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武家、平陽司馬,兩家在帝都都有御賜的府院,形式上,兩座諸侯府的面積差不多,都是遠過尋常富戶,廣及十餘里的豪華大宅,但牽涉到兩家的財力,宅院的氣派程度就差很多。
司馬家的諸侯府,因為財力不足,關閉了其中七成設施,也沒太多裝飾,僕從亦少,僅能維持一個起碼的門面,之前戰事危急時,甚至一度傳出有意賣掉府第換錢的消息,財政狀況的窘迫程度,帝都里是個人都知道。
武家的氣派就不同了,做為能與滄溟龍氏分庭抗禮的大家族,神都武家不只強大,而且古老,世代累積下來的財富,絕不是簡單幾代敗家子能夠揮霍掉的,雖然底蘊都在神都,但帝都的府院宅第,仍修得美輪美奐,極盡氣派之能事。
自新帝國建立,武蒼霓就沒有再回過帝都,哪怕沒有親身經歷那一夜,這座沾滿友人鮮血的都市,對她也算是傷心地。
關於那天晚上所生的每一場大小戰役,她幾年前就透過各種管道蒐集清楚,在房裏有一張地圖,用不同顏色的筆勾畫出來,記載着那一夜的各種慘烈。
那是一張非常傷人的地圖,這也是一座非常令她傷心的城市……
此番重回帝都,武蒼霓感慨萬千,本來是打算正式現身後,要落腳在司馬家的府院,畢竟在身分上,自己仍是司馬家的兒媳婦,嫁後從夫,落腳在司馬家比較合適,不管武家那邊怎樣勸說,怎樣比較兩邊宅院的舒適性,怎樣誇耀重金請來大小姐最喜歡的名廚……都被自己拒絕了。
戎馬多年,轉戰八方,墳地睡過,樹皮草根也啃過,自己哪還會被什麼享受給打動?老家的親友,總還當自己是那個嬌氣的大小姐,維持着舊日的印象,有時真是想想也好笑……
但這回離了晉王府後,自己就改了心意,踏出晉王府時,遇上急忙迎過來的司馬路平等人,自己就只有簡單一句。
「打道回府!」
這句話很好懂,但引路人一馬當先所行的方向卻不對,當認出這條路是往神都武家的諸侯府而去,司馬路平等人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武帥怎麼了?為何改了預定計劃?
要能讓這頑固的當代女傑改變主意,可真心不容易,她不是聽得進勸的那種,生什麼事了?
所有人都想問,但看見武蒼霓俏臉上,一語不的表情,沒有人想多口,就這麼直直向武家諸侯府而去。
各諸侯府的周邊,都有家將、衛士巡守,一行人還在大老遠外,就已經驚動了武家人,早在數日前就先入京的武戰豪聞訊,急急忙忙打開大門,鋪上紅毯,僕從灑掃,掛起彩緞與鞭炮,要以最隆重的形式,歡迎武氏的公主回家。
盛大的排場擺到一半,遠遠已經看到武蒼霓一行人的身影,武戰豪斥喝着管家、僕從,加快度,絕不能失了武家的體面。
換了是其他到訪的客人,不管身分多高,哪怕皇是宗親,這麼不告而來,匆匆到訪,都別想得到武家人的好臉色,世代累積的貴胄,自然有老牌貴族的底氣,更別說這人還害得他們挨罵,甚至可能挨鞭子。
不過,換成是出嫁的武家大小姐要回門,氣氛就完全不同了,花白頭的管家,大大小小的僕役們,拿出十二萬分的幹勁,匆忙整理,擺出盛大排場,後頭廚房也忙忙碌碌,準備起大小姐以前最喜歡的香茗,還有她所鍾愛的菜色……
武蒼霓的突然到來,讓虎躍國公府籠罩在一片喜洋洋氣氛當中,不知情的人遠看,還以為這邊要辦喜事了。
可是,這場「大公主歸家」的慶典,卻中途出現拐點,當武蒼霓一行人走近到相當距離,修練「視破凝絕」有成的武戰豪,一眼看清姊姊的面孔,臉色登時大變。
「不、不好!」
武戰豪疾呼道:「後退到門內,全部撤回來,關門!開結界!快!誰動作慢了,我剝了誰的皮!」
說到做到,武戰豪更第一個帶頭示範,全然不顧什麼體面,掉頭就往回跑,其他人雖然都處於劇烈錯愕中,卻也只得依言而行,匆匆撤回,把什麼彩緞、紅毯都留在外頭,成了一片凌亂而突兀的畫面。
厚重大門迅關上,結界開啟,整個虎躍國公府,頓時處於一片肅殺氣氛中,這哪裏還是歡迎大客,簡直就是如臨大敵了。
武戰豪這些年來威名卓著,沒人懷疑他是忽然失心瘋了,對於他的表現,家人們只是有着不同的猜想。
「少、少爺,生何事?外頭那人,不是大小姐?是敵人冒充?」
花白頭的管家這麼問着,心裏卻直接說了聲不可能,哪怕真的是強敵到來,府里又不是沒有地階坐鎮,直接圍而殺之就是,這可不是天階滿地走的時代。
況且,武戰豪也是出了名的猛人,遇到敵人,肯定是往死里拚,哪可能會在家人面前自墮聲勢,落荒而逃的?
