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省堂內,勢如水火。
龐飛文紫衣大袍獵獵作響,周身氣血勃發,根本不敢相信鐵棠如此肆無忌憚。
一個地方捕快,見到郡府來人,不點頭哈腰就算了,還敢出手擒拿自己?
還有沒有王法?
還分不分尊卑?
段景瑞騰地一下站起身來,四肢勁力鼓動,蓄勢待發。
既然要動手,肯定是幫自己人。
何況龐文飛一上來就要帶走李成運,可以說根本沒把他們運城捕快放在眼裏。
鐵棠目如點漆,沒有再廢話半句,直接探出雙臂,如同餓虎擒羊,整個人瞬間撲了過去。
「好膽!」
龐飛文大怒。
印象中對方只是一個鍛骨境的武夫,竟敢率先對自己出手,果然是井底之蛙,不知山高海闊。
可等到那雙佈滿青筋,宛如黑墨的手掌臨身,龐飛文終於反應過來。
不好!
他不是鍛骨境。
砰砰砰......
連續數下重擊,龐飛文身軀倒退不止,一路上撞倒了諸多桌椅、盆栽,最終在書架之上停了下來。
他身周並沒有傷勢,甚至連衣袍都沒破損,體表濃厚血氣幾欲化成實質。
「洗髓大圓滿?倒是龐某小看你了。」
「不過——還不夠!」
龐飛文周身一動,快如白馬過隙,場中只見一道紫色身影划過。
而在鐵棠眼中。
卻看到了一個逐漸擴大的拳頭,連指間汗毛都愈發清晰起來。
好快!
換血境麼?
難怪剛剛挑不動他的大筋,也無法錯開他的骨骼。
鐵棠心神一緊,十指宛如飛花,在拳勢到來之前,不停抨擊那條臂膀。
瞳孔中撐天的拳印,剎那一縮,猶如巨蟒出洞,卻被人打中七寸,瞬間彈了回去。
「大力鷹爪功?還能煉到這種地步?」龐飛文站在一丈之外,甩了甩右臂,體內充沛的氣血運轉。
他剛剛被鐵棠擊中了手肘麻筋,宛如被神針所刺,拳法難以為繼,只能收手。
「你要拒捕?可知這是何處?」鐵棠依舊冷着臉。
關於龐飛文的身份,他又豈會猜不到?
對方敢在這裏出現,還沒有被知縣趕走,肯定是有所倚仗。
即便知縣如今在閉關,可知縣夫人乃至其他手下,肯定也不會放任他人隨意踏入三省堂。
這裏可是知縣處理政務、議事之地,不是什麼人都能夠進來的。
但鐵棠雖然知道,不過對方狂妄無邊,目中無人,一上來就要帶走李成運。
這是不可能的事!
龐飛文神色冰冷,怒火蒸騰,咬牙切齒說道:「鄉野匹夫,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今日且不跟你計較,待明後兩日,龐某倒要看看.....你是否還能夠穩如泰山。」
「想走?沒那麼容易。」鐵棠正欲上前,卻看到門外衝進來一道如龍身影。
只見他拳出如雷,一擊命中龐飛文腹部,打得對方身軀彎成弓蝦。
緊接着又踢了一腳,直接將龐飛文踢到在地,整個人口吐白沫,意識恍惚。
「什麼阿貓阿狗也敢來運城撒野?我們是鄉野匹夫,你又是什麼東西?」
來人聲如洪鐘,神色堅毅,穿着青黑官袍,胸口繡有仙鶴,正是王安道。
他這幾日因為要出手抓捕吳青、袁驊二人,一直待在鐵棠身邊。
「老王,你怎麼來了?」鐵棠此時才認清來人。
王安道哈哈一笑,也不管倒在地上的龐飛文,自顧自找了個座椅坐下。
「我尋思伱那兩頭豬別浪費了,就簡單處理了一下,拿給東廚,讓他好好烹飪一番。
等再去尋你,卻被告知你來了三省堂。
遠遠就感覺到了這裏氣息不對,便加快腳步趕了過來。
對了,這人是誰?口氣這麼狂?」
鐵棠無奈地攤開雙手:「說出來可能你不信,我也不知道他是誰,拽得跟二五八萬是的。
不過我估計.....大抵是得罪人了。」
王安道臉色一僵,但也沒有絲毫畏懼,反倒打趣道:「管他是天王老子,大不了躲進封診司,讓他來對付我就是了。」
封診司具體有什麼能耐,說實話鐵棠並不清楚,但這裏有一個人知道。
「咳,你...你是王安道?運城封診司令史?」
「正是你家爺爺!」
「怎麼?想打聽爺爺名頭,轉身報復我?儘管放馬過來便是。」王安道渾不在意。
封診司直轄受命於聖都朝歌,不聽各方勢力調遣。
僅這一條——
就非同凡響!
