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明在公司門口被戴上銀手鐲的瞬間,相比為什麼被抓,他更在意的是,公司員工的眼神。
大家仿佛充滿好奇,且一臉看戲的樣子,他好歹也是公司的二把手,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戴上銀手鐲,臉就跟火燒一樣,忿怒對着這些警察同志說道: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快給我打開,知道是我是誰嗎?」
一個年輕同志說道:「當然知道,張三明,海欣集團副總經理,不知道你的話,我們也不會在這裏等你。」
張三明故作鎮定道:「知道就好,我跟你們的曹局長可是兄弟。」
帶隊的那位隊長,臉色瞬間拉了下來,他們每次抓人時,最討厭的就是對方一上來就攀附關係說,我是誰誰誰的誰。
「不好意思啊,這次就是我們局長點名抓的你。」
「啊。」
聽到這話後,張三明徹底麻了,他到現在都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抓。
他撐死也就是鰻魚沒養好,那個島國人沒收購成功,生氣回去了,這種生意上的事,沒必要升級到這種程度吧。
張三明這下放下了身段,和氣道:「同志,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要不我在這裏等你,你先回去跟局長再確認一下。」
年輕公安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當我們出警是鬧着玩的啊,這手銬是可以隨便戴的嗎?」
領頭的隊長也算見過世面的,雖然他很贊成這小年輕的話,但比這離譜的他都見過。
「張總,還請配合一下,我們局長在等你,有事情咱們到局裏面說吧。」
在眾目睽睽,張三明就這樣被抓到了鷺島公安局。
而到了局裏面,一位跟他年紀相仿的中年人,見到他不禁搖頭說道:
「張總啊,張總啊,你怎麼就這麼糊塗啊,鰻魚養殖失敗了,你撐死也就是丟份工作,沒必要把自己搞進去啊。」
「曹局,你把我銬過來,好歹也先讓我知道下,我到底犯了哪個天條吧。」
局長將一份報紙拍在他面前,並說道:「很多人吃了你的烤鰻魚拉肚子,因為你的烤鰻魚感染了肝炎,你自己看吧。」
張三明震驚地看着報紙的頭版頭條,額頭上的冷汗不斷冒出來,戴着手銬的雙手也止不住顫抖。
「這不可能.」
張三明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故作鎮定道:「不對吧,這烤鰻魚不是我的,是閩龍公司的,關我什麼事情。」
局長嘆氣了聲:「所以,我才說你糊塗啊,那個烤鰻魚包裝,你哪怕印你們海欣的標誌,這件事定性也不一樣,最多也就是一起食品安全問題,只要你們肯賠錢還是能解決的,結果你偏偏搞冒充,冒充的還是一家明星創匯企業。」
張三明臉色慘白,緊張了起來:「誰說我們冒充了,曹局,咱們是法治社會,凡事要講證據的,不能隨便污衊的。」
「要是沒證據,以咱倆的關係,我會直接銬你過來嗎?」
曹局長嘆氣了聲:「你的事情多着呢,現在上面懷疑,擔擔島的鰻魚池投毒案也是你指使的。」
此時此刻,張三明真的心亂如麻,一時間大腦空空的,仿佛什麼都被看穿了一樣。
「曹局,咱們這麼多年的兄弟,這次你可得幫我啊。」
「要不讓我打個電話,通知一下,我們的大老闆。」
局長搖頭道:「你現在打給誰都沒用,這次是一個專案組負責的,我抓到你後,就會直接把你送到省廳去。」
「還有跟你一起的那個張學金,人現在已經在省廳了,我也是聽說的,他好像全都交代了。」
聽到這句話,張三明整個人身體一軟,直接就癱在了座椅上,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
炎炎夏日。
一陣陣熱浪撲襲着沿海城市,一眨眼馬上就要三伏天了,海上的太陽大到會曬死人,漁民也都不敢在大中午的時候出海捕魚了。
自打下沙村被評為縣裏萬元戶最多的鄉村後,再加上李多魚主任上電視後。
很多攤販就爭先恐後來島上賣東西,有賣冰飯的,賣鍋碗瓢盆的,甚至連賣文物的都有。
