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慶州,石窟庵。
肥玉葉看着那尊花崗岩雕刻的佛像,欣然點頭道:「這尊佛像的藝術成分很高啊!」
椿屋小奈皮笑肉不笑地問道:「有多高啊?」
花音揶揄道:「快到我們奈良大佛的膝蓋那麼高了呢。」
金玉貞面不改色地對肥玉葉道:「這裏當時還是新羅,新羅王請了當地最出色的雕塑大師精心雕琢而成。
你看,雕刻線條流暢的如絲綢一般柔滑細膩,看到他,就讓人有一種非常安詳的感覺,就似要頓悟了一般。」
肥玉葉頷首贊同道:「確實,優雅而生動,鬼斧神工,令人讚嘆。」
矢澤花音忽然單手豎於胸前,面朝大海,神色安詳。
椿屋小奈驚訝地道:「花音姐姐,難道你已經頓悟了嗎?」
花音平靜地道:「小施主,貧尼是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是你的姐姐,重說。」
小奈馬上雙手合什,虔誠地道:「小奈見過花音大師!」
花音伸手摩了摩她的頭頂:「善哉,善哉。」
金玉貞還是沒理會這對活寶,她微笑着對肥玉葉做出一個肅手相請的姿勢,兩人便繼續向前走去。
花音和小奈嘿嘿一笑,神氣活現地跟在後面,仿佛打了一場大勝仗似的。
他們這一路東來,簡直就沒有一天不拌嘴、不鬥氣。
金玉貞到底是個貴族女子,放不下身架,而且她還不能什麼話都說。
對方本來就是兩個人,又是古靈精怪的性子,金玉貞拘束又多,怎麼可能不吃虧。
不過,日子久了,她也想到了對付這對小姊妹的辦法,那就是像剛才一般,把她們當空氣。
寇黑衣默默地跟在她們後面。
這些女人們真是太能鬧騰了,屁大一點事,她們都能爭執老半天。
寇黑衣不是沒有嘗試做個和事佬,但是每次的結果,都是他被兩邊一致聲討。
所以,寇黑衣現在變成了一個沉默的男人。
他不明白,縱橫花街柳巷、拈花惹草無往不利的他,臨安風流浪子的他,為什麼在這四個女人面前,就完全不管用了呢?
我這英俊無雙的容顏,難道對她們無效嗎?
算了,沉默是金。
我寇黑衣,悟了!
「大小姐!」
金家一個侍從快步迎上來,截住帶着肥玉葉正要繼續遊覽的金玉貞:「老太爺要接見宋國和日本國的客人。」
金玉貞一聽,頓時面露喜色。
他們回到慶州已經三天了。
金玉貞一回到金家,就向祖父稟報了金國之行的情況。
老太爺聽了後並沒有說什麼,關乎整個家族的前程大事,即便他是族長,顯然也不能即刻表態。
這兩天,金玉貞帶着幾位客人四處遊山玩水,現在終於等來了消息。
雖然還沒有見到祖父,但金玉貞知道,此事成了!
如果祖父不想做這件事,那他根本就不會接見肥玉葉和花音、小奈。
既然他同意接見,那麼要談的就只是一些細節問題了。
一行人馬上離開石窟庵,匆匆趕回金家大宅。
大家先回各自回房間稍作整理,然後又在廳中匯合。
金玉貞不放心的就是花音和小奈,她想囑咐一下這兩個做事不知輕重的丫頭。
私下裏,你們看我不順眼也好,喜歡跟我鬥嘴也罷,那都沒關係。
但是大事當前,你們最好
好吧,沒事了。
金玉貞看到了花音和小奈。
她們已經換了一身顏色清貴而肅穆的和服。
她們站在那兒,優雅而自矜,喜樂恬靜,寶相莊嚴。
就像石窟庵里那尊佛。
花音和小奈在鯨海神宮整天跟着藤原姬香這個神主,接見各方有錢的善信,主持盛大的法事,裝神弄鬼這一套,當然駕輕就熟了。
金老太爺其實才五十九歲,保養得宜,精神矍爍,看起來也就五十出頭的樣子。
他微笑地向肥玉葉和花音、小奈,仔細詢問了他們各自的身份和背景,儘管金玉貞早就對他做了匯報。
肥玉葉雖然回了國就會失去她的官身,但她現在還是大宋的官。
金老太爺沒有聽說過機速房,但他知道大宋樞密院。
大宋國樞密院的女承旨官,承旨啊,聽着就是很重要的官員!
