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隆隆的峽谷中。
兩道人影一個委頓在地,一個負手而立。
坐着的是青衣,她披肩的銀髮,蒼白的臉色,以及嘴角的血跡,無不透着淒楚與虛弱之態,而她的話語聲,依然那麼沉靜自若——
「我四處尋找禹天無果,最終抵達星城,為了離開賊星,收買了兩位執事,從而獲悉軸星雷劫谷的用途。嗯,你與水芹抵達星城之時,我唯恐節外生枝,便暗中躲開,卻為你留下一枚玉簡,以彌補虧欠之意,之後打聽得知,你已是妄城的長老。當你參與五聖聚會之時,又逢星城動亂,我便藉機離開星城,並且暗中告知水芹。她執意隨我離去,便與星城的幾位修士結伴來到軸星」
站立的是於野,眉梢斜挑,神色沉凝。
「途中遭遇伏擊,我與水芹失散,便隨他人闖入雷劫谷。我修為不濟,連闖四重雷劫,已是不堪支撐,再次遭遇強敵的圍攻。最終僅有我與兩位執事倖存,誰料兩位執事突然翻臉,急於將我置於死地。只怪我以功法與元石利誘,卻是以身飼虎,或許命不該絕,你又一次救了我」
從青衣的講述得知,她的不告而別,以及後來的舉動,只為尋找禹天。所謂的藉口,無非是怕受到牽累。她先後留下口信與玉簡,表明她並非絕情之人。而她也是過於自負,竟敢誘騙星城的修士,結果適得其反,差點送了性命。
而水芹的失蹤,竟然與她有關。
水芹應該隱瞞了藏在御靈戒中的木玄子,隨她離開賊星之後,自然要藉機離去。也就是說,根本不是她說的失散,而是她被水芹騙了。
再一個,來到軸星渡劫的星城修士應該有五六人,最終僅剩下兩位執事,依然沒有打算放過青衣。
這女子雖然聰慧過人,卻性情孤傲,且極為固執,有時候難免吃虧。
又聽她繼續說道:「你是否想要知道,我是如何恢復的修為?」
「此地不可久留!」
於野突然失去耐心,揮手打斷道:「隨我走——」
他雖然疑惑重重,卻不喜歡打聽一個女子的私隱,尤其一個曾經冷若冰霜,並且少言寡語的女子,突然給他敞開心扉侃侃而談,不免顯得有些怪異。
「嗯!」
青衣答應一聲,慢慢起身,挽起凌亂的銀髮,忍不住又道:「最後一重合道雷劫,頗為兇險,你境界雖高,卻不便帶我同行」
看不出她竟是一個囉嗦的女子。
於野懶得多說,身形閃動,一把抓着她的手臂,轉身飛馳而去。
青衣不明究竟,急聲道:「不可逞強,你有御靈戒,我願躲入其中」
她倒是記得於野的御靈戒。
不過,她的擔憂也有道理,據水芹所說,於野已修至合道境界,獨自闖過雷劫谷不難,倘若帶着一人同行,必然多了幾分兇險。
於野依然沒有理會,只管帶着她沖向峽谷的盡頭。
轉瞬之間,雷雲翻湧、雷火轟鳴。
於野飛身往前,兩人頓時淹沒在兇猛的雷火之中。
「啊」
青衣只覺得雷威透體,神魂戰慄,死意降臨,肉身即將崩潰,禁不住絕望慘叫。突然一層護體法力籠罩全身,並有一道堅實的人影帶着她大步穿過雷火而去。她恍然大悟,道:
「你你怕我錯過合道雷劫故而賜我這場機緣」
她闖過合體雷劫,已屬僥倖,再不敢有所奢望,誰想於野竟然帶她闖過最後一道雷劫。以後只要她全力修煉,便可順利提升修為境界。她自然懂得這場機緣的來之不易,卻不懂於野為何在雷火之中如此輕鬆。
轉眼之間,兩人已從密集猛烈的火光之中橫穿而過。
「轟、轟——」
與此同時,前方忽然傳來一陣巨響。
於野帶着青衣剛剛落地,禁不住臉色微變。
百里雷劫谷過後,另有一個山谷。從前這個地方沒有什麼人,闖過雷劫的修士便會直接離去。而今日此地卻聚集着數百位修士,合體、合道高手眾多,並擺出一個圍攻的陣勢,四周劍光閃爍、法力轟鳴。並有幾頭形狀怪異的猛獸在咆哮,震盪的威勢與凌亂的殺氣令人窒息。
「哼」
青衣忽然悶哼一聲,嘴角溢出血紅的血跡,許是雷威牽動傷勢,她再也支撐不住,搖搖晃晃道:「我陪你去找禹天」
這個時候,她依然不忘尋找禹天仙尊。
於野揮手將她收入御靈戒,又微微一怔。
「轟、轟——」
山谷當間,佈設一座陣法,隨着電閃雷鳴,隱約可見法陣中的三道人影,一個是相貌年邁,神情兇狠的老者,兩個身軀粗壯的猛漢,豈不正是邛山與蓋義、奎炎?
咦,本以為找不見人,誰想三個傢伙竟然躲在此處,並且陷入了重重圍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於野急忙沖了過去,卻被洶湧的人群阻擋。
他抓住一位元嬰修士詢問幾句,不由得愣在原地。
據說是三位惡人,專門守在雷劫谷的出口打劫,但凡有人現身,必然遭到毒手。起初無人察覺,畢竟死人不會聲張,而接連一個多月,竟然沒有一位修士活着走出雷劫谷,終於被各方發現蹊蹺而引起眾怒。三位惡人來不及逃脫,只得在山谷中據陣堅守,如今已雙方已僵持三五日,而隨着圍攻的人數愈來愈多,看似堅固的陣法隨時都將崩潰。
哼,咎由自取!
