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錘:我不要成為臭罐頭啊!!! 4.42 馬卡多之墮

    這可真不妙。

    馬卡多行走在卡迪亞之上,朝着那個小小的黑影走去,

    在混沌與冥界的角力中,這片空間早已支離破碎,視覺,聽覺,嗅覺,觸覺,味覺,馬卡多的感官正在離開他,它們飄出他的肉體,散入那巨大的五彩旋渦中。

    他正在,切實地體驗亞空間,體驗瘋狂本身。

    直到此時,馬卡多才意識到亞空間的全貌,他盯着亞空間,亞空間亦凝視着他,人類還是太狹隘了,他們無法理解這些——這一切——所有——永恆——

    馬卡多尖叫起來。

    他掉入如火車般呼嘯扭曲的毛蟲中央,重力就像是初學者手中的魔方般更改,奶油滴到他的鼻子上,億兆被挖去雙目的人正衝着他吶喊鼓掌,他們呼喊着——

    阿爾!阿爾!阿爾!

    那是他曾用名中的一部分,但沒等馬卡多來得及將自己從懸崖上拉起來,他便再次朝着天空墜落了,天空的盡頭是無盡的炫彩海洋,飛鳥漆黑的目中映出他逐漸放大的身影。

    他手足無措地試着去抓什麼,顛倒的視線中看見瘋狂的下界,生命就像是艷麗的蘑菇般一層層長出,貪婪的巨獸正咀嚼着它們。

    飛鳥們伸出手,去拉正在飛翔的馬卡多,他將沉入這片瘋狂——

    馬卡多的眼映出那片蘑菇地里的陰影,那真正的漆黑,它被很好地隱藏了起來,是無邊城市中最後的那個垃圾桶,他想起來自己是來這裏做什麼。

    他是來救人的。

    而他早已經準備好了,他正充盈着力量。

    馬卡多驚醒,他首先想起了自己的聲音,他高喊起法咒,來自四神的力量與痛苦將他自無序的亞空間之海中救起,再瘋癲的力量也比真正的無序更加規則,他再次墜落,朝着大地落下。

    砰!

    馬卡多徑直砸在地上,他幾乎散架,虛弱地盯着自己的上空,他以為自己會看見那些瘋狂的飛鳥與海洋,然後再被拉入新一輪的瘋狂,但事實上——

    蒙娜麗莎正盯着他微笑。

    他想起自己帶着帝皇去參觀他住所的那一天。

    掌印者的家裏總是藏着些好東西,馬卡多的個人愛好,一個壞毛病,但這沒什麼不對的,比起他三秒簽署的滅絕令,但自家牆上掛一副《蒙娜麗莎》總是無害的。

    只不過這幅《蒙娜麗莎》是他殺了一個永生者之後得到的。

    這位神秘微笑的女士就掛在正對着餐桌的位置,每當他在餐桌上「料理」下一個永生者時,這位女士便微笑地望着他。

    沒什麼不對的,那時他沉迷於權力,妄圖在泰拉上掀起風暴,因此,請一些他的敵人來吃飯,順便殺死他們,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有一天,不是那樣的,那個永生者坐在了餐桌的另一端,品着紅酒,若有所思地盯着蒙娜麗莎。

    那是帝皇,不對,他那時還不是帝皇,而馬卡多也不是帝國攝政。

    「我送你一副我其他的自畫像。」

    尼歐斯晃蕩着自己的紅酒杯,馬卡多挑起眉盯着牆上的《蒙娜麗莎》,再將視線重新投向尼歐斯。

    「這是你?」「是我。」

    馬卡多發出了劇烈的咳嗽聲,但這就說得過去了,人類歷史上鮮少有人可以做到如此令人難忘——但帝皇絕對是其中之一。

    而蒙娜麗莎也是。

    所以他們是同一人的概率並不為零。

    馬卡多抿了抿嘴角,他依舊保持着自己的面無表情,「據傳,蒙娜麗莎在她的兒子逝世後,便不再展露笑顏。畫師達·芬奇花了很長時間,才讓她重新露出微笑,並用畫作記錄下了這一刻——這便是蒙娜麗莎為何如此具有魔力的原因。」

