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沈儀緩步踱出祖師大殿,重新感受了一下體內堆積的丹毒。
其實每次出手的時候,他都能感覺到這些東西在影響自己,只不過以前體內也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故此沒有太過重視。
沒想到還挺嚴重的。
他翻閱着腦海中多出的路線圖,光看那漫長的距離,所謂的寶花宗,肯定不是南洪七子之一。
而是外面的宗門。
這種事情,再找清月宗幫忙就有些不合適了。
沈儀喚出張來福,現在的助力,好像只剩下了這條狗。
兩者動起手來都只相當於返虛四層,其中那條狗還是天賦血脈極差的那種,只能打打比它境界低的存在。
這樣的實力,在整個南洪範疇內顯然是有些不夠看的。
不過總得出去瞧瞧。
沈儀回眸掃向周遭,這片南陽寶地,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他並不想拱手讓人。
境界倒是其次,畢竟天下也不止這塊寶地。
但寶地內有太多曾經幫過他的人,若是要將這些人的性命,交在一個陌生人的手上,特別是還有南陽宗前車之鑑的情況下。
沈儀稍稍有些不太放心。
「」
收斂心神,他朝着余氏一族所處的方向而去。
煉丹突破這十餘日。
李清風早就把這群新來的盟友給安排妥當,並在沈儀的吩咐下,將那批數量龐大的月珠分發下去。
這些對於返虛修士並無作用的珠子,對練氣境和化神境而言,卻宛如仙丹妙藥。
一枚月珠入腹,就像是沒有什麼副作用的破惘丹。
硬要說的話,單靠月珠堆上去的修為,或許會造成道心不太穩固,所以真正實力強悍的仙宗,通常都不太喜歡這樣的東西。
就類似化神丹一樣,資質好的弟子,壓根是不允許服用的。
只有一步一步走過來的路,才最為踏實可靠,才能走的更遠。
但南陽宗內的修士們,卻沒有這個顧慮。
因為他們本身就承受了比外面修士,不知道要艱苦多少倍的條件。
「怎麼樣,可還習慣?」
沈儀走至一片湖泊旁,看着那堆新築起的排屋,來來往往的余氏一族臉上雖仍有些侷促和拘謹,但也掩蓋不住眼底的喜色。
余祖在感受到氣息的靠近後,早就提前過來迎接,聽見問話,神情微微有些尷尬:「回稟宗主這有什麼習慣不習慣的您可能不太清楚,對於我們這群外面的散修而言,能正常的住進合道寶地,已經是需要給祖上供香的美事了。」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位沈宗主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給出了如何豐厚的賞賜。
簡單來講,在外面的時候,隨便一個返虛中期的修士,就能讓他們傷亡慘重。
但現在進了南陽寶地,有大陣保護,就連登上白玉京的修士,都很難再對自己等人產生什麼影響。
「感謝宗主大恩大德,余氏永世難忘。」
余祖恭敬的俯身行禮:「您此次過來,肯定是有什麼吩咐,我等必將盡力而為。」
「暫時沒事,只是上次答應你的。」
沈儀搖搖頭,將手掌按在了老嫗的肩上。
「」
余祖剛剛結識沈儀不久,哪怕感恩萬分,還是下意識的想要避一下。
但瞬間就反應了過來,立刻想要停止動作。
然而她臉色卻忽然呆滯了一下,只見那隻白皙手掌按來的剎那,自己竟是完全沒有動彈的可能。
自己雖然負傷,但可是實打實的擁有返虛三層的實力。
還有上次答應的事?
余祖忽然想起來什麼,錯愕抬眸看去。
宗主說突破以後,替自己療傷,她都已經做好了再煎熬千百年的準備,但是現在好像才過了十多天而且宗主剛剛才突破了道宮,難道還順便把那跟金火相關的靈軀功法也修習了一下?
