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瞧着這個年輕人,總覺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李青:「你誰呀?」
「我」張居正本能惶恐,隨即又覺自己太沒出息,哼道,「本官是翰林院」
「不認識,滾蛋!」
「你」
張居正怒極,「閣下不認識本官,總認識嚴首輔,徐尚書吧?」
遠處,嚴嵩、徐階聽到這話,不由心頭一緊,臉色微微發白。
李青愣了下,詫異道:「你是說嚴嵩、徐階?」
「正是!」
「他們讓你來的?」
張居正哼了哼,看向遠處的兩人,示意二人說句話!
兩人:「」
李青探頭瞧見二人,呵呵道:「呦,真是你倆啊?」
兩人頭皮一麻,不敢第一時間上前,只是遙遙作了個揖。
「有事兒?」
「有一點點。」嚴嵩乾巴巴道。
李青點點頭,轉身走回院子,沒關院門。
見狀,張居正先一步走了進去。
嚴嵩徐階對視一眼,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某種艱難的決定,緩步走上去
小院兒客堂。
陸炳、黃錦面色都不好看,陸炳是因為皇帝交代的差事沒辦好,黃錦則是因為酒局沒能如期進行而苦悶。
再見一個翰林也來摻和,二人更是煩躁的不行,對張居正的稱呼禮數視而不見,都不正眼瞧他。
直到嚴嵩、徐階走進來,才總算拿正眼瞧人。
李青坐於主座,悠閒的嗑着瓜子兒,在座的各位他都不正眼瞧。
這會兒,張居正總算搞懂了——這年輕人不簡單。
雖不清楚哪裏不簡單,可能讓司禮監掌印、錦衣衛指揮使、內閣首輔、准內閣大學士眾星捧月,且還陪着小心,足見其能耐之大。
李青?
這名字好像也有點熟悉啊張居正費解。
「咔咔咔」
客堂無人說話,都是李青嗑瓜子兒的聲音
不多時,李青拍拍手,不耐道:「我說,你們到底有事兒沒事兒啊?一個個的都這麼閒的嗎,朝廷給你們發放俸祿,就是讓你們偷奸耍滑的?」
張居正:(⊙o⊙)…
這也太勇了吧?
哪怕皇帝,都極少這般說話!
然,在座的各位大佬,卻無一人駁斥,甚至都沒表現出不悅神色。
「敢問永青侯此番進京,可是為了政事?」嚴嵩終於開口了。
李青插手政治與否,對內閣首輔的他影響最大。
「我來是為了皇帝!」李青說,「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這自然沒有問題。」嚴嵩忙說,接着瞧向徐階——你也說兩句。
徐階平復了下心緒,問:「敢問永青侯是為皇上分憂,還是為皇上養生?」
「這你也管?」
「」徐階心中鬱悶,不是你讓說的嗎?
「就是問一下,也沒別的心思。」徐階訕笑道。
「你是永青侯!?」
一直察言觀色的張居正驀然開口,滿臉失驚。
陸炳惱火:「你吼什麼?」
嚇他一跳。
張居正悻悻,奇怪道:「永青侯不是江南水師總兵官李信之父嗎?」
「這沒你說話的地兒,麻溜滾蛋。」陸炳一臉不耐煩,接着,瞧向嚴嵩、徐階,「二位還有別的問題嗎?」
二人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的苦悶。
李青這廝,果然又來作妖了。
徐階笑了笑,道:「陸指揮使有事可先與永青侯交談,本官與嚴首輔不打擾便是。」
「抱歉,不方便。」陸炳直言不諱,絲毫不留情面。
張居正臉皮倒是厚,見陸炳轉移了目標,便也不挪動屁股了,依舊往那兒一坐,主打一個——徐師不走我不走。
嚴嵩清了清嗓子,道:「永青侯,如今朝堂上下一片清明,你無需再為國事煩憂。」
「不錯。」徐階附和,「各項國策,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包括你主張的普及教育、收回草原政策,從無延誤懈怠過,上到皇帝,下到官員」
巴拉巴拉
二人跟唱雙簧似的,你一言,我一語,話里話外都在催促李青離開。
要不是人多,他們都想求他了。
李青對二人的論調一笑置之,玩味道:「你們這話,你們自己相信嗎?」
兩人臉上一熱,一時有些下不來台。
半晌,
嚴嵩說道:「通往成功的道路總是曲折的,哪裏能事事一帆風順?」
「世間萬般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困難常有,可只要有一顆克服困難的心辦法總比困難多。」徐階補充。
李青頷首:「這話比剛才中聽多了,不過嘛,說誰都會說,做不做,做不做得到又是一回事。」
二人:「請永青侯相信我們,相信我大明官員,相信皇上。」
抱歉,一個我也信不過李青幽幽道:「一個人說了什麼不重要,得看他做了什麼。」
「是,永青侯說的是。」
「永青侯這話鞭辟入裏,下官深以為然。」
兩人忙附和,繼而一臉懇切,只想求一個答案,也求一個心安。
不料,不等李青給出答案,張居正便驚坐而起。
「是你!我想起來了,我們見過,我小時候見過你」
張居正異常激動。
不只是想起了李青,還想通了李青為何能讓在座的大佬如此恭敬。
李青是永青侯!