「不!是本人,是我大姊。」
武戰豪心驚膽顫的肯定,卻讓其他人更摸不着頭腦,本身已是地階人物的老管家不解道:「既然真是大小姐,那少爺你怕啥呀?」
「多事!你們懂什麼?不懂就別開口!」
武戰豪的心情,確實非別人能體會,早先自己還在納悶,大姊為何忽然改了主意,不去司馬家,而是聽了自己的勸,回到武家來,她可不是那種會聽人勸的性子……
不論如何,只要她肯回來,一切都好,如今情勢早已不同六年前,以她的才華,待在西北那地方只有埋沒,如若肯回歸武家,不管她或是武家,都能在即將來到的新時代中,有更進一步的提升。
只是,在與她打了個照面,眼神接觸的一瞬,自己才現搞錯狀況了,姊姊眼中的那股銳氣,自己最近曾經見過一次,那真是至死也難忘。
那是西北連場大戰,她神奇出現在平陽城,果斷奪司馬家兵權時候的眼神,仿佛一頭沉眠多時的猛虎,驟然甦醒,狠狠地咬下一口,無比的決斷與魄力,讓自己對姊姊嘆服拜倒,推崇到極點。
可偏偏,今天在她回家的時候,她又出現了這樣的眼神,那是來這裏幹什麼的?
只要一想到那個可能,武戰豪就不寒而慄,根本管不上什麼體面,先關門當烏龜再說,反正是從小尿布看大的自家老姊,還講什麼武者尊嚴啊!
「……開門!」
不管怎麼不願意面對,煞星仍是到了門外,低沉的聲音,簡單兩字,卻像是猛虎的低咆,讓聞者陣陣心驚肉跳。
這回,連老管家都聽出了不妥,外頭的那隻母老虎,似乎很不高興……想想也還真是,久久回一次家,卻被自家人給擋在門外,是誰都會心情不好,而且這位大小姐,以前就是出了名的不能受氣……
「是,立刻開……」
老管家嚷着讓手下人去開門,話還沒嚷完,就被武戰豪一把猛揪住衣領,露着森森白牙,威嚇道:「不許動!沒有我命令,誰敢開這門?」
「呃……少爺,可這……」
「沒有這或那,說不開就不開!」
武戰豪的聲音方落,門外就轟然一聲巨響,威猛的衝擊力,震撼着結界,仿佛什麼攻城槌之類的重物,撞擊了門口,如果沒有結界屏護,別說是門被撞開,兩扇大銅門飛出幾十米都可以。
……她出手了!
……這甚至只是她未出法相的一擊。
同為地階的老管家,自然明白這代表了什麼,力量的差距可不只一點半點,自家大小姐竟然到了這層次,他瞪大雙眼,驚愕地望向武戰豪,「少爺,大小姐她……」
武蒼霓的聲音從門外傳入,雖然不大,卻蘊含內勁,清楚傳入每個人耳里。
「開門!這麼鬧成何體統?你們難道是要我當眾攻打自己家門嗎?」
考慮到對方真是說干就乾的人,這邊還真不敢和她叫板,什麼事情能在家裏解決,就別演給外人看。
無奈之下,中門大開,武家眾人幾乎是豎起白旗,將這位大小姐迎了進去,在進門的時候,遠處天空煙花竄閃,白日煙火,粲然耀眼。
「這、這是啥啊?」
「聽說是南方的一個暴戶要入京,正在那邊造勢放煙火,晚點還會撒金幣雨的樣子。」
「哼!騷包,果然是暴戶。」
武家人們的低聲交談,武蒼霓一字不漏地聽進耳內,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為所動,白色披風揚擺着,跨步進了大門,回到這許久不曾造訪的虎躍國公府。
入府後,她看了一眼天上的煙花。
……你動作好快啊!
……幸好我也不慢,否則就跟不上你的腳步了。
在心裏這麼說着,武蒼霓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微笑,沒有人能夠理解,而後,她面對站在眼前的武戰豪與老管家,聲音轉為嚴厲。
「為什麼不開門?開了是我卻關門,連結界都開了,你們當我是敵人嗎?」
武蒼霓手一揮,道:「算了,家裏如今在帝都有多少能用的人手?能調度的資源?立刻列單給我,我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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