「呼。」
沈儀的天凰不滅真身,無論在境界,還是血脈上面,都是完全的碾壓了那頭老金火雀。
僅僅十餘息的時間,他便是強行從余祖體內將剩餘金火全部抽出。
順手吸入了自己體內的梧桐棲鳳之中。
余祖暗紅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一片,眼中卻是大喜過望,那折磨了她許多日的灼意,終於是被徹底消除。
只需再蘊養一段時間,就能重回先前的狀態。
待到眼中喜色褪去,她再看向沈儀時,眼裏的敬畏又濃郁了幾分。
怪不得返虛前期就能當宗主。
這般天賦,未免也太恐怖了些。
更重要的是,對方好像是真拿余氏當普通修士看待,直到此刻,仍舊沒有流露什麼別的意思。
「行了,先住着吧,有事還是找先前那人。」
沈儀消化掉那些金火,眼底精光一閃而逝。
應該沒什麼事情要做了。
這才取出道牌,打開大陣,掠出了南陽宗。
清月宗,竹樓。
柳世謙平靜坐在椅子上,目光落於桌面道牌之上,神情略顯幾分複雜。
道牌中傳出外門羊長老的聲音:「千真萬確!如假包換!就連玄慶前輩,都是賀上了一道紫氣,簡直恐怖,他才出來多久?壓根不可能接觸到太多外面的修行,也就是說這位沈宗主,在潛淵地裏面,就已經自學成才,開始學習觀想道柱了!」
聞言,柳世謙伸手取過道牌:「先回來慢慢說。」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羊敬祥居然沉默了片刻,隨即有些委屈道:「長老,我回不來了,我問過了他們,沈儀已經離開了南陽宗陣法只有他能開。」
「晚輩和另外一個弟子,被他給囚禁在南陽宗了!」
「」
柳世謙扶額微怔,這是什麼意思。
不是,他借人去南陽寶地講法,就直接不還回來了?
片刻後,他搖頭道:「罷了,此事你先不要知會旁人,我自有打算至於你的話,就先安心在南陽住上一段時日吧。」
說罷,柳世謙收起了道牌。
隨即緩緩靠上椅背。
一波三折。
即便是他也沒想過,這件糟心事,居然會有如此多的變數。
在兼具諸多優點的情況下,沈儀再次展露了最重要的一個因素,那就是資質。
一層天宮其實對於實力而言不算什麼。
頂了天也越不過返虛中期去。
但是這東西代表的意味可就不一樣了。
此事已經嚴重到了,可能會讓那些白玉京修士心神動盪的程度。
哪怕不顧及臉面,趁着沈儀宗主的身份還未真正確定下來,提前對他做點什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唉。」
柳世謙不太清楚自己能壓下來多久。
但他不希望這個消息,是從他這裏傳出去的。
至於剩下的事情,那就只能交給天意了。
南洪之地,汪洋佔據七成,僅有三分陸地。
碧海橫舟,一眾修士皆是盤坐於船上。
他們擁有騰空的本事,卻只能乘舟而行,不是每個散修都有資格在水族的地盤上施展挪移法。
這就是洪澤的規矩。
船頭處,一老一少好奇的朝着遠處那片礁石看去。
只見上方墨衫微拂,有面容俊秀的年輕修士正打坐吐納,隨身僅帶了一條看上去有些土氣的老狗。
「張爺,我怎麼覺得在哪裏見過他。」
少年人收回目光。
「回小劉少爺,這位前輩應該是與我等同路,」被喚作張爺的老人客氣回道。
「那乾脆邀他登船,載這前輩一程吧。」劉姓少年沒有等老人回話,便是徑直朝着樵上招手道:「前輩!這邊!」
「欸——」
張爺愣了一瞬,還未來得及阻止,便發現這位莽撞的小少爺已經引起了那修士的注意。
墨衫停止涌動,年輕修士緩緩睜開眼睛,平靜朝船上掃來。
僅是一個目光。
張爺便渾身一緊,他乃是常年替仙宗送貨的老手了,哪怕那青年看上去並無什麼異樣,甚至還略帶幾分仙氣,但對方那平靜的眼神,卻莫名讓人不安。
