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戴處長在別動隊的第十天。
兩天前,他發報呈准JS委員會,申請將「蘇浙行動委員會別動隊」改編為「蘇浙行動委員會忠義救國軍」,這份申請在今天終於得到了回應。
於是,他立即在別動隊駐地進行了上海別動隊的改編事宜。
淞滬指揮部就此成立。
外甥張世豪被他任命為淞滬指揮部總指揮,為了完成對徐處長的許諾,在任命張世豪為淞滬總指揮的同時,又免去了其特二區區長的職務——但並沒有新蛇區長,算是給徐處長一個掩人耳目的交代。
鄭耀先擔任淞滬指揮部副總指揮,徐百川出任參謀長,這兩人外加擔任總指揮的張世豪完全就是掛名,真正的指揮其實是擔任副總指揮的譚忠恕。
淞滬指揮部淞滬縱隊下轄兩個支隊和一個行動總隊:京滬(南京、上海)支隊、滬杭支隊(上海、杭州)、淞滬行動總隊。
除此之外,戴處長還在淞滬指揮部下面成立了游擊幹部培訓二班,負責游擊幹部的培訓任務。
整編完成的當日,為慶祝淞滬指揮部的成立,淞滬指揮部決定在滬杭鐵路、上海西站以西展開大規模的襲擾行動。
短短三天,就拔掉了多個日軍前突的據點,讓日軍不得不龜縮在鐵路附近——為保證鐵路的通暢,日軍又不得不從浦東、市區內調兵增援,以確保鐵路的通暢。
就在譚忠恕帶兵和日本人在滬杭鐵路附近對峙的時候,戴處長則帶着一干行動精銳,離開了大部隊,沿着滬杭鐵路南下,最終渡過黃浦江來到了浦東。
藤田機關。
看着戰報,藤田芳政不得不感慨:
「淞滬區域的抵抗份子,成大氣候了!」
上海明明已經落入了日軍之手,可在離開城市的區域,抵抗份子依然活動猖獗,甚至出動了近兩千餘人,在鐵路附近和日軍對峙起來。
當這股力量集結後,作為特務機關長,藤田芳政確實感到了無比的棘手。
木內影佐則道:「機關長,這也說明張世豪為了在梅花弄救人,已經是拼命了!」
「確實如此,我們的對手向來是個低調發展、高調做事的性子。上海外圍的游擊隊年後便沒有集結過,此番集結和皇軍在鐵路以西對峙,一定是他迫不得已所為。」
藤田芳政含笑道:「他知道一旦集結亮明了家底,必然會招來帝國軍隊秋風掃落葉般的打擊,所以一直將游擊隊分散,這一次主動集結,證明他確實是急眼了!」
木內影佐聞言建言:「機關長,這也是個機會,不防我們兩邊通吃?」
游擊隊最頭疼的是分散在廣袤的區域內,一旦去圍剿就逃之夭夭,此番破天荒的集結和日軍對峙,木內影佐覺得這可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如果能將其一網打盡,自此上海可就安定下來了。
藤田芳政看了半天地圖,最終搖頭:「不行!」
「我們如果出動的人少了,一旦正面接戰,他們肯定化整為零逃之夭夭,不能將他們殲滅。」
「可目前徐州的戰事正值緊張之際,我們的軍隊又在台兒莊吃了虧,這時候難以集中兵力。」
但木內影佐卻覺得此時機會難得:
「機關長,我覺得不需要太多的兵力,一個大隊就足矣——我們可以從陳家橋調兵!」
「不行!」
藤田芳政厲聲呵斥:「陳家橋和南站負責着軍火的供應和保障,絕對不能出一丁點問題!寧可讓抵抗份子在鐵路以西招搖,也絕對不能調動陳家橋的守軍!」
木內影佐急忙認錯,但心裏卻覺得藤田芳政過於小心。
在他看來,完全可以讓江南造船所的海軍陸戰隊前往陳家橋守衛軍火,將陳家橋軍火庫群的守衛大隊調出來,正面擊潰游擊隊,再以鐵路線守軍佐以皇協軍,追擊潰散的游擊隊,將戰果擴大。
但藤田芳政不同意,他這個特高課長也沒辦法。
在梅花弄接連打卡上班了13天後,張安平終於「挺不住」了。
他開始請假了。
特高課在梅花弄的人手抽調出了一大半,長谷川雄也不在這裏蹲着了,張安平這個副主任自然是最高長官,他請假他自己批准,有問題麼?