    「這是——」馬卡多將自己的視線移回帝皇的微笑,「假的?」

    「假,」尼歐斯說,「我微笑,因為我看見了五百年後,有赤裸着上身的女子朝這幅畫扔番茄醬。」

    馬卡多頓了頓,「荒謬。」他低聲說,

    「更荒謬的是你,」尼歐斯將他的目光投向馬卡多,在馬卡多的背後,正掛着另一幅帝國攝政的珍藏——梵高的《向日葵》。

    「重新統一整個人類文明,」尼歐斯說,「建立一個人類帝國。」

    這是馬卡多見到尼歐斯時,對他所說的話。

    馬卡多陰沉地望向尼歐斯,他壓低聲音,「伱可以做到這件事……看見你的第一眼……我知道這是你的事情——這頂冠冕只能是你的。」

    在此之前,馬卡多也會做不切實際的幻夢,或許那個站起來的人是他,但在看見了帝皇后,他便知道這之後的一切了——只能是他。

    馬卡多扭頭,看向那副《向日葵》,實際上,他更喜歡《蒙娜麗莎》。

    「你已經那麼做了,不是嗎?」馬卡多輕輕說道,「……包括預見我,我猜,你已經預見了這一幕?」

    尼歐斯點頭不語。

    「你預見了我的死亡嗎?」馬卡多說,饒有興趣地看向帝皇,他也曾自我預言過——看起來他未來是被某種摻了金屬,以至於變成金黃色的火焰燒死的。

    尼歐斯語焉不詳地說了一句,

    「這個世界上依舊有着不確定性的存在,」

    馬卡多笑起來,「亞空間是貫穿時間的,我們同時存在於過去,現在與未來,一旦出生,死亡便也被確定。」

    「不,」尼歐斯搖頭,「你還沒有遇到那些存在……你會理解的……或者你幸運或不幸地永遠不遇見那些存在。」

    馬卡多曾經不理解尼歐斯指的是什麼——但直到他看見那個存在——那個衝上來大喊「老馬啊!老馬!」的混蛋,帝國攝政意識到,就是他了。

    馬卡多深刻地意識到,改變命運,或許並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他很滿意自己被燒死的命運——作為一名靈能者,一名巫師,被火刑燒死是一種返璞歸真。

    馬卡多沉默地搖了搖頭,他不知道尼歐斯在說什麼,但尼歐斯總是這樣,他早已經習慣了,

    「你該準備了,尼歐斯。」

    馬卡多說道,「亞空間平靜的時間並不多,你需要收復泰拉,與火星結盟,然後發起遠征。」

    尼歐斯盯着《向日葵》的眼移開,他看向馬卡多,

    「人類會怎麼看我們?」

    尼歐斯問道,馬卡多則不耐煩地回答到,

    「人類真正的救世主,人類之主,帝國的君王——」馬卡多笑起來,「暴君,昏君,戰爭的發起者——」

    尼歐斯緩緩說道「瘋子。」

    人類之主繼續不緊不慢地盯着《向日葵》,「你有《吃土豆的人》嗎?該換一副了。」

    「沒有,」馬卡多說,「一副觀賞植物的畫,遠比一副憐憫貧民的畫更容易保存下來。」

    「好吧,」尼歐斯遺憾地說道,「在當時的人們眼裏——文森特·威廉·梵高就是瘋子……他也的確足夠瘋癲。」


    尼歐斯話中的信息令馬卡多皺起了眉,「你接觸過梵高?」

    「你知道梵高曾經資助過一名窮困潦倒的妓女嗎?實際上,我就是——」

    「我對畫師本人的故事並不感興趣。」

    馬卡多冷漠地打斷了尼歐斯的話,尼歐斯頗為遺憾地重新開始品酒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過去的天才囿於時代,於是被人們視為瘋子,但你我都知道,我們早已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馬卡多說道,他再次催促了一遍,「我們需要趕快行動了,時間並不多。」

    「不,」尼歐斯說,他盯着那副《向日葵》,多種不同的黃色混雜在一起,扭曲成幾朵插在花瓶中的向日葵,那些花瓣扭曲而瑰麗,完全不是一般向日葵的模樣,「馬卡多,你看過《星月夜》嗎?」

    「看過贗品,」馬卡多不耐煩地回答到,「我不希望與你談論這些,尼歐斯,我是指——眼下我們有更重要的事。」

    「你該耐心些,馬卡多,」尼歐斯凝視着馬卡多,

    「文森特·威廉·梵高,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觀測到亞空間,並把它以畫作形式記錄下來的人。」

    馬卡多僵住了,「什麼?」

    於是尼歐斯重複了一遍他的話,「文森特·威廉·梵高,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觀測到亞空間本質,並把它以畫作形式記錄下來的人。」