最近隔壁種西瓜的沙埕鎮,西瓜剛剛採收,就趁着天氣炎熱,立馬拉了一船到島上來賣。
還在青口碼頭的製冰廠那裏拉了不少碎冰給這些西瓜降溫。
「西瓜。」
「冰鎮西瓜。」
一群小孩圍着西瓜攤,忍不住咽起口水來,對他們來說,這麼熱的天氣,能來下一根老冰棍,喝上一碗黃色冰水,就非常享受了。
至於吃上冰鎮西瓜這種美事,就只能靠家裏的長輩開不開心了,畢竟他們這裏的西瓜可不便宜。
朱秀華抱着西瓜放在耳邊,東拍拍西敲敲,隨後砍價道:「老闆,你這瓜一斤兩毛太貴了,這一顆西瓜都七八斤了,都可以買我們島好多海鮮了。」
朱秀華問道:「一毛賣不賣。」
見對方直接對半砍,賣西瓜的老闆苦着一張臉:「姐,真的賣不了,你們海鮮下網抓就有了,我們這瓜可是種了一整年的.今天還來颱風,瓜田被淹了大半,差點就絕收了啊,今年貴一點也是很正常的。」
聽到颱風兩字,朱秀華微微有些觸動,但還是砍價道:「爽快點,那就一毛二吧,那個李多魚是我小叔子,你下次再來的話,可以直接跟我說,我親自跟我小叔子講。」
這話一出來,賣瓜的立馬笑了起來:「姐,你早說嗎。」
他看了下四周,小聲在她耳邊說道:「這瓜我就一毛賣你了,你可別跟其他說啊,不然大家都這個價錢買的話,我得倒貼錢的。」
朱秀華點頭笑道:「那肯定的,我這人嘴巴很嚴的,那老闆,你就幫我挑五顆大點的,一定要保熟啊,不然我回頭找你換。」
聽到一下要五顆,賣瓜的愣了幾秒鐘,忍不住苦笑了起來,可還是幫她挑了五顆不錯的大西瓜。
「姐,慢走啊。」
「下次再來啊。」
可讓他震驚的是,那五顆大西瓜加起來一點也不輕啊,這位大姐一手就直接拎走了。
這力氣有夠大的,想到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連忙檢查起剛才被她拍的那些西瓜。
臉瞬間就黑了。
由於天氣太熱的緣故,碼頭這邊的水居然臭了起來,海水表面漂浮着一層紅色的油膜,角落還有不少翻着肚皮的死魚。
幾個買不起西瓜的孩子,看着那些紅色油膜,忍不住說道:
「賣瓜的,你們是不是把爛西瓜丟海里了,怎麼海水都給你們染紅了,還把魚給毒死了。」
賣瓜的呵呵笑道:「怎麼可能,小朋友你們要不要買瓜,我這邊剛好有幾顆瓜裂開了,可以便宜點賣給你們。」
「真的.」
「那我回去拿一下錢。」
到了夜晚。
酷夏讓孩子全都跑出來玩了,碼頭那邊有幾個孩子在砸石頭。
石頭砸進海裏面,濺起了藍色的水花:「感覺跟煙花一樣漂亮。」
大家都相當的興奮,紛紛比誰砸出來的煙花更大,一個小孩把自己家用來壓鹹菜缸的石頭,都給搬來了。
「這顆砸下去,肯定超好看。」
可才剛喊完,就被他家裏人拎起耳朵:「我醃鹹菜的石頭,你也拿去玩,跟你講過多少次了,這種海水不乾淨,不要玩這種海水,就是不聽是不是。」
拎完耳朵的同時,這個中年人拿起了手裏的竹條,直接朝着他的大腿根部抽去。
「我讓你皮,讓你不聽話,還偷拿家裏的錢去買西瓜,還跟朋友一起吃,不給家裏人吃。」
「娘,我知道錯了。」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竹筍炒肉的聲音不絕於耳,其他小孩全都給嚇跑了,見實在打得太過分,鄰居也看不下去了,紛紛出來制止。
「翠蘭,差不多就可以了,再打下去,就把孩子給打壞了。」
「這不記痛不行啊,他爹這樣,他也這樣,小時候就敢偷錢,長大說不定就會搶銀行,你們今天誰都不要勸我啊。」
不遠處跟着小朋友一起玩的小圖圖,看到被打到蜷縮成一團的大男孩後,嚇得都快哭出來了。
趕緊跑到爸爸身邊,抱着他的大腿有點委屈地說道:「爸爸,我很乖的,你以後不要打我。」
李多魚愣了下,隨後摸了摸他的頭,給他放在了肩膀下,讓他騎着回家。
可才剛走幾步,就感覺一半的肩膀有股溫熱不停往下傳遞,甚至把他的內褲都給弄濕了。
幸運的是,這是晚上,別人看不到,要是白天的話,不知道的話,還以為是他尿了。
被尿得滿身的李多魚,真的很想修理下小圖圖,可也是他自己作,非得把他放在肩膀上騎。
所以也不全算他的錯。
李多魚耐心道:「下次噓噓的時候,要跟爸爸講,知道沒有。」
小圖圖吸了吸鼻涕:
「知道了,爸爸,我只是剛才被嚇到了,這才控制不住的。」
嚇尿了?