當然沒問題!
所以,他正大光明的將梅花弄的事交給了汪曼春和明誠,自己則回家養病了。
張安平副主任能休息,但被擼掉了區長職務的張總指揮可沒法休息,回家後他就匆匆以張世豪的身份「詐屍」了。
他要去滬杭鐵路那邊。
夠鈤的藤田芳政跟吃了秤砣的王八一樣,這麼好的機會他居然無視,寧可在鐵路一線對峙,也不出兵圍剿——既然這樣,那他就去添一把火!
淞滬縱隊臨時指揮部。
張安平一進來,幾個出身青浦班的特務便敬禮:
「區長好!」
「我現在不是區長了。」張安平矯情了一句後,很自然的坐到了指揮部的上位——老子不是區長了,但上海區、淞滬指揮部還是我張世豪說了算!
誰不服?
還是譚忠恕有眼色,匆匆趕來後看到上位的張安平,立刻畢恭畢敬的見禮:「總指揮。」
「說正事——你怎麼一直沒有在這邊有大進展?」張安平帶着責備的口吻詢問。
按照他的要求,淞滬縱隊需要給鐵路線造成極大的壓力才行,最好是能讓鐵路線停運。
譚忠恕解釋道:
「總指揮,日軍在鐵路沿線聚集的兵力超過兩千,還有一千多偽軍協助,鐵路上又有他們的裝甲列車,他們可以在短時間內集結優勢兵力,我怕貿然動手的話,會被咬住。」
之前就說過,別動隊看似戰鬥力不錯,但也就是小規模戰鬥中,可以憑藉火箭筒和日軍打個不分上下,但如果規模增大,到連(中隊)營(大隊)級別的戰鬥上,就只有被日軍壓着打的份了。
畢竟別動隊的重火力是短板,而且經過消耗,首批火箭筒的庫存已經見底。
之前能將日軍中隊級別的部隊消滅,別動隊是利用伏擊優勢以多擊少,可從來都不是正面硬撼!
所以譚忠恕只能利用日軍不便出擊的短板,一直在鐵路線一帶運動、騷擾。
但這不是張安平想要的。
必須要讓日軍體會到切膚之痛後,才能將陳家橋軍火庫的守軍調出來!
面對譚忠恕的叫苦,張安平只能祭出絕招:
「我帶來了15挺MG34通用機槍和50支火箭筒,這些東西能不能填補下短板?」
譚忠恕大喜過望:「能!」
他心中狂喜,有這樣的總指揮,簡直是邀天之倖吶!
「我還有個情報——南站那邊,有一輛滿載軍火的列車,將於下午六點駛出,經西站後走京滬鐵路前往前線。」
張安平問:「今天,能不能突破日軍的防線將這輛列車解決?」
譚忠恕看了眼時間,盤算了起來,許久後道:「總指揮,我擔心咱們的人手不足。」
「人手不足?」張安平一愣,一千七百多人,你擔心人手不足?
譚忠恕解釋:
「想要解決這輛列車,就必須調走保護的裝甲列車。要達到這個目的,我們必須佯攻西站才行。」
「但西站一線,日軍有一個大隊的守軍,想要達到讓敵人緊張的程度,起碼得三倍敵人的兵力。」
「日軍西站外圍有大量永固工事,短時間內是很難突破的,一旦被纏上,日軍集中兵力兩側迂迴包抄的話,我們可能會被全殲。」
「所以進攻的時候必須掩護兩翼,即便無果,也能安然撤離。」
隨着譚忠恕的解釋,張安平倒是明白了。
他不是不懂軍事,但懂的就是小規模的戰鬥,這種數千規模的戰鬥他確實不懂。
聽完譚忠恕的解釋,張安平也覺得在理。
簡單的說:
襲擊軍火列車,起碼得四百人吧?