    「他畫的是亞空間,」尼歐斯說,「那些扭曲的筆觸,像是觸手般的樹叢,病態的人類,他在畫亞空間,馬卡多。」

    尼歐斯站起身,走到那副《向日葵》的面前,

    「於是他瘋了。」

    尼歐斯說,「僅僅是因為直視亞空間,他便已經瀕臨崩潰了。」

    「你要明白接下來我們即將面對什麼,」尼歐斯說着,「文森特·威廉·梵高,是我見過最富有良知、最具有毅力的人類,但僅僅是因為注視着亞空間,他便瘋了。」

    尼歐斯伸出手,他的手在《向日葵》的前方停下,像是在撫摸着那些花的花瓣,

    「亞空間遠比你我想像地更加危險,而我們接下來會不可避免地與祂為敵,我們不僅僅是直視祂們,我們需要朝着祂們舉劍。」

    「祂們會纏着你,直到永恆——祂們會詛咒你的父親,你的祖輩,你血緣線上每一支的旁系,你的子孫會受到祂們的凝視,你的摯友會被祂們勸誘着離去——」

    「最終,你會陷入真正的瘋狂,成為祂們中的一員,又或者跌入泥沼,成為祂們腳下的奴隸。」

    尼歐斯握着他的酒杯,「具有良知者會在真正的墮落前選擇自盡,但總有人會掉下去。」

    尼歐斯盯着馬卡多,他金色的瞳孔正熊熊燃燒着,耀金的憐憫之淚從他的眼角滴落……

    馬卡多的臉頰一冷,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摸到自己臉上的金色淚滴。

    「你我終會掉下去。」

    那時的話語最後一次浮現在他耳旁,蒙娜麗莎離開了,馬卡多咳嗽着站起身,他下意識地想要找根拐杖拄着,但緊接着他意識到這裏並不存在這種東西。

    「我都說了我是自願的。」馬卡多喃喃低語着,他開始繼續朝着被禁錮的冥王前行,他已經度過了那片最混亂的區域。

    但他實際上也已經被抓住了。

    不是被四神,而是被亞空間本身,就如同人類之主真正的懼怕那般——他懼怕亞空間的力量讓他成為黑暗之王——這件事並不是四神所做的,這是亞空間的法則。

    而黑暗之王並不是尼歐斯,馬卡多和尼歐斯都深知這件事。

    剛剛經過的區域,再次加強了馬卡多的亞空間投影,他就像是一隻無助的,充滿淡水的水母在高鹽的環境中被濃度差擠爆,粗暴地塞入更多的靈能。

    馬卡多和帝皇本質上還是人類,跟被特地作此用途所創作出來的原體並不同。

    馬卡多的亞空間抗性還是太低了。

    當你積攢了足夠多的亞空間力量——這件事便註定會發生,不過是或快或慢的區別。

    馬卡多感到某種力量的呼喚,亞空間向他敞開了大門,呼喚着他成為其他的,更高的,不再是自我的存在。

    他小步地挪動着,朝着冥王走去,黑域依舊未回歸。

    馬卡多亦無法分出力量來抗衡這一過程,他需要力量——他需要救下哈迪斯。

    他需要完成當時與尼歐斯的約定——他們將解救人類——為此他接受一切結果。

    馬卡多感到自己正在破碎,他被撕裂,他的未來正在重組,他的存在正在被重新塑造,他的靈魂化作粒子,重新搭建起另一種存在。

    他感覺自己正難以自持地尖叫着,他跌倒在地,因為疼痛翻滾着,但實際上,馬卡多最後的巨大意志仍舊撐着他在行走,不過馬卡多本人或許都無法意識到這一點了。

    在他的意識里,他在尖叫,在漫天火焰中化作高山微塵。

    他的每一份屍骸塵埃漂浮在亞空間中,被靈能潮汐拍打着重新組合,被捏製成更加適合那位置的形狀——

    他終於抵達了哪裏,這次哈迪斯救了他,即使那個傻子為了吃扔下了自己的物理軀殼,但他至少懂得給自己留一個黑域保護圈。

    馬卡多幾乎是癱坐在黑域中,這裏的濃度剛剛好,但他還得繼續前進,他不能任由這份力量消散,他需要它們。

    與此同時,踏入最後黑域的馬卡多,也驚動了正在復仇之魂號上的黑域,那裏的黑域開始緩緩退潮……

    馬卡多面前,巨大的黑甲巨人正半跪着,他垂下頭顱,破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一個等待着喚醒的神祇。

    巨大的,宛如長矛般的混沌長刺自他的背部穿胸而過,將他死死地釘在這方土地。

    馬卡多深吸一口氣,他走過去,一把拽下哈迪斯脖頸中的帝皇指骨,那指骨此刻早已黯淡無光。

    沒有一絲猶豫,馬卡多將自己所擁有的,帝皇的力量全部注入了那根指骨中。

    然後馬卡多隨意地將項鍊扔回哈迪斯的盔甲中,他最後一次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哈迪斯的臉。

    嗯,依舊睡的很安詳。

    白髮少年繞到哈迪斯的身後,他打量着那柄長箭,藍羽,血骨,朽牙……混沌為了封印這尊混世魔王,下了血本。

    不規則的黑血裂痕自長箭刺入的位置展開,像是封印符咒的枷鎖般,在冥王的盔甲上蔓延。

    即使是在黑域中,那柄長箭依舊散發着極強的混沌氣息,這股力量壓制着冥王,令他難以甦醒。

    這邊是他來這裏的目標了,馬卡多小心地爬到哈迪斯背上,他伸手,去握那柄長滿骨刺的血骨——

    「哈迪斯啊……哈迪斯……」

    少年嘆息着,皺紋攀爬上他的臉,他筆直的身軀重新佝僂起來,他嘶吼起來,

    「醒過來!!!」

    當他握住長刺的那一瞬,混沌之箭內部的混沌力量便鋪天蓋地地朝着馬卡多涌去!

    關於兩位畫師,確有文中所寫傳聞。

    以及尼歐斯說的蒙娜麗莎那件事是歐洲那邊,環保組織往蒙娜麗莎上扔顏料,食物一類的東西來政治抗議。

    無了,好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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