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回來了」李青幽幽說了句,抬步邁向宮門。
他這速度着實快的不像話,帶着近千人回河套,又給朱永交代了對和忠那一路軍的態度,再回到大明京師,總共也就用了一個月多一點兒的時間。
之所以趕這麼急,是因為李青想早些進行自己規劃的事情。
他這次回朝,純屬是意外且無奈之舉,如今事情辦完,他自然不想再浪費時間。
在宮門靜候了兩刻鐘,前去稟報的錦衣百戶返回,訕笑道:「侯爺,皇上有要務脫不開身。」
李青皺了皺眉,「什麼要務比我還重要?」
「呃…這個下官就不知了。」錦衣百戶道,「這是大公公說的,下官並未見到皇上。」
「嗯,知道了。」李青轉頭就走,去了靖安伯府
和勇還活着,不過也到了人生盡頭,已然下不的床。
再見李青,他是既欣喜,又無顏,之前說得冠冕堂皇,臨了,卻改變了主意,自覺愧對李青。
「先生」
「無需多言,我理解。」李青說道,「放心吧,那邊兒基本穩定,至於和忠」
和勇有些緊張,問道:「和忠如何了?」
「他戰死了。」李青只輕飄飄說了一句,且臉上還十分輕快。
都是聰明人,和勇瞬間明悟,不由愧疚更甚。
「先生,我」
和勇掙扎着想起身,給李青行個大禮,然,即便是在家眷的攙扶下,也難以做到。
「不必如此。」李青按住他。
和勇緩緩點頭,臉上擠出一絲笑,又朝聽聞和忠戰死,哭哭啼啼的家眷罵道:
「忠兒為國盡忠,有什麼可哭的,出去,都出去!」
喝退了家眷,和勇這才問:「先生,忠兒他是我想的那樣嗎?」
李青點頭:「他現在改了名,徹底跟和家做了分割。」
「那就好,那就好」和勇喃喃念叨了句,問:「他可有話對我說?」
「他說,他不會辜負你的囑託,讓你保重。」李青說道,「其實,他自己也想留在那兒,你不必有負擔。」
「哎。」和勇有些歉疚,嘆了口氣,道:「先生於我有大恩,可我唉,當年答應祖父的承諾,我終是食言了,臨了想彌補一下,還望先生諒解。」
他臉上閃過一絲釋然,隨即,卻又哀嘆:「只是終究辜負了女王的期望。」
李青道:「其實她也知道拿不下大明,只是為了穩定內部,給你們畫的大餅而已。」
「或許吧」和勇落寞笑了笑,「先生,謝謝你了,如此安排,我也可放心去了。」
李青默了下,說:「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和勇靜靜躺在床上,渾濁的眼睛閃過清明,他明白了,明白為何當初女王跟李青的相處模式,那般怪異。
「原來如此」
他輕笑笑,呢喃般的自語:「先生放心,我會把故事帶到的」
~
安樂堂。
「姐姐莫站着了,快進來坐。」李姑娘心細,忙上前挽着貞兒,一臉親熱。
貞兒收拾了下心情,擠出一個笑臉,跟着步入正堂。
落座後,朱見深摸着小孩腦袋,道了句:「以後別再叫爹爹了,叫父皇吧!
來,叫一聲,讓父皇聽聽。」
「父,父」小孩盯了娘親一眼,見其並無不滿,這才叫道:「父皇。」
「嗯,真乖。」朱見深捏了捏他那肥胖的小臉。
李姑娘有些驚愕,她隱隱明白這意味着什麼,卻仍是不敢妄想。
貞兒卻笑呵呵道了句:「恭喜妹妹呀。」
「呃呵呵」李姑娘賠笑兩聲,看向朱見深,「皇上,可是又有了龍子?」
當初朱見深明確說了,有了其他龍子,立了太子後才接她們母子進宮。
不料,朱見深卻道:「有沒有皇子,跟兒子叫不叫父皇有什麼關係?」
說着,還瞪了貞兒一眼,他還沒做決定呢。
貞兒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冒失了,訕訕低下頭,不再多言。
李姑娘見狀,心中有少許失望,卻也並未患得患失,她所求不多,只要兒子茁壯成長就可以了。
至於其他憑她的出身,也不敢奢求其他。
於是主動岔開話題
不過小孩卻十分歡喜,他讀了書,也明了理,知道皇帝爹爹打算認他了。
同時,也知道以後就可以跟爹娘一起生活了。
他很開心,那一晚,他一直心心念念
出了安樂堂,朱見深罕見訓斥了貞兒一頓,貞兒平時放肆、傲嬌,但小祖宗發火,她還是很害怕的,顫顫巍巍地賠不是。
一個勁兒認錯
朱見深並未立即給好臉,一路上都臉色臭臭的,弄得貞兒心慌慌的,都快哭了。
