅珠的丹方,其他藥材雖然也名貴,但在西海各部還是能找到,就半斤雪湖花根本沒人拿得出來。
「天琅珠能淬經鍛體、擴充氣脈,夜驚堂已經吃過,筋骨不會產生變化,但擴充氣脈終究還是會生效;雖然有點浪費,但能用搶來的半斤雪湖花,去換左賢王一倉庫,總體來看,還是……還是有點虧……」
梵青禾說着說着,自己也遲疑起來。
畢竟天琅珠逆天之處就在於,讓根骨一般之人脫胎換骨,步入天人合一前幾乎沒瓶頸,只要後續培養跟得上,一顆天琅珠約等於一名頂尖戰力。
而擴充氣脈,只是天琅珠附帶的作用,甚至可有可無,畢竟功力這東西,可以靠勤學苦練得來。
吃天琅珠來增長功力,不亞於用龍鱗石鑄造刀把,作用確實有,但怎麼想都是暴殄天物的行為。
東方離人聽見這些,明白梵青禾的意思,心底也暗暗在斟酌。
雪湖花是有限的哪怕今年收成誇張,弄了一百斤,分到南北兩朝加西海諸部,再加上要管六十年,也是一片難求的至寶,不說半斤,半兩都足以讓她肉疼。
不過張景林這藥瘋子,打造出了『雪湖散』,雖然藥效不及雪湖花百一,治癒時間相當漫長,但氣脈暗傷終究不是絕症了,往後世間武夫對雪湖花的需求,必然會小很多。
而且夜驚堂如果真能短時間功力暴漲,成功步入武聖門檻,對付左賢王就不存在風險了,雪湖花總量不變,但南朝能拿到的顯然會多很多,這對大魏來說明顯是可取的。
為此東方離人斟酌了下,就詢問道:
「既然不用淬經鍛體梵姑娘能不能把方子改一下,少用點雪湖花?」
梵青禾對此搖頭道:「天琅珠之所以能順帶增長功力,是因為其讓人『破而後立』,先靠烈藥撕裂氣脈,再靠雪湖花護經續脈的神效恢復,如此來回,氣脈就被擴充夯實了。
「藥方是張景林研究多年復現,藥材用量都有嚴格講究,要麼都加、要麼都減,如果只減少部分藥材,會破壞平衡,要麼沒作用,要麼就變成烈性毒藥了。」
東方離人輕輕蹙眉:「意思是,減量就變成『大良珠』,加量就變成『夫蒗珠』,但藥材比例不能變?」
夫蒗珠?
梵青禾覺得這說法挺有意思,對此道:
「天琅珠已經是常人在自幼溫養體魄的情況下,能承受的極限,練了鳴龍圖,或許能夠承受更強的藥性,但不保險。嗯……要不要我煉一顆出來試試?」
梵青禾是西疆巫女,煉藥養蠱算是本職行當,興趣極大,現在手上有藥材,又急用,確實是動了心思。
東方離人轉頭看了看隔壁房間,詢問道:
「梵姑娘確定有把握?這兩盒雪湖花,可是梵姑娘和夜驚堂冒死搶來的。」
梵青禾拍着胸脯道:「煉藥不難,難得是方子和藥材,我有方子又不缺藥材,若是能連炸兩爐,我把自己賠給夜驚堂。」
東方離人覺得這和沒賠區別不大,不過見梵青禾如此自信,她還是點頭道:
「反正是搶來的,梵姑娘既然有把握,就試試吧,真能成,接下來辦事也保險一些。現在就開始煉?」
「煉藥咱們得去西海都護府,那裏有冬冥部的人手,藥材煉藥爐都能找到……不過得等夜驚堂醒了再去,先和他商量下,免得他又訓我自作主張亂來……」
「本王是他上司,這些事我點頭了,他就得點頭。行了,梵姑娘先歇息吧,中午咱們換班……」
「行……」
……
——
清晨時分,一支從天琅湖方向駛來的車隊,經過軍隊排查後,駛入了西海都護府的東城門。
隨行的三十餘名護衛,直到此時,才敢暗暗舒上一口氣,感覺如同從鬼門關爬回來了一般。
馬車上,徹夜沒敢合眼的華俊臣,打開車窗,吩咐道:
「華寧,你去左賢王府通報一聲,左賢王當前估摸沒心情見客,能把管家請出來坐坐就行……」
「是,我這就去……」
……
而後方的馬車裏,做書香小姐打扮的華青芷,挑起了帘子,打量起了昔日西北王都的街景。
綠珠湊在小姐跟前,一同看着外面寬闊的街道,感嘆道:
「我還以為西疆都是窮苦之地,如今看來,還是有繁華地段嘛,這種大城池,出個厲害文人真不稀奇……」
華青芷深有同感柔聲念到: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若不是二十年前王庭國滅,這地方應該不比燕京、雲安差,百年積累盡數毀於戰火,只留下一座空城,着實挺可惜。」
「是啊。」
綠珠幫小姐把披肩緊了下,免得凍着,而後遙望向北方的王宮:
「話說要是西北王庭沒滅,夜公子是不是就是太子或者國君,住在那邊?」
華青芷看向華美氣派的西北王宮,輕輕嘆了口氣:
