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肯尼亞首都內羅畢,潘拉尼酒店的。
陳沉一行四人已經按照計劃順利抵達了肯尼亞,因為夏星的特殊照顧,他們在身份上完全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下飛機,通關,出機場,找到接待人員,以遊客身份回到酒店,用衛星電話與後方取得聯繫,休息,閒逛,等待。
所有的過程順暢得不可思議,甚至在某一瞬間,陳沉真的以為自己就是過來看動物大遷徙的遊客。
當然,在8月這個時間點上,肯尼亞的動物大遷徙確實正值巔峰期,跟他們一樣飛過來的亞洲面孔不在少數。
就連他們入住的酒店裏,都有好幾批跟團過來的北邊遊客。
這些人非常熱情地跟陳沉一行四人打招呼,他們大概以為這幾個皮膚黝黑的「北邊同胞」是自由行的背包客,而絕對不會想到,這四個人所要做的事情,將來註定有一天,會出現在他們每天都要看的新聞上。
坐在酒店房間的陽台上,陳沉一邊喝着無糖的果汁飲料,一邊略有些感慨地說道:
「現在我們的長途旅行已經變得越來越簡單了。」
「十幾個小時之前,我們還在敘利亞,身邊全是槍聲爆炸聲,搞不好就要死在那。」
「十幾個小時之後,我們居然已經坐在了五星級酒店的大堂里,喝着飲料,看着日落,最大的危險可能就是半夜鑽進房間裏的毒蟲。」
「這麼一說,還真挺帶感的。」
「可能在大部分人眼裏,這才是真正的僱傭兵的生活?」
陳沉的話音落下,一旁的平川首先笑了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而他則是搖搖頭,開口說道:
「僱傭兵哪有那麼好當。」
「你看看我,幹了幾十年了,到最後其實也就是個糟老頭子。」
「也就是現在還有點用,再過幾年,體力跟不上了,也只能回去養老了」
「你可以轉型做殺手。」
林河冷不丁地來了一句,平川還沒來得及回答,陳沉便翻了個白眼說道:
「你這發言太初級了,扣你獎金。」
「什麼僱傭兵啊,什麼殺手啊,什麼間諜啊,都是美國大片看多了。」
「在我的記憶里,殺手這個行當都已經快消失了。」
「你自己想想,你有多久沒看到某某國政要被殺手刺殺的消息了?」
「要麼就是被車撞死,要麼就是在醫院病死,要麼是導彈炸死,最像被刺殺的,也是中毒身亡。」
「但是你要是真去追究,毒死他的搞不好是他家那個跟他老婆有一腿的園丁買來的byt上被提前塗上的一層混合在潤滑油里的金屬鉈。」
「你說,幹這種事情的人,能被叫做殺手嗎?」
「他們是正兒八經的技術人員、情報人員,只不過在需要的時候,順手干點髒活罷了」
陳沉的話說完,林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隨即又問道:
「所以殺手其實是個.大的範圍。」
「這麼說的話,devgru算不算殺手?」
「.算。他們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殺手了。」
陳沉嘆了口氣,隨後擺擺手說道:
「不聊這個了。摩加迪沙那邊的進展怎麼樣?」
「東西已經在索馬里靠岸,預計還需要兩天才能到達摩加迪沙,從摩加迪沙到邊境,還需要一天時間。」
「也就是說,我們有3天時間準備。」
李幫一邊隨意地觀察着周圍其他遊客的動向,一邊稍稍壓低了聲音回答。