回了宮,朱見深還是板着一張臉,也沒去永寧宮,而是徑直去了御書房
剛一進來,懷恩就迎上前,稟報道:「皇上,永青侯回來了,皇上不在宮裏,奴婢就扯了個謊,讓他先回了。」
「李青回來了?」朱見深驚詫,旋即轉為驚喜:「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時辰前。」
「速速擺駕,去連家屯兒。」
「是。」
~
小院兒處處是灰,李青卻只清理了躺椅,其他一概不管。
他又不準備住下,反正告知朱見深草原各項事宜後就離開,沒必要再費勁巴拉地打掃。
驢棚,李青搖晃着躺椅,碎碎念着,他就要走了,想再跟驢兄嘮嘮,這裏也就驢兄一個羈絆了。
一路疾行,李青也倍感疲倦,念叨了沒多久,就沉沉睡去
「砰砰砰」砸門聲響起,「先生開門,是朕!」
李青幽幽睜開眼,起床氣一下就上來了:「有本事,你就把門砸了!」
朱見深的訕笑聲傳來:「快開門啊,日頭還毒着呢,朕都曬黑了。」
你本也不白李青無奈起身,上前打開門。
「呦,忙完啦?」
「呃忙完了。」朱見深不好意思笑笑,邁步走進院兒,大內侍衛已養成了習慣,並未跟進來。
朱見深見院子處處積灰,也就那個躺椅還算乾淨,便朝驢棚走去,一屁股坐了下來。
大爺似的問:「先生,草原那邊如何了?」
李青:(¬_¬)
「起開!」
「你這就過分哎哎,別硬拽,胳膊疼疼」
李青重新坐下,翹起二郎腿,「皇上你聽我慢慢道來」
…
半個時辰後,朱見深捶着發酸的大腿,沉吟道:「如此說來,至少一代人之內,草原的統一趨勢不會進一步加強,甚至還會被削弱了?」
「大抵便是如此了。」李青頷首,「不過,統一趨勢並不會消弭,這主要是因為氣候影響」
李青解釋了下,草原氣候的變化。
朱見深頗感詫異:「不是,洪武永樂時期的草原氣候,你從何處得知?」
「當地人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李青張口就來。
朱見深不怎麼相信,卻也沒深究,而是問:「和忠戰死了,現在誰當的主帥?」
「托克托博囉。」李青說。
這是和忠的新名字。
「可信嗎?」
「目前可信。」李青笑道,「哪有一直可信的人?」
「倒也是。」朱見深緩緩點頭,恭維道:「能在兩年時間內做到這一步,也唯有先生了。」
李青知道他憋着什麼壞,哼道:「之前可是說好了,幹完這一票兒我就退休。」
「不走行不行?」朱見深還是想爭取一下。
「我留下來沒多大用了。」
「有用。」
「得了吧,還不是你想偷懶。」李青哼道:「我乾的夠多了,別得寸進尺。」
朱見深:「」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也做了決定,可到了這一刻,他仍是充滿不舍。
但他也明白,李青不是強留就能留住的,嘆道:「什麼時候走?」
李青拍拍屁股,起身道:「這就走!」
「不是你急着投胎?」朱見深破防。
「你會不會說話?」李青撂了臉子。
「」
好一會兒,朱見深才道:「明兒進宮一趟,咱們君臣好好談談心,朕有事與你說。」
「現在說吧。」
「朕站得腿疼。」朱見深沒好氣地反懟一句,轉身就走。
「這熊孩子,真是好臉給太多」李青哼哼道,少頃,又是一嘆:「算了,都要走了,就再讓讓他吧。」
…
次日,李青上了早朝。
不過,這次群臣的反應並不大,因為李青不回來,他們也鬥不過皇帝了,除了有些鬧心,卻也不是難以接受。
朝會後,李青去了乾清宮,臨走,再吃一回席。
珍酒佳肴滿滿一桌,在草原將就了兩年的李青,總算是吃到不帶膻腥氣肉了,他立時擼起袖子,大快朵頤起來。
朱見深看着這一幕,竟是心疼居多,卻也覺得李青不夠意思,看這情況,分明還且活呢,卻早早退休
好半晌,
隨着一聲綿綿悠長的飽嗝兒,李青夾菜動作才放緩下來,抿了口酒,問道:
「皇上有何事要與臣說?」
你還知道稱臣朱見深心中腹誹,許是李青放肆久了,他竟有些許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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