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監察使 第三百七十八章 曾聞北溟鯤，展翅三千里。
百龍騰空，龍影舞海。
偌大的宮殿霎時間被填充得滿滿當當，入目儘是蒼龍龐大的龍軀，那森森爪牙青綠如木，綻放寒光。
王亥的資質無需質疑，即便是屬於過去法的圖騰之道，也難不住後世的絕巔天驕。
恐怖的攻勢鋪天蓋地朝着風冰瑤壓蓋而去,昂昂龍吟震徹虛空，不斷在宮殿內泛起回音。
這等喧囂震天的攻勢，常人躲都來不及，可在風冰瑤看來....卻似乎漏洞百出，宛如百具龍屍在空中揮舞，沒有一點靈性。
「他也是絕巔天驕....豈會使出這等昏招，難道內里有詐？」
風冰瑤沒有多想，抬手一招,殿內轟隆隆升起一根十丈長短的圖騰柱。
這根圖騰柱遍佈鳥獸銘文,有諸般大凶、神異雕刻其上，乃是圖騰之道的核心之一，被稱作道紋印記。
不算高大的圖騰柱甫一顯現，四周百條蒼龍立即崩散了肉身，化作一縷縷青色煙霧被吸進圖騰柱內。
「什麼？」
王亥看見此情此景，瞠目結舌，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確習得了圖騰之法，但卻是由風暮所傳授。
由風氏贈予的圖騰之法，怎麼可能被王亥拿來對付自己人？
看到王亥的驚訝，風冰瑤也醒悟過來,朝着風暮點了點頭,而後纖纖玉手猛一拍擊身旁的圖騰柱,喚醒了內里的道紋印記。
「啁啾！啁啾！」
宛如鳥鳴、又似大魚呼喊的叫聲傳出，那股聲音的頻率極快,從遠及近，霎那間變得刺耳無比。
轟！
一雙無比寬大的翅膀在殿內顯現，那虛幻的身影甚至衝破了宮殿阻礙,將附近的風夷部落全數覆蓋其中。
不少風氏族人只覺天色一暗，抬頭望天，只能看到茫茫多劍羽堆砌而成巨大翅膀，將天際全數遮蔽。
曾聞北溟鯤，展翅三千里。
萬里風在下，如許上南溟！
風暮傳授給風冰瑤的圖騰之道，與王亥並不相同，這是肯定的事。
畢竟風冰瑤才是他風氏一族的後裔。
而風氏一族最為頂尖的圖騰之法，便是能與三皇圖錄並駕齊驅的鯤鵬法。
無數圖騰紋路好似道紋，又如龍蛇，沖天而起，飛速構建出了龐大的鯤鵬之軀。
那不帶絲毫感情的冰冷眼眸俯瞰而下，讓王亥周身冒起雞皮疙瘩，仿佛被絕世大凶盯上，有致命危機在逼近。
「不公平！！！」
王亥大吼，同樣喚出自己的圖騰柱，召出一頭頭同樣極為不凡的凶獸、異獸。
可這些大凶面對鯤鵬之威，根本不敢上前，偶有壯起膽氣者，尚未來得及出手，便被風冰瑤的圖騰柱全數吸收。
王亥所得的圖騰之法,可以說被風冰瑤完克，是先天性的位階壓制，沒有半點翻盤機會。
轟隆隆！
鯤鵬兩翅一抖，無盡風壓從天而降，劍羽化作箭雨，唰啦啦朝着王亥激射而去。
被這股凌厲攻勢壓制，王亥甚至來不及遁走。
鯤鵬振翅帶來的風壓，徹底將此地空間鎖死，他甚至無法吸收到一絲天地元氣，好似溺水之人，被鎖在了一個完全封閉、真空的環境。
噗！噗！噗！
箭雨落下，在王亥周身插出數十上百個孔洞，一霎那間便將他打得重傷。
「可惡.....」王亥又驚又急，他雖然掌握了一種圖騰之法，但對這種過去法的了解，依舊遠遠不夠，根本找不出鯤鵬法的破綻。
就在這時。
風暮大手一揮，驅散了所有攻勢，那龐大的鯤鵬虛影也就此消失。
「好了，較量一番也就罷了，不可妄動殺機。」
風冰瑤柳眉緊蹙，很想就地將王亥格殺，卻知道風暮不會讓她這麼做。
「恕後輩子弟無禮，敢問先祖.....為何要傳他圖騰之法？」
風暮笑笑：「我並沒有傳他，是他自己走進來，機緣巧合邁進了圖騰之道。」
王亥連番吃癟，也知曉眼下不是自己逞能的時候，只能打掉牙齒往肚裏吞，暗自修復傷勢，不敢多問一句。
「這該死的龍漢時代，我怎麼會來到這裏？來就來了，為何非要跟着這兩人？」
他的問題得不到答案。
風冰瑤蠢蠢欲動，準備外出聯合鐵棠，看看能不能找個機會殺掉王亥。
最低也要將他一身修為壓制，以免出現什麼意外。
而在虛空中與大尊王相會的鐵棠，此時也已慢慢走上了圖騰大道。
「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先祖始作八卦，以通天道之德，以類萬物之情。」
鐵棠盤膝而坐，閉目冥想，耳邊不斷傳來大尊王的教誨，使得他對寰宇八卦圖的了解更上一層樓。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來曰宙。
在鐵棠的意識海之中，有一片混沌幽暗的寰宇被神識之力搭建而成。
