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如願以償的請了個長假,帶着幾大箱子《永樂大典》趕赴金陵。
到金陵時,已經到了年關。
一進家門,就聽到了個不好的消息。
李景隆病了。
頃刻間,李青的喜悅蕩然無存,忙追問詳情。
朱允炆嘆道:「師父已經看過了,說是壽元到了盡頭,非藥石能醫。」
「真氣呢?」
「試過了。」一旁打拳的張邋遢說,「他都這麼大歲數了,這種情況很正常。」
李青默然。
歲月不饒人啊!
「我去看看他。」
「師兄,我跟你一起去。」朱允炆道,「我常去曹國公府,府上人都認識我。」
李青點點頭:「那走吧。」
~
曹國公府。
李景隆躺在床榻上,蒼白的臉上滿是溝壑。
不知不覺間,那個身材高大、眉目疏秀、顧盼偉然、雍容華貴的騷包美男子,已經這麼老了。
見李青來了,李景隆蒼白的臉上有了抹紅潤。
「我就知道你會來。」李景隆笑着說,「你們都先退下吧,我跟老友聊聊天。」
「是,父親(爺爺、太爺爺)。」
李家兒孫退了出去。
「怎麼樣?」李景隆挑眉道,「看我這兒孫滿堂是不是很羨慕?」
他依舊那麼嘴欠。
李青輕聲說道:「什麼時候病的,怎麼不寫封信?」
「你不是忙嗎?」李景隆翻了個白眼,揶揄道:「我哪敢讓你分心啊!」
李青沒心情計較,伸手探上他的手腕,片刻後,緩緩鬆開。
五臟俱衰!
「行了,兄弟我這歲數絕對算得上是長壽了,死了也是喜喪,沒什麼可難過的。」李景隆很灑脫。
李青擠出一絲笑意,打趣道:「本來還想跟你喝酒呢,現在看,怕是不行嘍。」
「少來。」李景隆沒好氣道,「激將法不是這麼用的。」
李青訕訕一笑,神色也正經下來。
輕聲問:「兄弟,有什麼未了的心愿嗎?」
「我想想哈。」李景隆認真想了起來,好半晌,說道:「我這一生,也沒什麼可遺憾的,不過有件事一直如鯁在喉,心裏不得勁兒。」
說着,看向朱允炆。
朱允炆忙道:「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我早就看開了,你莫放在心上,我早就不怨恨你了。」
「不是,我不是說這個。」
朱允炆:?
李青問:「是不是靖難之役的事?」
李景隆點頭:「是啊,五十萬朝廷大軍兵圍北平城,愣是沒打下來,丟人啊,傳之後世,我都能再死一次;
三國志通俗演義都不敢這麼寫!」
朱允炆:「」
「我會給你正名的。」李青認真道,「李景隆才不是草包。」
「嗯,我雖然比不上藍玉,但怎麼着也算是個正常人。」李景隆道,「青史留名就算了,但別被當做反面教材就成。」
李景隆對身後名很重視,不是他好面兒,古人對這個都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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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條狗都能贏,可他硬生生打輸了,這要是流傳到後世,草包第一人,非他李景隆莫屬。
李景隆囑咐道:「你也別說我是背叛建文,我不想背負不忠的罵名。」
「那我咋說?」李青撓了撓頭。
「你就說」李景隆仔細想了想,道:「這樣,你就說我從一開始就和建文不對付,一直都跟朱棣一夥兒,絕不是半路倒戈」
朱允炆:這麼不在意當事人的感受嗎?
李景隆叮囑完,也有些不好意思,訕訕道:「老表,我這麼說你不會生氣吧?」
「我」
「我都快死的人了。」李景隆說。
「不會。」
「那就好。」李景隆釋然一笑,賣慘道:「老表啊,這事兒你真不能怪我,要怪都怪朱棣,誰讓他為了彰顯自己牛叉,不寫明實情呢?
這下倒好,他是牛叉了,我成傻叉了。」
朱允炆:-_-||我才是真正的大傻叉!
