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已深,屋內燭火昏黃。
靜謐的夜裏只聽得到淙淙水流聲。
洗漱後,梁婠伏在案幾前,一手托着腮,一手握筆寫着字,偶爾微微抬眼,翻看案頭厚重的卷宗。
她不知何時能處理完,怕熬得太晚,便讓青竹等人去休息。
因而房間裏只有她和宇文玦兩人,一人一張案幾。
他處理事務時,一向不喜歡旁人打擾。
梁婠也樂得安靜。
一張整理完,她擱下筆,活動一下手腕,手剛撫上脖頸,另有一雙手搶先按上她的頸肩。
宇文玦不知何時忙完,走到她的身後。
梁婠偏頭看他:「忙完了?」
宇文玦應一聲。
他們特意去看了位于丹川的老城,不說廢棄許久,就連土地也不適宜種植。想到每年春汛、秋汛,汾河沿岸總會有大大小小的水患,每年也耗費不少錢財在治災救災上,倒不如在此處修建堰壩,不僅有利於農田灌溉,還能防患水災,可謂一舉多得。
宇文玦將此項提議上報周君,多日過去卻遲遲不見答覆。
前日公孫敘從洛安傳來消息,稱朝中有不少反對的聲音。
即便是皇帝同意,也受到多人勸諫阻攔。稱此時,更該顧着前方戰事,以舉國之力早日拿下齊國才是。
宇文玦聽到消息,並未停下手上的籌建事務。
梁婠知道他定是早有所料。
畢竟眼下兩國正在交戰中,修建堰壩並不是一件易事,同樣是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
救災治災,早有先例,不算太費事,因而他將更多的心思放在籌備修建堰壩上。
梁婠在這方面雖不太懂,倒也不妨礙幫着查詢、規整舊籍資料。
宇文玦幫她輕輕按揉着肩膀:「很晚了,咱們去休息吧。」
梁婠一聽,連忙扣住他的手,拽着人坐在自己身側,眨眼一笑。
「殿下既然忙完了,那便幫幫奴婢吧?」
這幾日在外,梁婠都裝扮成婢女的模樣跟着他。
倒也方便他們行事。
宇文玦蹙起眉頭看她:「勸卿好好想想該如何稱呼。」
梁婠裝聽不懂,抓起案上的筆塞進他手裏:「還有兩張就寫完了,殿下一張,奴婢一張,剛好!」
宇文玦瞧着揣着明白裝糊塗的人恨得牙痒痒:「卿總要給點兒好處才是。」
梁婠鋪開紙,另取一支筆,低下頭不看他,邊寫邊道:「這貌似是周君派給殿下的事務,殿下要討賞不該去找他要嗎?再說了,奴婢這是在幫殿下做事,殿下不給奴婢支付酬勞,怎麼反倒向奴婢討要好處?」
宇文玦放下筆,眯起眼饒有興致地瞧她:「說罷,卿想要何物作酬勞?」
梁婠停下筆,仍舊不看他,偏着頭凝眸細細一想,痛快道:「老規矩,還是一斛珍珠吧。」
一斛珍珠?
宇文玦揚揚唇,鎖住細白的手腕,從她掌心抽出筆放去一邊,意味深長:「可我怎麼覺得不夠呢?」
梁婠被他瞧得面上一紅,匆匆避開他的眼,訕訕笑道:「殿下向來大方,一斛不夠,那就兩斛吧?」
宇文玦扣住她的腰往身前一提,慢慢俯下頭,湊近她的臉:「可我仍是覺得不夠啊,卿這麼容易滿足嗎?」
梁婠被他炙熱的目光看得臉頰紅撲撲的,連連點頭:「滿足滿足,知足者常樂。」
宇文玦看她害羞的樣子,低低一笑:「我還什麼都沒給呢。」
梁婠雙手抵在他靠過來的胸口上,臉更紅了:「其實,不要報酬也行的。」
宇文玦盯住她的眼睛,低頭往唇上輕啄一口:「那可不行。」
梁婠的臉瞬間紅了個透,渾身燙了起來:「別鬧,我的傷還——」
還沒好?
後面的話,梁婠說不下去,日日由他上藥,好沒好的,他不比任何人清楚?
宇文玦往她紅撲撲的臉上看一眼,熄滅案几上的燭火,輕輕一抱,將人打了橫抱走向床榻。
黑暗中,梁婠的後背陷進綿軟的被褥,緊接着,帶着淡淡冷松木香的身體靠了過來,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抱入懷中。
梁婠順勢將火燒火燎的臉貼上他的胸口,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宇文玦唇角藏着笑意,在她頭頂落下一吻,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幼獸似地安撫她:「別怕。」
低沉的聲音里儘是溫柔。
他說不怕,梁婠更緊張了。
然等了片刻,也不見其他動作。
梁婠蜷在他懷裏,眨了眨眼。
他這是睡着了?
梁婠抬起頭看他:「你——」
剛吐出一個字,就有唇覆了上來,本以為一發不可收拾,不想僅是淺嘗輒止。
宇文玦很快放開她,黑暗中一雙眸子很亮:「卿重新說。」
梁婠一愣,不解:「說什麼?」
宇文玦皺了下眉頭,手臂如懲罰一般圈緊她:「卿該怎麼稱呼我。」
梁婠輕咳一聲,囁嚅半晌。
宇文玦靜靜等着。
梁婠舔了舔唇,小聲吐出兩個字:「夫主。」
「嗯,」宇文玦低下頭吻吻她的唇角,「以後要日日這麼稱呼。」
他說着拉過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安安靜靜地躺着。
梁婠閉起眼,靠在他胸口聽着心跳,漸漸覺得睏乏。
就在她要睡過去時,有人輕輕喚她。
「婠婠。」
「嗯?」
梁婠眼皮很重,閉着眼應他,有溫熱的氣息靠近耳邊,聲音又低又輕,隨即拍拍她的背。
*
次日午後,他們像往常一般巡視完災情點,回到住處簡單用過膳食後,便又出了門,不是去看難民,而是登上一輛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一路往東去。
梁婠坐在馬車上仍舊翻看手中的典籍。
宇文玦笑着看她一眼:「不論何時何地,你這謀事的勁頭永遠十足。」
梁婠不理會他的打趣,掀起簾帳一角往窗外瞧:「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宇文玦淡淡道:「葉陽。」
梁婠一怔,緩了緩,放下簾帳轉過頭。
宇文玦垂下眼睫。
葉陽是周昀葬身之處。
她還記得那日在晉鄴,他長鞭揚起,駕馬離去的背影。
也記得那個黑夜裏,她在前面拼命跑,府兵在後面追,是周昀將她攔在街頭,二話不說將她拽進馬車
她總是不太相信,那樣一個人就這麼死了。
梁婠視線落回手中的書上,好像前世早逝的那些人,終究還是死了。
「明日的婚禮,卿要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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