佯攻西站,如果兵力少就是撓痒痒,兵力多了又沒有掩護,反而會成為送人頭的行徑。
而譚忠恕手裏能動用的也就一千七百多號人,要不是利用鐵路線的漫長能機動,根本不能對守衛的日軍造成威脅。
而他如果不將裝甲列車調走支援西站,那麼即便集結全部力量,也未必能在短時間內啃下有裝甲列車保護的軍火列車。
如果不能啃下,西站的守軍會沿着鐵路線支援而來,不管在哪打伏擊,都會無功而返不說,還有可能會被聚而殲之!
日軍在鐵路沿線,兵力是處於優勢的,之所以會被譚忠恕打的只能防禦,是因為鐵路線太長——可日軍的優勢是能藉助鐵路線短時間內完成調兵!
理清了這些後,張安平也瞬間明白了譚忠恕的意圖——這傢伙不是不想打,而是想找人幫忙!
他道破譚忠恕的目的:
「你想讓中共的游擊隊幫忙?」
「總指揮英明。」譚忠恕也沒藏着,解釋說:
「那邊看我們在鐵路線對峙,也將人手調集了過來,我們負責西站以北段,他們負責西站以南段,如果將他們喊來幫忙,讓他們策應我們的兩翼,這仗打起來絕對沒有問題!」
紅心·張猶豫了一陣,道:「那就請他們幫忙——這樣吧,如果他們願意出力,拿下軍火列車的任務就交給他們,到時候他們只負責我們單翼的策應即可!」
明面上,張安平自然是不想啃最難啃的骨頭,但實際上,他是想給游擊隊送物資。
拿下軍火列車,這得多少軍火啊!
譚忠恕道:「是!我這就親自去游擊隊那邊協商。」
對於譚忠恕上門談合作的事,游擊隊這邊幾乎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
原因很簡單,游擊隊眼饞一列車的武器裝備啊!
不過對於和張世豪的合作,游擊隊這邊還有不同意見的。
從上海撤入游擊隊的袁農表示:
「張世豪此人歹毒至極!原以為他是因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放下芥蒂,可誰能想到他卻利用我們對他的友善,在咱們根據地安插內應,破壞我們的革命!」
「此人對我們惡意極深,如果這一次他是抱有別的目的呢?比方說借日本人之手對付我們?」
袁農的擔心不能說是沒道理。
但游擊隊方面的首長再三思索後,決定還是履行約定——如果張世豪真的心存不軌,他們也可以及時抽身,不會被咬住。
畢竟,張世豪的人直面的是西站完善的守備工事,論艱苦,西站的仗才叫不好打呢!
游擊隊統一了認知後,馬上開始向王家井一帶運動,同時分出一部分人手趕往西站,準備支援別動隊(忠義救國軍),在西站以南的鐵路線上,只留下了少兩人充作疑兵虛張聲勢。
下午六點,火車南站。
一輛滿載軍火的列車,在一陣污污污聲後開始啟動。
在這輛滿載軍火列車的前後,分別跟着一輛共八節車廂的94式裝甲列車。
往常這種軍火列車只有一輛裝甲列車護送,但最近幾天游擊隊在鐵路線活躍頻繁,日軍不得已加強了重要列車的護送火力。
(94式裝甲列車的火力配置:車廂八節,重機槍10挺,105加農炮兩門,八八高射炮兩門。)
就在軍火列車出發的同時,一封電報也發到了譚忠恕處。
6:30分,軍火列車經過了火車西站,繼續向北。
6:50分,天色暗了下來,三顆信號彈升空,緊接着在火車西站兩公里外,無數的別動隊隊員沖了出來,對西站外圍的日軍工事展開了進攻。
日軍仗着有完備的防禦工事,根本不將抵抗份子放在眼裏,但在交火後十分鐘,日軍懵了。
抵抗份子哪來的這麼多攻堅武器?