他並不擔心被竊聽,畢竟他們的套房是在完全獨立於其他房間的頂層。
之所以要降低音量,本質上還是一種習慣。
「3天時間.從內羅畢到埃勒瓦克附近,距離650公里。」
「好消息是,有公路直達。」
「壞消息是,公路只有土路,並且肯尼亞東北部的治安並不好。」
「那裏的部族衝突相當頻繁,尤其是馬薩比特附近,動不動就有小規模的武裝衝突。」
「而我們在到達埃勒瓦克之前是沒有任何武器的——得找一支安保隊伍送我們過去。」
「我也是這麼想的。」
李幫立刻點頭,隨後說道:
「如果我們自己租車,道路不熟是其次,過程中還有可能遇到各種審查,不確定性太大。」
「反而是找專業團隊,才能保證最高的時效性。」
「讓夏星來處理?還是我們自己找?」
陳沉略微思索後,回答道:
「自己來吧。」
「現在我們的身份已經完全做好了,任何不必要的外部介入反而容易露出破綻。」
「接下來的所有行動,最好都由我們自己獨立完成。」
「林河,伱去找那些北邊旅遊團的導遊打聽打聽,哪裏可以找到靠譜的安保團隊,就說我們要去東北部看原始部落,行程3天。」
「價格上可以放寬一些,但不要太引人注目,明白嗎?」
「明白,我有數。」
林河立刻點頭,而陳沉則繼續說道:
「到達埃勒瓦克之後,我們必然要在安保人員面前暴露身份,這是一個大問題。」
「不管是直接玩失蹤,還是挾持安保人員,對我們來說都不是最好的選擇。」
「怎麼樣,你們有什麼想法?」
陳沉的話說完,一旁的平川立刻抬手回答道:
「推給索馬里的那些人是唯一的辦法。」
「肯尼亞和索馬里邊境上經常會發生武裝衝突,索馬里青年黨製造過很多次綁架事件。」
「這一次正好把鍋甩到他們頭上-——反正東西是他們運的,從邏輯上也說得通。」
「.說實話,如果有別的選擇,我真不想跟青年黨發生任何聯繫。」
陳沉的眉頭緊緊皺起,隨後說道:
「索馬里青年黨乾的那些事情,實在是太惡劣了。」
「甚至可以說,比起isis,他們反而是血統更純的恐怖組織。」
「跟他們混在一起,與我的原則相悖了。」
「也不知道毛子是怎麼找到他們的-——這次的行動萬一暴露,將成為我們永遠洗不掉的污點。」
「.確實。」
平川緩緩點頭,回答道:
「跟他們扯上關係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不過難搞的是,這應該是我們最好的選擇。」
「除了他們,很少有組織能有能力、也沒有人敢幫我們運那種東西到肯尼亞,更沒有人會不過問僱主的身份。」
「大不了」
說到這裏,平川擺出一個抹脖子的手勢,隨後說道:
「按照備用計劃,不交易,直接從他們手裏搶——反正他們也不知道真正的僱主是誰。」
「.這手法,我怎麼聽着那麼耳熟?」
陳沉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略顯苦澀的笑意,在這一刻,他算是深刻地理解了那種「箭到弦上不得不發」的無奈。
或者說,這是一種「正確」與「更大的正確」之間的矛盾所產生的無奈。
堅定地反對jd主義,跟所有恐怖分子對立,打到不死不休,這當然是一種正確。
但,把導彈運到蘇丹,發起對艾森豪威爾號的襲擊,對美艦隊施壓,引入更複雜的勢力把水攪渾,逼迫老美和北約退出敘利亞,從而嘗試去奠定地區性的和平基礎,甚至進一步改變中東混亂的局勢,這難道就不是正確了嗎?