至於日本這邊的合作夥伴,他就更是一聽就懂了。
藤原家的姬香姑娘!
藤原家,可是日本的老牌公家。
坦白講,論「江湖地位」,慶州金家還真比不上。
而且這位姬香姑娘還是博多鯨海神社的神主,是有實權在手的。
這是不是意味着,這位姬香姑娘在藤原家的地位,就像我的寶貝孫女玉貞一樣呢?
金老太爺微笑地點頭道:「老夫和家族裏幾位長輩仔細商議過了,我們願意和大宋、日本,聯手做下這件大事。
老夫會讓玉貞陪你們一起去大宋,商定具體事宜。
肥承旨和藤原神主都是女子,和我們家玉貞正好合作。
老夫相信伱們一定會相處融洽、親密無間的。」
矢澤花音溫柔恬靜地道:「金老太爺儘管放心。
於私而言,我們和玉貞姐姐,那可是同生共死的友情,現在可以說是相交莫逆。
於公而言,這件事一旦成功,對我們藤原家的壯大,也有着不可忽視的巨大作用。
所以,我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小奈則雙手扶膝,花音每說一句,她就應和一聲,一聲聲「嗨依」清脆悅耳,就像黃鸝鳥兒的叫聲。
這次接見其實是金氏內部統一意見後的一個告知,自然不需要太長時間。
肥玉葉、寇黑衣、花音和小奈告辭退下時,金老太爺單獨留下了金玉貞。
「玉貞吶,這件事成功或失敗,對我金家影響之大你是清楚的。
所以,你一定要多費心,有什麼情況,你要隨時告訴我。
王帥那小子不是一直喜歡週遊四海嘛?
他是王室的人,又是你的丈夫,有些事,你要多尊重他的意見。
女人嘛,終究還是要站在丈夫後面的。榮耀和風光,應該屬於你的男人,明白嗎?」
雖然金玉貞並不喜歡王帥,她只是遵從祖父的安排,嫁給了這個王室子弟。
而且,因為她的強勢和王帥的懼怕退讓,讓她對王帥從不喜歡,漸漸變成了厭惡和不屑。
可是,她更不喜歡自己的男人被祖父算計。
哪怕是我家的一條狗,那也是我家的。
可是,她能違抗祖父的命令嗎?
金玉貞只能俯下頭,低低地應了聲是。
金老太爺滿意地點了點頭。
對這個孫女,他是非常滿意的。
如果金玉貞是個男丁,金老太爺一定會不遺餘力地支持她。
哪怕是跳過兒子這一輩兒,他也要在閉眼之前,明確金玉貞的繼承者身份。
可惜啊,她是女娃兒。
事不宜遲。
金家已經同意,次日他們就揚帆出海,繼續向大宋進發了。
日本不需要去了,藤原姬香在臨安呢。
要想把博多津盤活,可離不開這位藤原神主。
宋國這邊,出使北國的狀元公楊沅經常上「熱搜」。
前些天,楊沅在潁城暴打金國接伴使孔彥舟的消息傳回了大宋。
傳出消息的人,很顯然是在潁州城頭親眼見過那一幕的人。
所以消息繪聲繪色,非常詳盡。
儘管如此,消息從一河之隔的潁水,傳到宋國這邊的邊城,然後又一路傳回臨安,廣大人民群眾還是對它進行了一遍又一遍的再加工。
孔彥舟這個江洋大盜大漢奸,其種種惡跡劣行,很多百姓原本是不知道的。
如今由於楊沅的關係,他曾經犯下的種種罪行,也就被人挖了出來。
這樣一個人,在大宋這邊遭到了全員憎恨。
就算是那些一味主和,惟恐開罪金國的人,對於楊沅痛毆孔彥舟這種完全不符合外交禮儀的行為,也沒有指摘他的半句不是。
大宋的狀元公,剛到潁州城下,便憑藉武力,硬生生打敗了江洋大盜出身,一身橫練功夫超卓的金國廣平郡王孔彥舟。
這事兒超爽的好嗎?