無盡的混沌之中，有先天八卦浮現，以乾、坤、巽、震、坎、離、艮、兌分列八方。
故而天出，地現，風雷大作，水火升騰，山澤連綿。
到了這一步。
鐵棠已經邁過了先前阻礙，真正走進了圖騰之道。
他周身有一縷縷蝌蚪一樣的文字從丹田游出，化作道紋銘刻周身，道紋再演山川河流、風雷水火，雲霧雨電，將鐵棠體表化作了寰宇八卦圖。
不過就在他還想更進一步之際，卻感覺周身一千竅穴隱隱震動起來，仿佛一輪輪大日被埋在天地之中，即將要用力破殼而出。
這種詭異的感覺，讓鐵棠停了下來，不敢再繼續修煉下去。
「竅穴之法與圖騰之法起了衝突？」
大尊王早有預料，見他睜開雙眼，便知其疑惑。
「過去與現在，豈可並存？你只能選擇其中一個，讓它成為現在。」
鐵棠不解：「那前輩....又如何能夠兼具二者？」
「我亦不可兼得，只是我在竅穴之道走得更深更遠，而我在圖騰之道的造詣.....遠不如前者。」
「世間可有兼修二法，且同時達到頂峰之輩？」
「不會有這種人出現。」
像是看穿了鐵棠心思，大尊王勸誡道：「怎麼？你想做第一人？最好不要，那可能會害死你！」
圖騰之法與竅穴之法是截然不同的兩條道路，強如巨人這等修為實力，依舊不可能將二者都煉到巔峰。
鐵棠定了定神，終於還是將這種想法壓在了心底。
可能連大尊王都沒想到。
鐵棠不是要兼修二法，他是想要兼修三法！
因為太巫寂滅典.....也在他手中。
至少明面上的條件都已經完全滿足。
過去、現在、未來，三種正統大道全都掌握在此時的鐵棠手裏，若說他心中沒有什麼想法.....那才是不可思議。
可既然連巨人都說這是做不到的事，那鐵棠也不會去胡亂作死。
教會了鐵棠《寰宇八卦圖》，大尊王還將《昊天大日圖》與《神霄赤焰圖》都講解了一遍。
「圖騰之法首重大道，圖騰紋則是大道至理，你如果真的要走這條路.....只怕日後會極為艱難。
因為在你那個時代.....不會再有人可以教你，一旦你走錯一步，很可能就會身死道消。」
「謝前輩指點，我會小心！」
「有人在呼喚我了，我想....也許到了分別之際。」大尊王起身，看向了遠方。
他在風夷部落待了四天三夜，時間已經算很長，他在這個時代並非是孤家孤人，而是擁有着很高的威望，以及....很大的權力。
鐵棠心中萬般不舍，與巨人相聚的時間，快如白馬過隙，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就已到了離別時刻。
此一別，恐難有再見之日！
大尊王豪情萬丈，氣蓋當世，沒有那麼多扭扭捏捏的小兒女姿態。
他拿出兩個酒樽，拋給鐵棠一個，仰頭將那酒香四溢的瓊漿一飲而盡。
「你我也許還有再見之日，無需憂傷，至於你的歸路.....只怕還要應在小斗之上，不妨在此地等等。」
大尊王說完身形逐漸開始消散，在他身後的不遠處，有一尊頂天立地的偉岸身軀。
那才是他的真正法身！
之前陪着鐵棠的身軀，不過是一根頭髮化形而出。
「前輩......」鐵棠幾步追了上去，卻被大尊王的法身威壓逼得連連後退。
那雙星目轉頭看向鐵棠，瞳孔瀰漫紫光，化成天際流光徹底消失。
「保重......」
鐵棠喃喃自語，想到了第三次與巨人的會面，充滿了擔憂。
他依舊沒有忘記。
過去不可改，未來不可測。
對於眼前的大尊王來說，第三次會面是未來的事情，而對於鐵棠來說....那已經是過去之事，不可更改！
——
大尊王離去之後，心中警示重重。
他之所以選擇離開，並非是因為有其他事纏身，而是他不得不走。
如果再繼續逗留下去，將會有無可預測的因果前來降災於他。
他本以為是因為擅自傳授鐵棠圖騰之法的緣故，可心中的不安愈來愈重，否定了這個猜測。
畢竟連風暮都能解決的不可抗力，又如何能夠難倒大尊王這等存在。
內里。
另有乾坤。
「他已經見過未來的我，那是他的過去，不可能被更改，這是否代表我無論做出任何選擇，還是會淪落到那個地步？」
大尊王推衍因果，卻找不到一絲異常之處。
他又登臨那熟悉的時光長河，試圖想要窺測到一絲未來。
可未來有千百種變化，每一次看到的情景都不盡相同。
而在這些他所能看到的未來之中，並沒有自己對鐵棠出手的畫面。
「我看不到他的過去！」
大尊王想要找到破局之法，卻發現似乎一切都早已註定，自己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如果我會發生什麼變化，那多半是與他有關，既如此.....我不妨將此次與他會面的記憶抹去。
若是不曾與來到過去的他發生交際，那我與他之間的因果也會消失。」