矛盾點在於,要想實現第二個目標,就必須違背第一個目標的原則。
這樣的取捨,實際上是不容易做出的。
因為底線一旦被突破,就會像去了舞廳跳舞的依萍一樣,無止境地墮落下去。
到時候,東風兵團還是不是東風兵團,那就真的不好說了。
並且,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東風兵團的成功本來就是建立在絕對的、不可突破的底線之上的。
這次與青年黨的合作一旦成為既定事實,哪怕在小魚那邊,自己都不好解釋。
想到這裏,陳沉甚至有了想要叫停行動的念頭,但猶豫片刻後,他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隨後說道:
「算了,也不止我們這麼幹。」
「導彈到了蘇丹之後,毛子還要利用aqtn,無論如何,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我們要是不干,他們手裏沒有把柄,這次的合作反而不可能達成。」
「到了這一步,嘴裏的是蒼蠅還是螞蚱,都得咬牙往下咽了。」
「按你說的來吧,到達邊境之後,先把人交給青年黨,任務結束之後,再讓他們放人。」
「如果他們到時候不願意放、或者要求額外贖金的話.」
「那就別怪我們過河拆橋了。」
「明白。」
平川緩緩點頭。
他明白陳沉此時內心的掙扎,而他也確實能理解這種掙扎。
看着陳沉的表情,他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用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這一刻,他們之間不再是領隊和隊員的關係,而是像他們初次見面一樣,又變回了長輩和晚輩的關係。
「這世界上有很多選擇是不得不做的。」
「你這個娃兒,其實從來都過的太順了。」
「從蒲北打出來,一路過關斬將,從來沒有遇到過以你的能力解決不了的問題。」
「甚至可以說,你都沒有遇到過真正的困境。」
「這樣的情況很危險-——比你想像的還要更危險。」
「這一次,就當做是一個考驗吧。」
「退一步說,美國人自己都不知道賣了多少武器給那些jd組織。」
「要想打敗他們,在某些時候,你必須得變得跟他們一樣,明白嗎?」
「明白。」
陳沉鄭重回答。
他臉上的神情依然沉重,但他的心裏,卻已經隱約冒出了一個想法:
毛子未必是一個好的盟友。
如果這次的襲擊真的能成功,如果敘利亞的局勢真的能穩定
那麼在美國之後,北邊和俄方在敘利亞的利益之爭,恐怕還會以其他形式,繼續持續下去.
與此同時,摩加迪沙。
納迪爾住處外的一個阿拉伯茶攤上,一名「特徵明顯」的黑人正坐在角落裏,一邊喝着加滿了糖的紅茶,一邊有意無意地觀察着遠處住宅的大門。
這就是他的任務。
盯住青年黨核心領導人的據點,向上級匯報出現在那裏的所有異常狀況。
這並不是一件多麼困難的工作,在大多數時候,他只不過是需要像現在這樣坐着喝喝茶,聊聊天,回到住處後再寫寫報告而已。
工作很輕鬆,他也完成得很好。
從最開始到達摩加迪沙時的恐懼、緊張、不適應,到現在的熟能生巧,甚至可以說已經完全融入當地生活的輕鬆自然,他只花費了三個月的時間。
按道理來說,他已經完全適應了所有的工作內容,不應該再出現任何「情緒化」的反應。
但事實上,今天的他明顯有些緊張。
而原因也很簡單-——有大事要發生了。
就在幾天之前,他的重要目標之一,索馬里青年黨的關鍵人物、公認的下一任領導者的候選人,納迪爾,出現在了摩加迪沙,出現在了他盯梢了三個月的據點裏。
他不知道納迪爾到這裏來是為了什麼,更不知道對方是否正在策劃重要行動,但他知道,只要對方出現,就一定會帶來數不盡的死亡和動盪。
所以,在發現納迪爾行蹤的第一時間,他立刻向上級做出了報告。
這份報告沒有得到及時回復,甚至他都以為是情報的重要性太低,以至於上級根本沒有把它當一回事。
但就在昨天晚上,他終於收到了來自上級的指令。
指令非常簡單,可裏面的內容,卻如同一聲驚雷。
「繼續監視,配合devgru進行斬首行動。」
他完全明白這道指令的意義。
時隔多年,來自那個國家的特種部隊,終於要再一次踏入摩加迪沙這片曾經讓他們付出慘重代價的土地了。
這一次,結果將會如何?
正義的執行者們將會取得勢如破竹的勝利,還是邪惡的擁護者將會再次把他們對面的敵人拖入泥潭?
他想了一個晚上,也沒辦法推測出可能的答案。
不過好在,答案馬上就要揭曉了。
因為此時,納迪爾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住宅的門口。
他站起身離開茶攤,隨後輕輕攏起衣領,開口說道:
「目標已經出現。」
「可以行動了。」
(本章完)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6s 4.057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