「好,我會按你說去做。」李青保證。
有李青的保證,李景隆徹底放了心,不再有遺憾。
「好了,不說這個了。」李景隆的心情歡快起來,「你別說,上次我聽你的養豬,還真賺了不少錢,現在金陵百姓確實富裕起來了,也捨得花錢了,各行各業的生意都好做許多。」
頓了頓,「不過,若是一直這麼發展下去,恐尾大不掉,那個沈鑫你看着些,別讓局勢失控。」
李青點頭:「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嗯,我對你還是挺放心的。」李景隆笑笑,突然問:「李青,你會不會死?」
「應該會吧。」李青嘆道,「人哪有不死的啊,只是我還沒到時候。」
「會死就好,會死就好。」李景隆長長鬆了口氣,「真不敢想像,要是你一直就這麼活下去,要遭多大罪。」
李青笑笑,「其實還好吧,我…我都快習慣了。」
李景隆握着李青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只是化作一聲嘆息。
他能體會到李青的苦楚,李青也明白他的心思。
兩人對望,無聲勝有聲。
許久,李青打破沉寂,「我幫你梳理一下身體,你多注意休息,能多和兒孫相處一段時間。」
「嗯,好。」李景隆答應。
李青深吸一口氣,精純的真氣源源不斷地輸送給李景隆。
「舒服嘞。」李景隆眯着眼,滿臉享受。
一刻鐘後,李青收回手,李景隆睡着了,睡的香甜。
「我們先回去吧。」朱允炆小聲說。
「嗯。」
~
再有兩天就年節了,下人積極地忙碌着,為過年做準備。
府院披紅掛彩,到處洋溢着過年的喜氣。
李青卻開心不起來,因為好兄弟即將離他而去。
朱允炆拍拍他的肩,「師兄,想開點兒,正如你所說,人哪有不死的啊,早死晚死而已。」
「我明白,都明白。」李青點點頭,擠出一絲笑意。
朱允炆岔開話題:「師兄,這幾口箱子是《永樂大典》?」
「打開看看。」
朱允炆打開箱子,發現果真是永樂大典,詫異道:「這才多久啊,你就全部看完了?」
「打開看看。」
「這有什麼好看的啊?」朱允炆好笑道。
話是這麼說,他還是拿起一本看了起來。
「就是永樂大典,並不奇特之處嘶,不對。」
「好漂亮的字啊!」朱允炆驚嘆,這比他當初做皇帝那會兒寫的字還好,一看就是在書法上極有成就的人所書。
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麼,滿臉震驚:「師兄,這是正」
「噓~!」
李青食指放在唇邊,小聲道:「下人就在不遠處,你小聲點兒。」
「哎。」朱允炆壓低聲音,「真是正本?」
「當然,我之前不是說了嘛,讓你看看真玩意兒。」李青笑着說。
朱允炆難掩震驚,「這怎麼」
他壓低聲音,「怎麼可能呢,皇帝會允許你把東西帶出來?」
「我是偷的。」李青說。
朱允炆:(⊙O⊙)…
「好了,先讓人搬去書房吧,你去看着點兒,別給弄混了。」李青說完,轉身去找師父了。
留朱允炆一人在風中凌亂。
~
「師父,李景隆真沒救了嗎?」李青緊張的問。
張邋遢苦笑道:「你自己都明白的事何必再問呢?」
「其實老頭子我也不想他死,那小子雖然是個碎嘴子,但有他在,還挺歡樂的。」張邋遢嘆道,「能用的辦法我都用了,奈何他五臟俱衰,大限將至,我也沒法子。」
頓了頓,「好了,你也別太傷心,他這絕對是高壽,整個金陵城,九成以上的人都活不到他這歲數。」
「弟子都明白。」李青輕輕點頭。
可明白歸明白,還是抑制不住的難過。
那個拿着描金小扇逛青樓,半遮着面的少年,是那麼的朝氣蓬勃,那一幕恍若昨日,可如今卻已暮氣沉沉,即將落幕。
李青一直埋怨時間過的太慢,可每當離別之際,他又嫌時間過的太快。
人啊,總是那麼雙標!
「師父,你身體還好吧?」
「放心吧,還能活些年呢。」張邋遢笑了笑。
李青揉了揉鼻子,強笑道:「那咱師徒倆喝一杯?」
「嗯,小朱年紀也大了,跟他喝不痛快。」張邋遢鬆了松褲腰帶,「走,去書房喝。」
…
書房。
師徒倆在這邊喝酒,朱允炆在那邊兒整理書籍,下人他都沒用,親力親為地將每一本書籍放在書架上。
李青和張邋遢都喝兩壇酒了,他才忙完。
「師父,師兄。」朱允炆打橫坐陪,給自己倒了一杯,「我酒量淺,就小陪一下。」
「量力而行就好。」李青舉杯跟他碰了下,道,「這書你可得放好了,我偷出來,就是為了它能更好的保存下去。」
「我懂。」朱允炆皺眉道,「可問題是…皇帝知道嗎?」
李青翻了個白眼兒,「瞧你說的,他要知道還叫偷嗎?」
「」朱允炆苦笑,「我的意思是,你就不怕被皇帝發現嗎?」
「沒事兒,他都不看這個。」李青道,「這些大典一直在文淵閣吃灰,就連奉天殿御案上的那兩本,他都沒翻過。」
朱允炆咂吧咂吧嘴,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張邋遢道:「青子,看你這意思,是打算把整部大典都偷出來了?」
「沒錯。」李青笑着點頭,「當初我就想好了,用咱們家這一套盜版,去換皇宮那套正版。」
張邋遢:「這麼多冊,你得偷到什麼時候啊?」
李青認真算了算,「要是勤快些,差不多三年就能偷回來。」
二人:「」
…
次日,李青去了織造局,了解完當前情況,又去了沈府。
沈鑫得知李青是來要錢的,頓時大吐苦水。
「大人,草民現在正處於發展階段,需要龐大資金支撐。」沈鑫賠笑道:「等過了年,最遲明年底,我就如數還錢。」
「那不行,你不還錢本官回去不好交差。」
沈鑫哭喪着臉說:「好幾百萬兩銀子呢,我一時間真擠不出來,能不能先還一部分?」
「可以。」李青知道現金對沈鑫的重要性,尤其是在眼下這個階段,「這樣吧,我也不為難你,先還一百萬兩,餘下的,你明年底前結清。」
「好好,多謝大人體諒。」沈鑫長長舒了口氣,又問,「大人,草民後面對蘇杭下手,朝廷也會幫我的,對吧?」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李青含糊其辭的說。
頓了頓,「不過我的建議是,先把金陵穩住。」
「哎?」沈鑫不以為然,「其實草民心裏有數,也有信心,既然幹了,就得往大里干,您說是不?」
李青無語:問題是你乾的太大,小皇帝未必容得下你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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