聽到這個答覆,龐飛文臉色更黑,暗道自己今日倒了血霉。
他在清水郡橫行霸道慣了,自以為郡內無人不識自己,身份腰牌那種東西,往日幾乎是不帶的。
今日.....也沒有例外。
哪知來到運城之後。
碰到了鐵棠這種認牌不認人的愣頭青不說,還被封診司的令史揍了一頓。
只怕.....這頓揍是白挨了!
想到郡城那座詭異的機構,龐飛文打了一個冷顫。
封診司的數量極少,比之監察院還要稀缺,在裏面擔任官職的人員,不論修為高低,沒一個是好惹的。
段景瑞靠近鐵棠低聲耳語:「總捕頭,要不今日就到這吧,此人雖然狂妄自大,但應當是有來頭的。」
鐵棠沉吟片刻,做了一個驚人決定。
「這人鼠頭鼠尾,看起來就不像好人,冒認朝廷官員,本是大罪,念在他如今身份未明......
先把他收押起來,待我上報清水郡,查清身份再說。」
「鐵棠,你敢!」龐飛文已經站起身來,惡狠狠地看着他。
「你有身份腰牌麼?沒有就閉嘴,本官自會查明事情,你若清清白白,何須慌張?」
「反了,反了,你是真的反....唔...唔。」龐飛文話還未說完,便被王安道兩手一擰,直接卸掉了下巴。
「吵死了!」
鐵棠跟着上前,以鷹爪力將其周身骨骼錯位大半,再挑動幾條重要大筋,使其無法順暢運轉氣血。
「勞煩段縣捕,就此人收入牢房,嗯......就將他關押到李成運隔壁。」
段景瑞早就看呆了,饒是他膽子不小,此刻也被鐵棠驚到了。
「真要如此?」
「怕什麼?鐵某如今是依法辦案,他沒有身份腰牌,難以自證其身,這事告到聖都也還是我等占理。」
「總捕頭.....高見!」
段景瑞不知道說什麼,押着死蛇一般的龐飛文,離開了三省堂。
等他們離開之後,鐵棠看了看知縣辦公的案牘,目光穿透重重阻隔,小聲問了一句。
「老王.....這位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走吧,鐵頭,你別在這裏說啊,找死呢。」
饒是王安道這般肆無忌憚的人物,也不敢在三省堂內,『當面』議論知縣。
等兩人回到二堂,王安道先讓小廝把茶泡上,這才慢悠悠說道:「鐵頭,咱倆不說二話,有些道理我覺得你還是該曉得。」
鐵棠有些詫異:「你說就是了,搞這麼一本正經做甚。」
「這個世界,首先要看自己實力,沒實力那是鐵定不行,我為什麼敢對剛剛那人出手?
因為我的拳頭比他大,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揍了再說。
比完了各自拳頭,才輪到身後的家世、靠山、背景登場。
事後那小子要是找我麻煩,我是半點不怕的,大不了躲進封診司,大門一閉,誰還敢進來抓我不成?
但知縣就不同了。
我拳頭沒他大,別管身後背景有多麼厲害,至少在這一刻是幫不了我的。
所以我剛剛不敢議論他。」
「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管知縣的事情,最好還把那小子放了?」
王安道點了點頭又搖頭。
「那小子無所謂,自身實力不行,扯其他都是白瞎,除非他是人皇子嗣。
否則這片天地之間,哪處不是一處還比一山高?
關鍵是知縣那邊。
不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去管,不要去插手。
因為你還不是巫覡境。
胡亂插手,很可能一不小心自己就死了,死得還不明不白。
就算事後我能給你報仇,又有何用?
人都死了!」
鐵棠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隨後又解釋道:「我能猜到龐飛文那小子應當有點來歷。
之所以將他關了,是怕他這幾天回去搬救兵,回頭找我麻煩。」
王安道疑惑:「人總歸是要放的。」
「這幾天先關着他,等我辦完事了,再把他放了,慢慢應付。」
「何事?」
「我已晉升洗髓大圓滿,如今卻沒有莽牛五相圖的第五相。
所以......我需要那副吞吐日月相,以此來晉升換血境。」
王安道恍然大悟。
「懂了,我來找你,正是為了此事。」
「哦?有新消息?」
「曲江盛宴將在二日後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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