早知道三個傢伙湊在一起不干好事,卻沒想膽子如此之大,竟敢劫殺渡劫的修士。而渡劫者來自七十二星,這是公認與星域為敵啊!
於野氣憤難耐,便想甩手走人。
「轟、轟——」
卻見而各方的攻勢更為猛烈,尤其幾頭猛獸在瘋狂撕咬,使得陣法搖搖欲傾。可見蓋義與邛山、奎炎在加持法力,卻已是強弩之末而處境兇險。
於野禁不住心急火燎。
四五百人呢,合道高手便有十多位,山谷四周更是佈設了重重禁制,一旦失去陣法的庇護,那三個傢伙必死無疑。
於野咬了咬牙,趁亂隱去身形。
他並未離去,反而悄悄混入人群,摸出幾枚雷火符扣入掌心。
便於此時,攻勢突然停歇。
只見一群合道高手點了點頭,有人管制猛獸,有人揮手示意,還有人厲聲喝道——
「爾等留下名來,或可網開一面!」
這是破陣在即,卻故意示弱,只為查明對手的來歷,以便日後報復呢。
便聽陣法中響起一個大嗓門——
「哈哈,休想糊弄老子」
嗯,奎炎不傻!
又聽大嗓門繼續響起——
「而凡俗有句話,人死留名,雁過留聲,老子乃妄城於長老門下,巡星堂管事,奎炎是也」
於野尚未鬆了口氣,眼前一黑。
那傢伙不傻,只是蠢得可怕。闖下這麼大的禍,他還想着留名呢。非但如此,竟然將他於野給賣了。
「呵呵!」
果不其然,之前出聲的中年男子冷笑一聲,道:「冤有頭,債有主,賊星妄城的於長老,我等已記下他的大名!」
隨着他抬手一揮,數百道劍光齊出。
「喀——」
一聲炸響,陣法終於崩潰。
蓋義、奎炎、邛山無處躲藏,各持妖刀、鐵叉沖了出來,卻被幾頭猛獸攔住去路,四周的數百修士一擁而上,霎時劍光如雨、攻勢如潮。三人抵擋不住,眼看着便要淹沒在瘋狂的殺機之中。
「轟、轟、轟——」
突然驚雷炸響,火光閃爍,隨之血肉迸濺,人影橫飛。
蓋義三人只想拼死一戰,卻異變突起,形勢逆轉,並有熟悉的話語聲隱隱約約傳來——
「該死的,走」
混亂之中,三人失去蹤影。
幾位合道修士察覺不妙,催動法訣。
「砰——」
百丈之外光芒一閃,冒出一位年輕男子,顯然想要隱身逃遁,卻被禁制逼出身形。
「何人?」
「必是妄城賊人的同夥,攔住他」
於野去勢受阻,很是無奈。趁亂將蓋義三人收入御靈戒,卻又一頭撞上了禁制。而尚未辨明方向,數百道劍光已急襲而來。他一時無處可逃,兩眼閃過一抹血光,隱匿的威勢沛然而出,周身湧出一層火紅的鱗甲,並抓出兩枚雷火符反手擲出。
「轟、轟——」
驚雷炸響,雷威橫掃而去,使得襲來的劍光頓然一亂。
於野張口吐出一道紫色的劍光,順勢雙手揮舞,轉身沖了過來,霎時劍氣呼嘯、血光迸濺,一道道人影便如倒伏的穀物,成群、成片橫飛出去。
「真仙高人」
一位合道修士尚自驚詫,人已被紫色的閃電透體而過,肉身轟然炸開,逃匿的元神也被凌厲的殺氣撕成粉碎。
與此同時,天光突然轉暗,似有劫雲密佈,森然的雷威籠罩而下。
於野殺念熾盛之時,忽然心頭一凜,他急忙召回星矢,收斂氣機,瞅准了禁制的縫隙,閃身遁向遠方。
當他遠去之時,天上的烏雲竟然也在移動。
「賊人真仙天劫將至,追——」
有合道修士看出端倪,大喊一聲,眾人顧不得傷亡,跟着烏雲移動的方向追趕而去。
於野飛遁之際,已是氣息浮躁,神魂悸盪,修為難以自持。而天上有劫雲緊跟,後頭有成群的修士追趕,他不敢停歇,只得召喚道:「老狐」
一位老者出現在他身旁,正是邛山,驚喜交加道:「於頭領」
「我身子不適,快快前往烏山地穴!」
「遵命!」
邛山不敢怠慢,抓着他便是一陣狂遁。他趁機運轉功法,壓制修為。而天上的烏雲仍在移動,令他心驚膽戰。
倘若天劫降臨,再有數百修士圍攻,後果可想而知。
而邛山的逃遁之術乃是天賦神通,瞬息數千里,去勢極快。
「老狐,你已是合體修為?」
「嘎嘎」
一個時辰之後,眾多合道、合體的修士依然緊追不捨,天上的劫雲仍在緩緩移動,雷威卻減弱了幾分。
邛山回頭一瞥,轉身往下遁去,帶着於野一頭扎入群山之間,又在地下飛遁了半個時辰,抵達一處禁制籠罩的洞口前。於野揮手撤去禁制,匆匆沖入洞穴,隨着光芒閃爍、風聲呼嘯,兩人消失在陣法之中
須臾,陣法光芒尚未消散,四周的陣腳石柱已盡數飛起,緊接着一尊青色石塔落在地上。
「老狐,在此護法!」
於野交代一聲,人已遁入石塔之中。
「遵命!」
邛山拱了拱手,老老實實守在一旁。
與此同時,軸星的群山之間,眾多修士茫然四望。
所追的賊人,已無影無蹤。天上的劫雲,也消散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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