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經半個月,佛像終於可以收尾了。
今日過後,便不必再來仁壽殿,梁婠不是不開心的。
畢竟,誰喜歡連日對着一張假笑的臉。
這兩天太后身上不爽利,便沒讓她一早入宮,都是過了晌午再來。
仁壽殿門口只有兩個小宮人,宮人見到她習以為常,通傳都免了。
梁婠抖落一身雪花,低頭進去,殿內靜悄悄的。
還未深入,與掌事宮女迎頭碰上。
只道太后昨夜裏受了涼,晨起時有些許發熱,此時剛服完藥睡下,就不必再進去驚擾,只叫她在偏殿自行收尾。
梁婠恭敬應了。
估計半個月都沒鬆口,太后也是不想見她。
掌事宮女將她安頓好便去忙。
沒人管,梁婠樂得自在,巴不得早做完早走。
仁壽殿以花椒塗壁,掛錦繡簾,設雲母扆,懸鴻羽帳,鋪西域羊絨毯,燃鵝梨帳中香。
外頭鵝毛大雪,殿內暖氣熏人,梁婠漸漸生出困意。
拿針的手越來越沉,眼皮也越來越重。
不對,不該這麼困的!
等意識到香有問題,梁婠伏在案上,渾身跟灌了鉛似的,完全提不起勁兒。
她盯着指尖繡針,眼神漸漸渙散。
有人要害她
突然,身體高高懸起,已離開案幾。
晃晃悠悠不知道要去哪兒。
直到後背抵上堅實,一隻手自衣領探入,涼涼的觸感,激得她費力睜眼。
一張邪肆陰鬱的臉,染了慾念的鳳目,攜了恣意的笑。
高潛?!
「夫人的身子好軟和。」
梁婠想張口,卻發現十分吃力,只能勉強擠出不完整的幾個音。
這迷藥不僅讓人意識昏沉、筋柔骨軟,更叫人說不出話。
從前為逼她就範,高潛用過這招。
可今天擺明是有人故意要陷害她,高潛應該也是被利用了!
「夫人是羞得說不出話了嗎?」
璞玉一般的人,瑩瑩潤潤,置於眼前,只待採擷。
高潛眼底的慾念漸濃,全然不曾發現有何異樣。
梁婠急紅眼,一邊努力搖頭示意,一邊用力握緊繡針,繡針直扎進皮肉里,試圖用疼痛不斷刺激,來保持意識清醒。
高潛細細瞧着她。
閃着水光的眼尾微紅,欲泣不泣,似有千言萬語,這模樣分明是欲拒還迎。
高潛詭邪笑出聲:「夫人不必怕,孤允諾過你,並非一夕之歡。」
梁婠氣結,無暇顧及他自說自話,哞足了勁兒去調動手上的控制。
要敢硬來,就把他扎昏!
高潛笑着除去自身束縛,手慢慢朝她探了過來,握住她的肩。
他陰鷙的眼眸,黑得嚇人,「仁壽殿裏穿花蛺蝶,夫人可真是個妙人,只一會兒你討饒的聲音要小點兒,可別驚動太后。」
高潛以為是她故意引誘他?!
對,怎麼不像呢?
她確實一直在向他示好啊!
想到接下來——
梁婠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忍不住直想吐。
他低笑着撥開發絲,俯下身迎上來。
積攢了許久的力氣,就在等關鍵一擊。
梁婠揚手就要往他囟門穴上扎。
「陛下?」
有聲音驀然響起,自遠而近,是掌事宮人。
梁婠揪着的心徹底沉下去。
引誘皇帝在仁壽殿胡作非為,單憑這一點,就可以將她當場杖殺。
要害她的人是恨毒了她!
身上的人也變了臉色,眼神陰狠,想要一把扭斷她的脖子。
大概是以為她等不及要住進含光殿,才故意引着他在仁壽殿胡來,好叫人發現他倆有私。
高潛不能昏。
梁婠揚起的手放下。
時間緊,高潛顧不上掐死她,只顧得上拾起衣服,往身上裹。
被人看到,他們這般形容,必生誤會,沒什麼都得有什麼。
他是可以跑,她怎麼辦?
何況也根本跑不出去!
梁婠趁他不注意,毫不猶豫往自己百會穴扎。
尖銳的疼痛,喚醒她的身體各處意識。
梁婠爬起身,一把扯住穿衣服的人。
高潛一頓,回頭驚訝看她。
梁婠沒法解釋,當着他的面,拿針扎舌尖。
舌頭一痛,滿嘴腥甜。
梁婠吃力:「陛下藏起來!我們被人陷害了!」
她說完俯身去撈衣服。
高潛瞳孔一縮,死死盯着眼前人。
「不過寵幸一個女人,孤為何要藏?」
梁婠急道:「這是仁壽殿,陛下也不想被太后揪到錯處吧。」
她不管不顧,儘可能快地套上衣服。
高潛陰沉着臉。
梁婠匆匆瞥他一眼,顧不上其他,當機立斷:「我去拖住來人,陛下找機會從窗戶逃走!」
忽略掉那扭曲的臉,梁婠再不囉嗦。
「陛下,信我!」
的確也沒時間囉嗦,偏室的門已被打開,梁婠繞過大柱子,硬着頭皮迎上去。
也再看不到簾帳後的人究竟是何打算。
聽天由命!
梁婠深吸口氣:「姑姑,在找誰?」
掌事宮人已站在繡案前,冷不丁看到她從裏間出來,釵橫鬢亂,衣衫不整,不由大吃一驚。
「梁姬這是去做什麼了?」
梁婠笑笑,隨手拉了拉微敞的衣襟:「方才覺得睏倦,便尋了一處,略歇歇。」
「略歇歇?」
略歇歇能歇成這樣?
再掩飾,那眼裏的水光、微喘的氣息,還是露了馬腳。
掌事眼神徒然變冷,眼底儘是懷疑:
「梁姬可有見到主上?我方才出去,門口宮人說主上來了,可四處都沒瞧見。」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還一身凌亂,怎麼解釋?
何況,高潛本來就要對她
高潛是忌憚太后,可心一橫,說認也就認了,頂多一番責罰,繼續被壓制着,可自己不行,非但進不了宮,還得受死。
再說,她現在還牽扯到陸修。
先不說這迷香誰放的,就說高潛是不是來得也太湊巧?
梁婠鎮定搖頭:「我方才睡着,沒聽到有人來。」
「梁姬是真沒聽到,還是不敢承認?」
掌事冷冷一笑,不再同她廢話,帶着人直往裏間去。
「姑姑這是何意?」
梁婠急忙攔在她面前。
掌事輕蔑笑笑:「何意?梁姬怕是忘了,這是在仁壽殿!」
話畢,只向一旁的宮人眼神示意,兩人立即上前將她拉開。
梁婠緊緊閉上眼,就算高潛肯聽她的,依言翻窗逃走,可外面大雪,定會留下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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