這是老人對煞意的敏銳感知。
這人絕非善輩。
「」
張爺沒敢把船直接開走,若是那樣,小劉少爺的舉動就坐實了挑釁的意味。
今日恐怕是要見血。
他只能緩緩將船靠近過去,拱手道:「無意叨擾前輩,只是看您一路奔波,想問問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晚輩的船上還有些多餘的儲備。」
沈儀此次出行,還是首次有人主動招呼過來。
他沉吟片刻,拱手回應道:「多謝好意,東西就不必了,我想問個路,敢問寶花宗怎麼走?」
沈儀不太清楚李玄慶到底有多少年沒出過門了。
反正對方給的路線圖,那真是有沒有都差不多。
以至於沈儀都開始有些懷疑寶花宗到底還存不存在。
「前輩客氣了。」
張爺明顯是怔了一下,能騰空渡水的,皆是返虛境的強者,居然還給自己回禮。
當然,他最驚訝的並非這個,而是對方口中的寶花宗。
身為常年在外面奔波的修士,張爺瞬間就升起了警惕,強忍着不去看旁邊的劉少爺,開始在心中思索脫身之策。
世間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前輩也去寶花宗?」劉峻突然驚喜起來:「那我們是一路的啊,我正好要回宗門,前輩快請登船,一路上互相也有個照應。」
「」
張爺一把將這小子給扯了回來。
面露苦澀。
完了,現在是徹底說不清了。
「這。」
沈儀猶豫了一瞬,這一路上其實他也看見了這艘船,自己哪怕全力施展龍躍天牝,都無法拉開他們太長距離。
更何況他還不認識路。
「唉。」
張爺在心中嘆口氣,表面上卻是擠出了笑容,伸手相邀道:「前輩不必客氣,快請上來吧。」
雖然覺得沈儀不像好人,但要是現在把船駛走,那才叫取死之道。
對方要是想動手,現在就已經有了足夠的藉口。
更何況他這種在仙宗手指縫裏討生活的,也不敢得罪這位劉少爺。
劉峻聽聞此言,笑道:「還是張爺大氣,這位前輩登船所需的花銷,等到了寶花宗,我讓我姐付給你。」
「這就不必了。」
張爺苦笑着搖搖頭,重新掐動法訣掌船,然後試探朝那青年問道:「前輩怎麼稱呼,去寶花宗可是有什麼急事?」
「叫我沈儀就好,此次過去,是想請見寶花仙子。」
沈儀緩步走上船,倒是看出了這位掌船老人的心思,不過他確實需要有人帶路,頂多到了以後,多給一些報酬。
寶花仙子這個名字,或許是那副路線圖中最有用的東西。
「啊?」
這次就連大大咧咧的劉峻都感覺到了不對勁,吞吞吐吐道:「我那姐姐,就是寶花仙子的婢女。」
在洪澤這片地方。
仙子這個稱呼不是隨便能用的。
唯有真正擁有大背景,且本身天資實力過人,還得擁有令人嘆服的容顏,方能獲得這個稱號。
其中典型就是紫蘭仙子。
對方乃是水族白龍,無論龍角還是鬚髮,就連爪子上的鱗片,都是一等一的美。
相較之下,寶花仙子無論名氣背景,或者實力都要遜色許多,但年紀較小,未來可期。
「沈前輩請隨意找地方歇息吧。」
張爺此刻也是認命,三兩句話,這劉少爺就把底細給吐露了個乾淨。
身為下面辦事的,也只能自認倒霉。
念及此處,在他的催動下,寶船頓時又動了起來。
然而還沒等徹底遠離石譙。
一道道笑聲便是響徹周圍。
「押貨的我見多了,停下來等着給咱們孝敬的,這還是第一個。」
隨着話音落下,兩道身着魚鱗甲,手持長槍的身影忽然從翻滾的河浪中湧現而出,赫然是兩頭魚妖。
在看見兩者身上近乎一模一樣的甲冑時。
張爺頓時心中一緊,然後以肉眼難見的速度,將臉上的苦澀褪去,化作一片諂媚的笑意。
身披龍宮魚鱗甲。
這可不是那些自詡水族的零散野妖可以比較的。
這是正兒八經的洪澤水族!
