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含光殿又恢復先前的齊整,殿內的琉璃燈,光線柔和。
梁婠坐在燈下,待理清明日諸事後,輕輕打了個呵欠。
湘蘭看在眼裏,出聲提醒:「娘娘休息吧。」
梁婠應了聲,起身往床榻去,確實是有些累了。
她剛脫了鞋襪躺好,沅芷小碎步跑了進來,紅着臉,些微氣喘。
湘蘭掀起眼皮看一眼:「人還沒走?」
沅芷連連點頭:「不止沒走,還昏過去了,奴婢叫涼風殿的宮人內侍將趙弘德送回去,可他們不肯,說什麼弘德醒來定會打死他們的。」
梁婠坐起身,這個趙弘德究竟想做什麼?
不知怎麼回事,晌午後,趙弘德去而復返,抽簪散發、褪去宮裝,只着素衣,直挺挺跪在含光殿外,說是要請求自己的原諒,並代她向主上求情,救她一命。
梁婠只覺莫名其妙。
她在含光殿的時候,那眼神恨不能把自己殺了,更何況,高潛若當真要殺她,她還有命跪在門口嗎?
實在鬧不明白,她唱的是哪一出?
湘蘭嘆氣:「這般繼續鬧下去,只怕會驚動皇后、太后,對娘娘可不好。」
梁婠心裏也清楚,沉默了一會兒,道:「主上可知?」
沅芷道:「奴婢去過太極殿,可門口的內侍說,主上自從含光殿回去後,便不叫人打擾,閉門不出,您也知道主上的脾氣,誰敢硬闖?要不娘娘出去勸一勸?」
沅芷說到最後聲音弱了下去,小心翼翼往梁婠臉上看。
湘蘭眉眼微抬,看她:「只怕弘德並非是跪給娘娘看的,娘娘就算出去也無用。」
沅芷無奈:「可再這麼下去,闔宮上下都要知曉,屆時又該如何收場?」
梁婠重新躺下,拉過布衾,閉上眼淡淡道:「沅芷,你讓人將她抬去偏殿,再找太醫署的人給她看看。湘蘭,你去昭陽殿給皇后知會一聲,只道主上同趙弘德生了矛盾,若問起我,就說我今日身體不適,自顧不暇。」
略略一想,又道:「至於主上那兒,明日快早朝時,前去告知一聲即可。」
湘蘭替她放下簾帳,與沅芷一同出去。
高潛又不可能一輩子不出來。
他和趙弘德的事,她是真的不想摻和。
才不過兩日,竟已是這般波折,梁婠默默嘆口氣。
——
天光微亮,梁婠醒了,卻是被吵醒的。
沅芷講,是主上擢人將趙弘德送回涼風殿禁足。
他們兩個如何,梁婠並不關心。
不過,高潛向來說殺就殺,從未對人手下留情過,可他卻捨不得讓趙弘德死,可見是真心喜愛趙弘德,這點倒是前世沒有的。
也是稀奇。
但趙弘德從含光殿被送回涼風殿禁足,宮裏必定是要有些傳言了。
無妨。
虱子多了不怕咬。
忽然想起曾在街邊聽到這麼一句話,用在這裏竟也合適。
梁婠忍不住低低笑出聲。
湘蘭仔細幫她拉展裙裾:「確實合身。」
梁婠往鏡子裏瞧了瞧,不禁咋舌。
繁複的宮裙,艷冶又不失雅致,不止合身,還很合適,倒真難為司衣司的人,她什麼都沒說,竟能這般合乎心意,簡直匪夷所思。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可惜——
梁婠轉過身,背對着鏡子,並不想看到如此精心打扮的模樣。
就在此時,沅芷從外殿走了進來。
「娘娘,黃良媛來了。」
梁婠眉心微動,淡掃一眼:「你們都退下吧。」
宮人內侍悉數躬身退出,黃良媛獨身走進來,驟然見到殿中人,暗暗驚嘆。
黃良媛垂下眼,先是恭敬行禮,才近前。
梁婠淡然一笑,牽過她的手,讓到案幾前坐下,又抱了沉香木的大匣子過來。
「黃良媛以後在含光殿不必拘束。」
黃良媛眼裏是盈盈喜色:「妾不敢造次,禮不可廢。」
梁婠在她對面坐下,將匣子往她面前一推:「這是司寶司新送來的,你挑幾件留着用吧。」
黃良媛詫然,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只一句道謝,不足以表達內心。
自昨日起,她一顆心就浸在歡欣雀躍里,被冷落了這麼久,忽然守得雲開見月明,緊張得她徹夜難眠。
黃良媛沒打開匣子,而是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大禮。
「娘娘如此厚意,妾無以為報,定誓死效忠娘娘。」
她頭磕得很用力。
這——
梁婠伸手將她扶住,含糊道:「我這般待你,並非是要你效忠,只是要你盡心服侍主上罷了。」
黃良媛先是吃了一驚,繼而又明白,鄭重道:「娘娘放心,若是娘娘以後有孕不方便侍寢,妾定會按娘娘要求行事,只是妾姿色平庸,不及娘娘萬分之一,唯恐入不了主上的眼,辜負娘娘一番厚意。」
有孕?
梁婠愕然,心知她誤會,也不解釋:「怎會入不了眼?到底這良媛是他自己封的。」
黃良媛苦笑,這後宮哪個不是他封的,琴彈得好封一個,舞跳得好封一個
這麼多人,認識的、記住的、沾過身的,有幾個?
除了趙弘德,也就剩下兩位夫人吧。
黃良媛神情悽苦,實話實說:「妾是因為琵琶彈得尚可。」
不重要。
梁婠眉間輕蹙,道:「只要你願意就行。」
黃良媛遲疑一下:「妾自然願意,可是——」
「娘娘。」
湘蘭突然走了進來,看黃良媛一眼,走至梁婠身側,耳語幾句。
說完後站去一邊。
梁婠表情淡淡,不辨喜怒,只將匣子打開,道:「你先挑着,主上急找一樣東西,我去看看。」
黃良媛站起身,面色尷尬:「那不如妾先退下——」
梁婠忙忙擺手:「坐坐吧,耽誤不了多久。」
梁婠說完,便帶着湘蘭走了,只留黃瀠一人。
黃瀠規矩坐着,沒碰匣子,眼睛四下瞟着,邊打量邊驚嘆,外殿就夠奢華了,這內殿便是真的仙女也住得。
期間倒是有宮人進來,給她送了茶水。
黃瀠端起茶杯飲了口。
「陛下還是不信妾嗎?都跟您說了,真的丟了,妾也沒找到——」
忽然,隔壁響起低低的說話聲,斷斷續續的,聽着不是很清楚,但根據嗓音,應是梁昭儀。
黃瀠一口茶嗆住,咳了起來,這豈不是無意中聽了主上與梁昭儀的牆根?
主上沒回答,也或許是聲音太小。
黃瀠有些好奇。
又過了一會兒,女子輕輕嘆氣:「真的虎符被陸修不知藏哪裏去了,實在無法,妾就只好用假的」
「妾這麼做不還是為了陛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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