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組因為這場意外,導演下令全員放假。病房裏一時人滿為患,每天都有人前來探病。
陸英高燒了一夜,昏昏沉沉睡了很久。
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下午。
手背上扎着針,吊瓶里的液體還有大半瓶。她睜開眼時,看見滿臉掛彩的沐天霖,趴在病床邊。
他臉上這傷怎麼回事?
陸英心中狐疑。
她剛一動沐天霖就被驚醒,滿臉驚喜:「英英,你終於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陸英張口,指了指嗓子。
火辣辣的疼。
沐天霖忙去倒了杯溫水,端過來,小心翼翼餵她喝:「慢點喝,小心燙。你高燒了整整一夜,嗓子肯定不舒服,先別急着說話。餓不餓?醫生說可以吃點流食。」
陸英點了點頭。
沐天霖轉身取來一個保溫盒,打開蓋子,拿着勺子,一口一口親自餵她喝粥。
陸英吞咽時,感覺嗓子眼像堵了什麼東西似的,十分困難才能咽下去,那一勺黏稠的皮蛋瘦肉粥。
她說話不方便,連吃東西也困難。
腦子卻漸漸清晰。
昨日的場景,一幕幕在眼前回放:她拼命跑,拼命逃,最後還是被逼到了山頂那兩個人撲過來,她從山頂墜落潭水寒冷徹骨,她拼命掙扎,想要游到岸上可她沒了力氣
是誰救了她?
是誰一遍遍在耳邊喊她的名字?
是誰緊緊抱着她?
是誰?是誰?為什麼她想不起來?
陸英忽然閉上眼睛,腦子裏針扎一般傳來陣陣疼痛感。這大概是高燒的後遺症,哪怕她昏睡了一夜又一日,身體還處於虛弱狀態。普通感冒至少也得一周,何況她高燒,不可能好那麼快。
沐天霖見此,便拿開了飯盒。
他抬頭檢查了吊瓶,又低頭檢查了針頭,細心地幫她蓋好被子,轉手拿起遙控器,將室內溫度調高了些。
「英英,睡吧!」
「我會一直守着你。」
「你別怕。」
「那四個壞人,都被警方帶走了。」
沐天霖重新坐在床邊,一下又一下,輕輕拍在棉被上,像小時候那般,溫柔地哄她睡覺。
在他的聲音里,陸英漸漸放鬆了身體。
她沒睜眼。
但她也沒睡。
在這個夜深人靜的冬夜,病房裏顯得格外安靜,她的思緒卻很亂她在落水之後,雖然昏迷,但感知還在,她知道有人救了自己,也很確定那個人,不是沐天霖。
會是誰呢?
那四名壯漢?不可能!耳邊迴響的呼喚聲,那麼急切那麼緊張那麼恐慌,絕對不屬於那四名兇徒!
節目組的人嗎?還是景區的工作人員?
不對!
人工呼吸那個人是
陸英猛然睜開眼睛,腦海里閃現,她嗆咳時迷迷糊糊中曾醒過一次,那個人猛地抱她入懷,緊緊摟着她說了許多話。
他說了什麼?她沒印象。
只記得他的懷抱很緊,很緊,勒的她快要喘不過氣來。然後,她就呼吸困難,頭昏腦脹,再度暈了過去。
那人的懷抱有些熟悉
抱她的那個人,肯定不是沐天霖!霖哥哥抱她,總會很有溫柔很有禮貌,不會抱那麼緊。
抱她這麼用力的人
朱雋?
陸英的臉孔,倏地滾燙起來。她下意識緊閉雙眼,將自己藏進了被窩裏,滿心羞愧。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朱雋給她做心肺復甦!朱雋給她做人工呼吸!朱雋一遍遍呼喚她的名字!朱雋抱了她,還抱得那麼緊
陸英怎能心平氣和?
陸英怎能無動於衷?
一想到朱雋的雙手,曾經按壓在自己胸口
一想到朱雋的嘴唇,曾經一遍遍覆在她的唇上
一想到自己那般狼狽,全被朱雋看見
陸英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的心中,如同掀起了一陣陣驚濤駭浪般,久久難以平靜。
雖說,朱雋是為了救她——
親密接觸,是事實吧?
變相接吻,是事實吧?
太尷尬!
太難堪!
太羞恥
陸英終於切身體會到,何為無地自容,沒臉見人了。她覺得,她連見朱雋的勇氣,都沒有了。
心好亂。
怎麼辦?
沐天霖突然掀開了被子,滿臉通紅的陸英,就這麼與他大眼瞪小眼。他語氣充滿了擔心:「英英,你是不是又發燒了?」
他抬手來摸她的額頭。
她下意識躲避,悶聲回了句:「沒。」
沐天霖愣了下,溫柔笑道:「那你蒙着被子幹嘛?嚇我一跳。是不是很熱?要不我把空調溫度調低點?」
她沒回話。
沐天霖轉身去找遙控器。
連陸英自己都沒發現,她居然如釋重負般,輕輕吐了口氣。這種感覺就像是,小時候藏在被窩裏看漫畫書,母親突擊檢查,險些被抓包卻僥倖躲過一劫的心虛。
為什麼她會心虛?