「懂規矩吧?」兩頭魚妖並沒有多言,只是淡淡掃了眼寶船。
「小修明白!」
張爺瞬間退後,悄然給船上所有緊張起來的修士遞了個眼神。
然後快步跑進船艙,故意做出一副隨手拿取的模樣,在那堆一模一樣的儲物法寶中,取出了提前準備好的那個。
「兩位龍宮將爺,船上一共十九人,皆是化神只有一個返虛境前輩。」
張爺陪笑着將儲物袋遞過去,趕忙又從自己的袋子裏取出兩個丹瓶,替沈儀補上了多餘的份額:「龍宮爺爺們辛苦,這裏是兩倍的分量,多的就算是晚輩的孝敬。」
「嘖。」
兩頭魚妖對視一眼,伸手接過那袋子看了眼,並未說話。
「告辭告辭。」
張爺又連連行禮,隨即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催動着船身轉向遠走。
沈儀靜靜看着這一幕,並未插嘴:「」
他忽然對這片陌生的天地,稍微熟悉了一些。
光從柳倩雲口中去聽還不夠,只有在遠離南洪七子的地方,才能真正看清這裏的規矩。
在面對水族的時候,那位張爺,甚至連寶花宗的名字都不敢報出來。
「嗬。」
劉峻劫後餘生般的拍了拍心口。
朝着旁邊的沈儀嘟囔道:「還好張爺經驗老道,準備了足夠的孝敬,要是得罪了這群爺爺,誰也別想有好果子吃。」
片刻後,他卻沒有等到沈儀的回答。
好奇扭頭看去。
只見這位墨衫前輩雖神情不變,但那雙漆黑眼眸卻是愈發銳利起來。
沈儀並不願意多管閒事。
他現在根本沒有打破規矩的實力。
只不過好像有人不太願意放他走。
就在其餘修士都是鬆口氣的時候,張爺卻是如芒在背,恨不得把寶船催動到極點。
「不會超過返虛二層。」
稍胖些的魚妖將目光從沈儀身上收回,掂了掂手裏的儲物寶具,肥肉堆積的魚臉上,緩緩溢出一抹恥笑:「那老頭好像把咱們當傻子了。」
「這裏面的東西,跟我嗅到的味道,可不是一回事。」
「會不會壞了龍宮的規矩?」瘦點的魚妖側眸看去,收取孝敬跟攔路搶劫可不是一回事。
聞言,胖魚妖露出一個誇張的大笑,嗓音猙獰:「誰會知道?」
剎那間,兩妖身上的魚鱗甲同時熠熠生輝!
手中長槍化作流光,捲起數十丈的海浪,悍然朝着那艘遠遁的寶船轟去!
感受着身後傳來的恐怖氣息。
船上的眾多修士只來得及驚恐回眸,眼裏佈滿了難以置信,收了孝敬,居然還要滅口?!
「兩位妖爺!這是寶花宗要的東西!高抬貴手!」
張爺瞬間啟動了大陣,可惜兩頭魚妖皆是返虛二層的強者,在那兩柄爆射而來的長槍面前,巨大的寶船仿佛變成波濤中的葉舟,彈指便會傾覆。
「寶花宗?」
兩妖又是齊齊一笑,隨即踏空而來,眼中死死盯着那道墨衫身影。
這小子或許是唯一有些棘手的存在。
劉峻下意識抱着腦袋想要躲在旁邊前輩的背後,卻忽然躲了個空。
在兩頭魚妖的注視下。
沈儀立於船尾,隨即抬起了手掌。
爆射而來的長槍,恰到好處的鑽入了他的掌心,那讓汪洋翻騰的浩瀚氣息,仿佛泥牛入海,在瞬間消失不見。
從幽尾槍斷裂後,沈儀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什麼兵器,略微有些手生。
隨意的將長槍砸出。
兩桿長槍的槍身撞在一起,然後瞬間崩碎成了數截。
沈儀漠然揮袖,掀起金焰陣陣。
數道斷裂的槍身宛如火雨般爆射回去,其中更是蘊着尖銳的鳳鳴!
昂!
青年上一秒還毫無動作,連道宮都未曾祭出。
剎那間迸發出的氣息,徑直讓兩頭踏空而來的魚妖臉色大變。
它們轉身試圖躲避。
然而在大成的天凰不滅真身加持下,於斷裂的槍身面前,它們的動作仿佛放慢了數倍不止。
噗嗤!噗嗤!
攜帶着洶湧灼意的槍身將兩妖密密麻麻的貫穿!
看似熠熠生輝的魚鱗甲,卻連呼吸時間都沒撐住,便是盡數崩碎。
漫天血浪傾灑,在血漿還未落入汪洋,將其染紅的瞬間。
沈儀再次揮手,便有靈壓席捲,將兩具屍首連帶着所有的血漿一起卷了回來,落入扳指之中。
他摸了摸扳指,將其取下放入袖口。
這才轉身看向癱倒在地的眾人,以及那個張開嘴呆呆盯着自己的老人。
「行了,走吧。」
在這種地方斬殺水族,風險實在太大。
即便是沈儀也不願意多留。
聽着這平靜的嗓音,張爺倏然從僵硬中回過神來,咽了口唾沫,取出一把丹藥含在嘴裏,瞪大眼睛,拼了命了將氣息灌入寶船之中。
帶着眾人瞬間遠離此地。
他唾液溢出的咀嚼着丹藥,臉皮都在忍不住發顫。
果然自己的眼光沒錯。
這位沈前輩先前睜眼的瞬間,所流露的神情,才是最真實的他。
絕非善茬!!
只不過那煞意並不是衝着自己等人來的罷了。
否則他們哪裏還有將寶船靠過去的機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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