這傢伙膽子有這么小嗎,前天還聽說,他把鄰居家的狗欺負得可慘了,毛都快被他擼光了。
不過,小圖圖好像還真沒見過「竹筍炒肉」這種大場面,二嫂雖然也有打李浩然,可每次都是假打。
剛才碼頭那位叫翠蘭的,確實打得非常狠,不過她家比較特別,她家男人就是因為當三隻手,被廢掉了一隻手,現在家裏全靠她一個人撐着。
可下一秒,一團黏糊糊的東西掉在了他的頭髮上,李多魚握了握拳頭,儘量控制住自己的脾氣,不知道為啥,總覺得這小子不像是來報恩的,更像是來討債的。
回到家後,李多魚將小圖圖放了下來交給了阿娘,還輕輕打了他屁股一下。
「阿娘,圖圖尿褲子了,你給他換一下。」說完就衝進浴室里沖澡起來。
鰻魚賣掉後,李多魚就比較閒了,可周曉英事情卻變多了,因為明天就是小學畢業考試了。
明天鎮上所有五年級的畢業生,要到鎮上的中學考點去考試。
所以今天晚上,她們這些老師得準備不少東西,其中還包括孩子的午餐,還得保管好他們的准考證。
「明天,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周曉英說道:「又不是沒帶過,不用的,我跟珊珊和校長他們可以搞定的。」
李多魚拍了拍枕頭:「晚上早點睡吧,熬夜對身體不好的。」
拿着筆的周曉英說道:「先別吵,我在猜題呢,明天說不準考試前,還能給他們多猜幾分出來。」
「你不睡的話,我可要睡了啊。」現在電燈有電了,光線還是比較亮的,李多魚發現曉英的睡衣有點年份了,竟有些透明,剛好可以看到一些輪廓。
便忍不住問道:「你最近是不是胖了點。」
周曉英當場咬牙起來,拍了下桌子:「你別打擾我行不行。」
當天晚上,二哥家的燈一直亮到了差不多快十二點,鰻魚賣掉的這些天,二哥每晚都在給李浩然補習數學。
可補着補着,就忍不住吼了起來,然後,他又被二嫂給吼了。
考試的前一晚,李浩然熬到了很晚,哪怕明天就要畢業考了,也還是臨時抱佛腳多背了一些重點。
第二天,天才微微亮,碼頭那邊就已經有不少戴着紅領巾的學生,這次總共有兩個班,將近六十名考生。
不少家長也來了,有的給孩子整理好紅領巾,有的往他們書包里塞饅頭和雞蛋。
朱秀華則拎了五顆西瓜過來:「朱校長,天氣熱,這五顆西瓜中午的時候,可以給孩子解暑。」
「謝了啊。」
周曉英喊道:「每個小組長點名一下,看看還有誰沒到的。」
「一班一組全都到了。」
「二組也全到了。」
「三組的張思語沒有來。」
聽到這個名字後,在場老師全都不禁皺起眉頭來,只要有參加考試,不管考多少分,都是可以發畢業證書的。
可這個學生的家庭情況比較特殊,這個叫張思語的女同學家裏重男輕女相當嚴重。
為了要第三個孩子,也是被罰了很多錢,瓦片都被捅掉的那種,周曉英,包括校長都去她家做過不少思想工作。
可張思語的父母都希望她終止學業,幫家裏幹活,好賺錢以後幫忙培養她的妹妹和弟弟。
周曉英看了下手錶:「還有點時間,要不我再去做一下工作。」
而這時候,一位學生舉手說道:「周老師,不用去了,張思語她爹娘一大早就把她叫去幹活了,現在應該不在家裏。」
周曉英無奈嘆息了聲,目光一直盯着她家下來的那條路,希望還有奇蹟發生。
可差不多到點後,還是沒有看到她的身影,周曉英也沒有辦法只能對着所有的學生說道:
「大家排好隊,有秩序的上船,不許在船上亂蹦亂跳知道沒有。」
「知道了,周老師。」
周曉英上船的時候,李多魚笑着說道:「我今天挺閒的,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啊。」
「都說了,不需要,這麼多學生看着呢,你趕緊走。」
林珊珊嘖嘖嘖道:「你這人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咱們這李主任怎麼錢賺得越多,就越黏你啊。」
一個女同學羨慕道:「周老師,真的好幸福啊,我爹整天就知道罵我娘,長大後,我也要找個李主任這樣的。」
周曉英看了眼這些學生,嚴肅道:「好好考試,不要亂想知道沒有。」
可哪怕船都已經離港好一會兒,她還是看着碼頭的那個方向。
可就是此時。
她揉了揉眼睛,隱約發現碼頭那裏,好像還真有個小孩站在碼頭那裏,不停朝着她們揮着手。
有眼尖的同學看到了:
「周老師,那個人會不會就是張思語啊。」
周曉英很是激動,可一個殘酷的現實擺在面前,客船已經開出來一會了,要是調頭回去的話,那所有人都會來不及考試。(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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