臨安的勾欄瓦子,已經緊跟時事熱點,把它編排成了評書和雜劇。
關於這個故事的評書和雜劇,如今是瓦子裏最受歡迎的,場場爆滿。
每當台上說到楊沅痛打孔彥舟的橋段,台下便彩聲如雷。
鹿溪、丹娘和小青棠,今兒聽曲大先生說「楊學士拳打孔彥舟」,明兒看岳家班編排的「憤怒鐵拳」,樂不可支。
薛冰欣、冷羽嬋和艾曼紐貝兒她們,私下裏也沒少貢獻「票房」。
但是這幾天,又有新的消息從北方傳來。
雖然兩國目前都在實行禁海,可是它們有漫長的陸地和海洋邊境線接壤,想完全隔絕雙方的消息往來,那是辦不到的。
消息說,楊學士抵達山東濟南府的時候,適逢金國兩位大王造反。
整個山東亂成了一鍋粥,濟南城被兩個反王殺了個七進七出,楊學士及使團所有人,全都死在濟南城了。
很快,又有新的消息傳來,說是金國接伴使孔彥舟也造反了。
孔彥舟這個三姓家奴,現在已經效忠反王完顏大睿。
帶兵劫掠濟南城,並且一路燒殺劫掠,跑到登州奪船出海的就是他。
孔彥舟被楊學士在潁州城痛打過。
孔彥舟既然投降了反王,當然會趁機報復楊學士。
楊學士應該是真的死了,這事兒符合邏輯。
消息傳開,臨安百姓扼腕嘆息,開封府的張宓卻是開心到見牙唔見眼。
然而還沒過幾天,就又有新消息從北邊傳來了。
消息說楊學士沒有死。
消息又說,楊學士已經歸順了金國反王完顏驢蹄。
據說在濟南小清河,有人親眼看見楊學士被金人恭恭敬敬地請上大船。
據說金人權貴還在壽光羊角溝的出海口,與楊學士飲酒作樂賞紅海灘。
楊沅是以大宋使節的身份,去金國見完顏亮的。
現在楊沅卻被金國的叛軍奉為上賓,那他不是投靠了金國又是什麼?
金國的叛軍那也是金人。
鹿溪和丹娘聽到這個消息,倒是大大的鬆了口氣。
人只要沒死就好。
至於說投降金人?
我男人,不可能!
就算他真投降了,那也一定是為了做宇文虛中第二。
不過,鹿溪可不想等着二哥在北國做國師。
眼看着八月婚事將近,她的新郎回不來了
如今的鹿溪,已經不是當初的小廚娘了。
她的眼界和格局已經大大不同,不會因為焦慮牽掛就整日自怨自艾地以淚洗面。
她知道,越是這種時候她越要冷靜,要想辦法把二哥從北國救回來才是正經。
於是,鹿溪在「楊家大宅」,召開了一次「拯救老公楊沅」的擴大會議。
參加會議的有宋老爹、曲大先生、計老伯、老苟叔一系。
鹿溪、丹娘、薛冰欣、冷羽嬋一系。(青棠伺候局兒)
鴨哥、北條大翔、三上千雅、坤泰一系。
今天,也是朝廷召開朝會的日子。
新帝登基後勵精圖治,「常朝」的頻率明顯變多了。
今天朝會集議的熱點,顯然是這兩天剛從北方傳回來的最新消息。
站堂太監剛剛說了句「有本啟奏」,監察御史肖鴻基便昂然出列,朗聲說道:「臣風聞訪知,楊沅降北」
澉浦碼頭,三條大船緩緩駛進了港灣。
中間一條大船,掛着高麗國的旗幟。
左右兩條則是宋國水師的戰艦。
其中一條是錢塘水師都監林榮躍的座艦,船上懸掛着他的帥旗。
市舶司的人以為水師又捕獲了一條偷渡商船,正要安排人上前接收檢查,林都監的戰艦上就打出了旗語:
「立即開關,我們要護送此船,去往臨安。」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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