鐵棠不是這個時代的生靈，他來到不屬於他的時代，要麼身死，要麼就是回去。
無論是哪種情況，只要鐵棠消失在如今的時代，那他所留下的一切痕跡也會消失，自然也不會產生因果之力。
大尊王沉思許久，最終還是覺得這個辦法最為妥當。
只要抹去他與鐵棠這次會面的記憶，那等到鐵棠離開，對於他來說.....先前的一切等於沒有發生。
不曾有過交際，自然也不會受到影響，那也許未來的變故就不會發生。
念起，念落。
一段記憶被大尊王剝離出來，他沒有徹底毀去這段記憶，而是將它封印在一滴血之中，隨後將這滴血隨意散在了人間。
「還是做兩手準備，希望不會有用到這滴血的時候。」
說完。
大尊王將這段記憶也抽出，然後直接湮滅，自朝東方而去。
——
此時的鐵棠，尚且不知巨人做出了何等選擇。
他悶悶不樂地回到風夷部落，找到了對峙良久的風冰瑤與王亥二人。
「你來得真好，他偷學了風氏一族的圖騰之法，此刻已經徹底恢復了修為實力。」
風冰瑤走到鐵棠身邊，顯然是要二人聯手鎮壓王亥。
王亥則是坐立難安，他被風冰瑤的鯤鵬法壓制，自身的殺手鐧十絕葬地又不敢使用，最為得意的神屍又不在此地，等於是被拔了牙齒的老虎，實力大幅下降。
倘若再加上鐵棠前來，兩個人聯手，恐怕真有擊殺自己的能力。
「殺他不得，我們要儘快回到大商時代，否則在此地停留得越久，造成的影響就越大，後果難以預料。」
三人強行修煉屬於過去法的圖騰之道，已經是逆天而行的舉動，再繼續待下去，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但多半不會是好事！
「你不是說憑藉一件異寶可以回去麼？何須用他？」風冰瑤暗中傳音。
鐵棠想起了巨人先前的話語。
回到過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哪怕是巨人與人皇聯手，再加上界碑，都幾乎不可能做到。
真正令他們三人回到龍漢時代的主要因素，不是其他，就是他們自己三人。
三者，缺一不可！
他不能殺掉王亥，否則很可能要一輩子待在龍漢時代。
「是我搞錯了，真正的關鍵....是我們三人。」鐵棠再沒有對風冰瑤隱瞞。
「那我們要如何才能回去？」
「等！」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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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雲層。
雲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着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迴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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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屍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駁的石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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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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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後，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於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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