陸英此時,甚至沒去深思這個問題。
沐天霖不放心,還是取來溫度計,讓陸英測了一遍體溫,見沒超過37度,這才作罷。
陸英見他帶傷,還要整夜守着自己,便有些於心不忍。
她眼睛四處瞄了瞄。
沒找到自己的手機,只看見他的手機在桌上。
拿過來。
噼里啪啦單手敲出一長串詞彙,拿給沐天霖看。意思很簡單:我沒事,不需要守着,你先照顧好自己。
沐天霖卻堅持:「不行!不守着你,我不放心。」
陸英無奈,又敲字:你在,我睡不着。
沐天霖只得妥協,等這瓶液體輸完後,他才離開了,回了自己的病房,就在隔壁。
病房裏,只剩陸英自己。
她盯着天花板發呆。
腦子裏那些奇奇怪怪的畫面,總是揮之不去,讓她愈發心煩意亂,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朱雋在哪?
沒來醫院看她嗎?
他明天會來嗎?
如果見了面,她是該先道謝呢?還是該嚴肅警告他,忘了昨天的一切?
如果朱雋不來呢?
是不是說明,他也無法平常心面對她?
陸英內心很糾結,不知道自己是盼着他來,還是希望他別來。就在這糾結中,她輾轉反側了一整夜。天蒙蒙亮,抵不住困意席捲,她才漸漸沉入夢鄉。
這一日,是27號。
陸英25號深夜,送來醫院,這已是她住院的第三天。
一整天,探病的人絡繹不絕。
唯獨不見朱雋。
也好。
省得見了面,她會覺得更尷尬。
28號,又一日過去了。連陸英的家人,和沐董事長聞訊後,都匆匆趕來醫院。
整整一周過去了
朱雋,始終沒有露面。陸英說不清楚,自己心底的失落,究竟是怎麼回事?總之,他每天盼着某人來,又提心弔膽生怕某人真出現。
養病期間,她整個人都蔫蔫的。
警方來錄口供,她就一問一答機械回復。那四名兇徒,後來被判刑,她對這件事也毫不關心。
2月4號,立春。
陸英出院,沐、陸兩家全家總動員,來接她回家。沐董事長不僅花重金封鎖了追夢谷遇襲的消息,還親自挑選了一批保鏢,24小時貼身保護陸英和沐天霖。
陸英深深覺得,她就不該答應校方參加這檔節目,太佔用她的私人時間了,整個寒假全貢獻給了節目。
連去療養院探病,都要在學業之餘抽出一點點空閒時間。好在她讀研,時間相對本科生寬裕些。出院後,她抱着「獨幽」,在保鏢的陪同下,去了東區那家長軍大院。
沒過兩日!
沐董事長提前給她買了去魔都的機票,陸英直接住進了沐家那套元旦前才裝修好的婚房。
湯臣一品別墅。
對此,陸英沒什麼意見,嫁都嫁了,總不能天天分居兩地,聚少離多,兩家長輩那裏就過不去。
她的手機,泡水報廢了。
沐天霖買了一部新的手機,送給她,上面自帶微信app,他還自作主張替她註冊了賬號,設置了和他一樣的情侶頭像。
陸英在家休息了幾日,身體日漸康復如初。
只要她出門,身邊必定有保鏢寸步不離跟隨左右,就連她去療養院,或者去附近逛超市買姨媽巾,也是如此。陸英嫌勞師動眾,太過惹人注目,非必要,輕易便不願出門。
由於她短暫的失聯了好幾日,許多親朋好友和同學,紛紛打電話、發信息。
她逐一回復。
後知後覺發現:朱雋一條信息也沒發過,一通電話也沒打來。自從救了她之後,朱雋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了似的,徹底從她的世界消失不見。
為此,陸英鬱悶了挺長時間。
2月14號,情人節。
各大院校,基本上也都放了假,臨近年關,大家都忙着採買年貨,搶購車票急着趕回家過春節。沐天霖特意在家裏準備了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單獨為陸英慶生,也慶祝這個別有意義的節日。
陸英平常不喝酒,可那天,沐天霖興致勃勃,一杯杯和她碰,理由都不重樣。
「慶祝我們劫後餘生!」
「慶祝英英康復!」
「慶祝你我初次過情人節!」
「慶祝我們新婚快樂!」
紅酒度數不高,陸英心事重重,喝醉其實在她意料之中。
沐天霖喝的也不少,借着酒勁,他一步步朝她走來,蹲在她身邊,牽着她的手,溫柔輕吻。
他抬頭,腦袋湊過來,情不自禁想要親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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