真正意義上的永青侯!
雖搞不清楚一個人為何青春永駐,可事實就擺在面前,容不得不信。
眼下的李青,跟他小時候見過的真就是一模一樣,沒有丁點變化。
「嘭——!」
陸炳拍桌而起,怒道:「老子忍你很久了,一個小小翰林,這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徐階也是面色難看,叱道:「叔大,你做什麼!?」
「徐師」
張居正有心解釋,又覺怎麼解釋,都不如讓李青來說。
於是,又看向李青。
「當初江陵,廟會猜字謎?」
眾人愕然,不由也瞧向李青。
李青撓撓頭,「抱歉,我記性不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這是實話,對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李青一向記憶力不好。
經歷了太多,哪能事事都記得?
陸炳轉過頭,又怒:「好小子,還擱這兒攀關係是吧。」
張居正又急又鬱悶,忙道:「您再想想,當時我就這麼高,咱們在廟會偶遇,你說還你是金陵人」
張居正一邊比劃,一邊幫李青回憶。
可李青確實沒啥印象了,見其一臉焦急,說的又煞有其事,無奈道:
「行吧,就算見過吧,你想說什麼?」
「我」張居正卡殼。
是啊,我想說什麼,我又該說什麼
張居正吭哧半晌,訕訕道:「我…下官抱歉。」
李青好笑搖頭,又看向嚴嵩、徐階,說道:「我這次在京不會逗留太久,還有,我會不會再步入朝堂,不在我,在你們,明白?」
「明白明白。」
二人連連點頭,心下放鬆。
天可憐見,總算不用面對這個大魔頭。
李青給他們的壓迫感太強了,強過皇帝。
皇帝只會讓他們頭疼,李青可是會讓他們脖子疼。
「嗯」李青又掏出一把昨日聽書沒嗑完的瓜子兒,『咔咔咔咔』
「冒昧登門,叨擾了。」嚴嵩、徐階一同起身,拱手一揖,「告辭。」
接着,又朝陸炳、黃錦頷首示意,然後退了出去。
張居正心情複雜,作了個揖,也跟着退了出去
出了門,與嚴嵩拉開一段距離,徐階這才開口:「叔大,你今日太冒失了,你可知他是什麼人?」
張居正想說與李青確實認識,話到嘴邊又忍住了,誠懇認錯。
見他如此,徐階反而不好再責怪,說道:
「你能推算出他的身份,確是難能可貴,可在這位面前還是不要顯擺自己的聰明為好。你再聰明,你能有他聰明?人家活了兩百多歲,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
「啊?兩,兩百多歲?」
「保守估計兩百多歲!」徐階無力道,「從洪武十五年至今,你算算多少年,當初為孝慈高皇后醫病時,他就是這個樣子,其真實年齡不可追溯。」
張居正震悚。
「徐師,你是說他是第一任永青侯?」
「你以為他是第二個?」
張居正訥訥點頭,吞咽了口唾沫,道:「李青,家住金陵,永青侯,容顏不老;故此學生才推斷出他的真實身份這麼說來,兩個永青侯都是他?」
「是啊!」徐階苦笑道,「是不是很不可思議?當初內閣大學士、六部九卿等一眾大員也如你這般太不可思議了。」
張居正艱澀道:「世間怎會有這麼一個人呢?」
徐階仰臉望天,苦澀嘆道:「天知道」
張居正沉吟了下,問道:「徐師,學生有一事不解,這般匪夷所思之事,為何你們會深信不疑啊?」
「因為史料,大明列祖列宗的實錄,猶以起居錄為甚」徐階簡單解釋了下,道,「在皇上的大力推動下,證據鏈充足到讓人不得不相信。」
「唉,種種證據擺在面前,由不得不信啊」
徐階滿心滿臉的苦悶,輕輕呢喃,「一個皇上就夠難伺候了,又有一個李青唉,我大明朝的官,可真不好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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