「甲子前,朝廷奇襲亱遲部龍興之地,致使西疆大亂,天琅王就退入了西疆內腹,沒在這裏住了。就算沒滅國,夜公子應該也是在馬背上出生,跟着父輩居無定所。
「不過身份肯定是有的,西北王庭遵循古禮,把太子稱作公子,應該叫『公子堂』什麼的……」
綠珠日有所思點頭,瞎琢磨片刻,又好奇道:
「以夜公子的才華手腕,必然是中興之君,能成一代雄主;若是朝廷打不過,彼此和談,到時候和親什麼的,小姐有沒有機會?」
華青芷聽到這話有點好笑,抬手在綠珠額頭彈了下:
「兩朝和親,和我華家有什麼關係?要娶也是娶南北兩朝的公主,雲安那女王爺,說不定就會被南朝送到這異國他鄉來,還當不了王妃,只能當側妃……」
綠珠略顯疑惑:「南朝的女王爺都當不了王妃?那王妃是誰呀?」
「冬冥大王。冬冥部和亱遲部世代聯姻,要是沒有國滅,夜公子肯定是娶冬冥部的祝宗為妻……」
「我記得冬冥大王,算起來和天琅王妃一輩兒吧?要是真聯姻,豈不是把侄子當相公養……」
「帝王之家,門當戶對就行了,哪裏會講究這些……」
兩人如此瞎扯八卦,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城東的西疆商會附近。
西疆商會是北梁各地的豪商,在西海都護府成立的組織,方便彼此貿易溝通,西海各部的接頭人,也常駐在此地,算是個大型貿易市場。
華青芷雖說是華老太師的孫女,背景顯赫,但對外都以萬寶樓大小姐自稱;萬寶樓生意很大,和西海諸部有來往,在這裏也有點產業,此行的落腳地便在自家鋪面里。
隨着天琅湖的消息傳入西海都護府,城內掀起了軒然大波,三教九流雖然不敢明面上討論,但背地裏都在傳左賢王損兵折將、局勢堪憂的事兒,走出幾步,就能聽到行人偷偷交談。
華青芷坐着馬車,沿途聽着外面行人的交談,很快在掛着『萬寶樓』招牌的兩層樓閣外停下,老爹華俊臣就走了過來,叮囑道:
「為父去黑市打聽下門路,你就在鋪子裏老實待着,不要亂跑。城裏面雖說安全點,但最近幾天也不太平……」
華青芷坐在輪椅上,無奈回應:
「我走路都是問題,想跑也跑不了,爹伱放心好啦。」
「唉,別老提這茬,等在這裏找齊花株,過幾個月就能滿地跑了。進去吧,別受了風寒……」
華俊臣叮囑完閨女後,就帶着幾個隨從,匯入了集市的人群。
華青芷目送過後,被綠珠推着上了台階,又進入了寬敞鋪面里,裏面的掌柜,便連忙迎了出來:
「大小姐可算來了,路上還好吧?房間已經安排好了,大小姐請……」
華青芷還是第一次來左右打量店面,覺得有點太冷清了。不過萬寶樓賣的本就是奇巧物件,在西疆這貧寒之地生意不好也正常。
華青芷被推着前往後方的住處,想了想忽然詢問道:
「我聽說,上次萬部集的時候,店裏賣了一塊千機門打造的日晷?」
老掌柜聞言摸了摸鬍子,略微回想:
「確有此事,是管事小王在琅軒城擺攤賣的,碰上了個財大氣粗的豪客,開口叫價一百兩,價都不還直接拿了……」
「一百兩?」
華青芷聽見這話,表情微微一僵,繼而便嚴肅起來:
「那款日晷,標價五兩,我萬寶樓做生意,以誠為本童叟無欺,豈能這般漫天要價宰客……」
「唉,大小姐誤會了,家裏的規矩我自然知道,但在西疆做生意,運費是大頭。燕京賣五兩銀子的東西,歷盡萬險送到琅軒城,若還賣五兩,豈不成了虧本買賣。那豪客既然能掏銀子,就是心中有數……」
華青芷自然知道這道理,但也不是什麼大件兒,翻二十倍還是太過心黑,她都不知道,自己還宰了夜公子一下狠的,心底怪不好意思的。
綠珠並不清楚日晷背後的故事,聽見掌柜的話,詢問道:
「西海諸部產的凍顏霜,在燕京賣的特別貴,這裏是不是要便宜些?」
「那是自然,像是這些富貴人家才會用的物件,都是暴利,從冬冥部運出來,層層轉手送到燕京的鋪面,價格翻個幾十倍都正常。大小姐要是想要的話,我待會就去買幾箱子回來,小南街都是藥材商,哪裏就有……」
「幾箱子哪裏用得完,待會我去給小姐買兩盒就行了……」
……
———
點個名收割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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