他們苦心經營的永固工事,在一發發拖着尾焰的的神秘炮彈的打擊下,一個接一個被突破,自詡為鐵打的防線,在短短十幾分鐘內就接連失守,不到20分鐘,最堅固的第一、第二兩條防線被接連突破。
日軍急眼了,火車西站雖然沒有南站囤積的物資多,但也是重要的樞紐,如果被抵抗份子拿下破壞,最少十天半月就不能向前線支援物資。
原以為是例行的騷擾作戰,誰能想到這是抵抗份子全軍壓上的一次行動啊!
不得已,日軍立刻收縮鐵路沿線的兵力,緊急支援西站,同時還將可以動用的裝甲列車喚來支援。
防守的日軍指揮官也火了,中國軍隊居然敢打我?那我就把伱們吞吞吃掉!
就在火車西站的戰鬥進入到白熱化的時候,王家井鐵路線附近,剛剛抵達不到一個小時的游擊隊,終於看到了獵物。
「打頭是裝甲列車,後面跟着的是裝軍火的——同志們,做好戰鬥準備!」
「火箭筒小組,抵近!」
「準備!」
「開火!」
一聲令下,十幾枚火箭彈就拖着尾巴撲向了正在均速前進的裝甲列車。
裝甲列車的主裝甲厚度是10毫米,防備游擊隊的子彈是綽綽有餘的,但這一次游擊隊不講武德,開局就用十幾枚火箭彈招呼,能轟破坦克裝甲的火箭彈,面對10毫米的列車裝甲,簡直跟吃豆腐一樣的容易。
裝甲列車在第一時間就趴窩了,關鍵是它趴窩的地點距離後面的軍火列車足足一公里多,這個距離上重機槍也沒用了。
車載的高射炮和105毫米的加農炮,因為是重點的招呼對象,只剩下一門還可以發揮作用,但僅僅咆哮了三聲,就被三枚火箭彈干啞巴了。
失去了機動、失去了火炮的裝甲列車,就是一堆廢鐵,在隔着一公里多的距離上,根本支援不到軍火列車。
日軍指揮官見狀,組織士兵下車支援,可才出來就遭到了火箭筒的打擊——白天時候火箭筒還容易被日軍關照,但晚上火箭彈小組打完就換地方,日軍根本就沒招!
裝甲列車沒法支援,軍火列車上只有一個分隊的押送士兵,面對超過三百名游擊隊員的全方位進攻,根本就應付不了,不到十五分鐘便被全殲。
然後,游擊隊的懵了。
整整一火車的彈藥、輕重機槍、步槍、擲彈筒和手榴彈啊!
還說什麼廢話,搬!
往空搬!
能搬走多少算多少!
因為西站吸引了絕大多數日軍的注意力,日軍在第一時間根本無法過來,游擊隊因此獲得了足足一個多小時的寶貴時間來轉移這些裝備和軍火。
他們起先的效率還不高,畢竟才堪堪三百來人,可後面的半小時,動員的百姓趕着驢車、馬車和牛車來了,這效率一下子就上去了。
可惜終究是時間有限,依然有一大半的武器彈藥沒法運走。
眼看着鬼子的支援就要來了,游擊隊只能忍痛爆破。
轟
一聲巨響後,無數的槍支彈藥在爆炸中化為了昂貴的垃圾,裝甲列車的日軍指揮官看到這一幕後,二話不說就拿着軍刀進了裝甲列車。
西站。
經過四十餘分鐘的激戰,譚忠恕指揮着手下打到了距離西站還有八百米的地方,眼看着就能夠到西站,但手下卻匆匆來報:
「譚指揮,左翼和敵人交火了!右翼那邊也傳來了槍聲!」
面對近在咫尺的西站,譚忠恕下令:
「撤!」
隨着這一聲撤,參戰的各部開始了有序的撤離。
此役,淞滬縱隊兵鋒逼近西站,中共游擊隊炸毀滿載軍火的列車一輛,令日軍上海警備司令部震怒,於次日調集大量兵力,開始對淞滬縱隊和游擊隊進行清剿。
儘管這一決定遭到了藤田芳政的激烈反對,但特務機關終究是無權干涉警備司令部的決策,只能不甘的作罷。
當得知日軍糾集了兩個大隊的兵力出城「剿匪」後,坐鎮梅花弄的張安平,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
勝負手,已定!
(第一更,應該還有兩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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