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潛垂着眼帘,哼笑一聲:「昭儀意欲作何安排?」
梁婠直言:「如果陛下不願利用虎符誅婁氏九族,也可借着婁氏進宮赴宴,撿主要的拿下。」
高潛有所顧慮不意外,冒然將婁氏一鍋端,且不說能不能端得掉、會不會逼得他們造反,就說其他門閥士族,未必不會唇亡齒寒,若是有心利用,非但不能扳倒婁氏,只怕還會將他快速拉下皇位。
鐵打的門閥,流水的皇帝。不是白說的。
梁婠停下瞧高潛一眼,但見他臉上並未不悅,方繼續道:「不瞞陛下,在去屏州途中,妾無意間知曉一件隱秘之事。」
高潛這才抬眼看她:「何事?」
梁婠故意猛吸幾口氣,咬牙道:「妾無意中得知,婁世勛對陛下的宋婉華覬覦已久,他們當日未入宮時便已交好,後來宋婉華入宮,他們更是借着皇室宴會,私下裏——」
高潛一把捏住尖白的下巴,眯着眼睛打量她,冷聲:「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他眼裏是深深的怒意,身上是濃濃的寒氣,沒有一個男人能接受得了妻妾與外男背地媾合。
更何況還是帝王。
他可以想不起來宋婉華是哪一個,讓她餘生枯守後宮,終不見天顏;也可以為了拉攏人心,或達成某種目的,主動將她送給誰,就像自己一樣。無論是哪種都可以,可唯獨不能是宋婉華背着他,私自與外臣交媾。
這不僅是踐踏了他作為男人的尊嚴,更是侮辱、挑釁他作為帝王神聖不可侵犯的地位和至高無上的權威。
他下手很重,捏得她生疼,看得出來,他在憤怒,而且是憤怒至極。
「陛下——」
梁婠吃痛,兩個眼圈都紅了,水汪汪的,眸中帶了哀求之色。
高潛視而不見,並沒因此放鬆力道,對上她的雙眼,輕輕揚眉:「你是想借孤的手,殺婁氏的人,對嗎?」
梁婠臉上的表情明顯一僵,唇角隱隱動了動,並未言語。
高潛的確與從前很不一樣,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一直以來,她都將高潛視作前世昏庸無能,且整日沉迷酒色的暴君。
其實想想,不對,如果他還是從前的高潛,又怎會從一開始就提防陸修呢?
他似乎當初還特意問過自己,陸修可不可信?
當日在衛國公府,他將自己送給陸修時,分明說的是代為調教,日後再進宮。
有沒有可能,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陸修活到最後
她和高潛,到底是誰在利用誰呢?
他為何變了?
她實在想不通。
這一路走來,很多話,皆是半真半假,不是將真話藏在玩笑里,就是一本正經說着玩笑話。
最終結果取決於你更信哪一部分。
梁婠的心越來越沉,若真想達到自己的目的,她就不該再用對待過去高潛的方式對待他。
有一點,高潛疑心重,不僅沒有變,還比前世更甚。
看到她不像平時能言善辯,高潛饒有興致地笑了起來:「你是想為他報仇嗎?」
梁婠一張臉蒼白如紙,眼眶裏有淚在打轉兒。
這反應明顯是猜對了。
高潛微微蹙眉,面上難辨喜怒,只冷着眼丟開手。
梁婠身子晃了晃,從佩劍上跌下去,有些沒站穩,紅着一雙眼睛沉默,白皙的皮膚上,有被鉗制過的紅紅印記,瞧着可憐極了。
高潛唇角慢慢一提,彎出一個弧度:「孤昨日就告訴過你,心軟的機會只有一次,你不要試圖一次次挑戰孤的底線。」
梁婠當即跪了下去,仰起一張白淨的臉看他,至真至誠:「妾從未想過挑戰陛下的底線,究竟要如何處置婁氏,本就應以陛下的利益為先,妾之所以願意去盜虎符,除了為陛下效力之外,也確實藏有私心,新仇舊恨總是不想放過他們,這點妾不敢隱瞞陛下。」
高潛唇一抿,極冷:「新仇舊恨?新仇自是為了他,舊恨呢?」
提到舊恨,她眼圈更紅了,水光閃閃。
「若非婁氏故意隱瞞歪曲那命格,我又豈會被視為不祥?說不準一早便可入宮,成為陛下的助力,怎會生出這麼多變故與曲折?」
她聲音發顫,眼角掛了淚,委屈得不行。
高潛俯下身,默默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伸手撫了撫被她捏紅的印子。
是啊,這件事她早已稟明,後來婁氏也主動提到,雖然將她說作命硬不祥,但他們用意,他又怎會察覺不到?
既是天生的鳳命,自然該留在他的身邊。
在此之前,他或許還對『天下誰家定乾坤』心存疑慮,現在倒是提醒了他,如何叫她自己承認
高潛幽幽一嘆:「我說過,只要你臣服於我,我不會虧待你。待日後我擺脫桎梏,將他們全部留給你殺着玩,又有何不可?可你若是——」
高潛口中的話並沒說完,可黑眸中的冰涼卻是清清楚楚。
梁婠看得明白,承認對陸修動情,有利有弊。
利的是博得他信任,不讓他覺得她絲毫不念舊情,冷血冷情;可弊的,也恰恰是這點,因為他,她殺了陸修,她能記恨婁氏,誰知又會不會恨到他身上?
梁婠哽咽道:「臣服陛下、效忠陛下,妾一日不曾忘,只是情之一事,非人所能控制,他到底真情一片,妾卻痛下殺手,心中如何不愧疚?陛下既然要留着婁氏,妾即便舍了這份愧疚,亦會遵從。」
高潛點點頭,停了片刻,將人扶起,語氣不咸不淡:「記住你說的話。」
「是。」她垂下頭,眼淚才敢往下落。
高潛瞧着那眼淚,不覺微微皺了下眉,道:「孤的昭儀不該為亂臣賊子之子落淚,這是最後一次。」
輕飄飄的警告,分量卻很重。
此路不通,那便換條路。
梁婠吸了吸鼻子,果真聽話地擦掉眼淚,抬頭看他:「是,妾會牢記於心。」
高潛撫了撫她的頭,很滿意:「這裏太亂了,叫他們好好收拾,我們去你的含光殿,孤還有一件事要問你。」
梁婠稍稍愣了一下:「陛下請說。」
高潛一面牽着她走,一面淡淡微笑:「你叫人將他葬在何處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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