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之地,自古土地豐腴。讀字閣 www.duzige.com
雖然飽經戰亂,但因偽漢的建立,這裏反而恢復了和平。
無論是土匪豪強還是流民起義,亦或者妖邪,統統都被橫掃,沒有任何人敢在這裏造次,一時間真有百廢待興的開國氣象。
洛都城外百里,一座驛站,南來北往,人流攢動。
許多江湖豪客,寒門士子,都已經逐漸接受改朝換代的現實,從各地趕來洛陽想要討生活。
商隊更不用說,運送來物資,可以大賺一筆。
很多甚至是江南的商人,將絲綢茶葉瓷器,乃至精良的武器,往這新生的『漢國』輸送。
「讓開讓開!皇榜來了!」
一隊騎兵馳騁而來,為首的是一名士人,掃了眾人一眼,將兩張皇榜貼在驛站顯眼處。
南來北往的人看了,先是亢奮。
那是招賢令,當今新漢天子劉淵,求賢若渴,打算廣納群賢,於是令石、趙、唐、楊四大家族,在洛陽的金谷園為國選士。
凡士子不論品級,只要有才華,就算是寒門,也可以為天子獻策,授予高官厚祿。
這叫人群中的寒門士子,如何不動容?
他們就算逃到南方去,因為自己門第太低,再有才能也只能充當胥吏小官,非大功而不可能高升。
可這裏,卻是新朝新氣象,有可能一步登天。
「大漢萬歲!」
許多士人,都拍手稱快,摩拳擦掌,打算『為國效力』。
至於武者,則都是在關注另一份皇榜。
嚴格來說,那是個通緝令!
「什麼……睢陽城淪陷了?」
「那位大豪俠,終於還是撐不住了嗎?」
「唉,他獨守孤城,能堅持一年,比洛陽堅持得還長,已經是奇蹟了。」
眾多武者唏噓,他們有些來到豫州,就是為了加入睢陽,投身到一位大豪俠麾下。
沒想到,睢陽終究還是淪陷了。
睢陽原本是豫州重鎮,劉氏起兵將其洗劫,整座城池近乎廢墟。
因為城池太過殘破,劉氏將其放棄,送給了效力於他們的妖怪。
無數的百姓被送往那裏,任由妖怪處置,相當於是給妖怪的口糧。
但是,有一位大豪俠出現了,殺入城中,屠光了妖怪,解救了百姓。
他姓叢,名赫,字宣宇,出身於武林最強門派疾劍山莊,師承天下第一王斯文。
其盡得王斯文真傳,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傳說他的『忽然劍道』,已經達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身為武者,斬殺無數強大的妖魔,如砍瓜切菜。
一人坐鎮一城,庇護了數萬人重建家園。
此事跡傳盪北方各地,極為振奮人心,於是越來越多的強者來到睢陽,加入到他麾下。
然而,好景不長,劉氏只不過是為了攻破洛陽,而一直沒有騰出手管他罷了。
幾次圍攻睢陽,都沒有派出主力,所以才被打退。
當四大家族投降,劉氏入主河洛,殺晉帝而稱帝建國後,四方郡縣都傳檄而定,獨剩下睢陽城時。
劉氏終於派出了強大修士與大量的驚世武者,跟那位大豪俠,打了一場睢陽之戰。
此戰經歷了一天一夜,最終睢陽淪陷,豫州完全落入了劉氏手中。
滿城百姓都被發配為奴,所有抗擊的武者都被殺掉,甚至於曾經名動武林的疾劍山莊,都被連鍋端了。
門派上下死的死,抓的抓,僅有寥寥數人逃脫,故而有此通緝令。
至於叢宣宇,因其留下斷後,而最終力竭被活捉。
將在五月初一,也就是三日後,於黃河邊的孟津口,連同他的師父王斯文一起被公開處刑。
「此等大豪俠,就要命喪了嗎?」
「疾劍山莊都覆滅,中原武林亡了啊。」
「傳說有無上仙道大能出手,真是無恥,為何襄助該死的胡蠻啊?」
有武者憤憤不平,低罵幾句。
這被旁邊的幾個寒門士子聽到,立刻跳腳大罵,向張榜的騎兵舉報。
那幾個武者臉色大變,見朝廷的人圍了過來,連忙拔劍突圍。
「真是大膽狂徒,當今聖天子再造大漢,求賢若渴,爾等不思為國效力,反為逆賊張目,出言不遜,其罪當誅。」
這可把那群武者都氣得要死「屁的大漢!一個胡蠻酋長,也敢稱漢?」
「你們這幫狗東西,書讀到狗肚子裏了!老子沒讀過書,也知道何為廉恥二字!」
幾名武者一番戰鬥,發現逃不掉,更是乾脆痛罵起來,劍氣斬向舉報的士人。
然而張貼皇榜的騎兵之中,竟然有名胡蠻的驚世武者。
他身穿狐裘,騎在馬上,都沒有動,只是一股蠻橫的意境橫掃而出,就把所有人鎮壓的跪下。
那群武者更是全部吐血,真氣紊亂,倒地抽搐。
胡蠻的武者騎馬俯瞰地上的人「哼,我太祖高皇帝以神武廓開大業。太宗孝文皇帝以明德昇平漢道。」
「世宗孝武皇帝拓土攘夷,地過唐日。中宗孝宣皇帝揚威域外,多士盈朝。是我祖宗道達三王,功高五帝,年倍於夏商,世過於姬氏。」
「縱有賊臣王莽,滔天篡逆。也有我世祖光武皇帝聖武雄姿,恢復鴻基,祀漢配天。」
「哪怕黃巾海沸於九州,董卓因之,肆其猖勃,曹操父子,凶逆相尋,亦有昭烈皇帝於蜀川繼承大統。」
「奈何天未悔禍,後帝窘辱。自社稷淪喪,宗廟不血食四十年。」
「如今司馬氏父子兄弟迭相殘滅,黎庶塗炭,社稷無主,是當今聖天子出,紹修祖宗之業,再續大漢宗廟。」
「我族,皇漢也!你這晉犬南蠻,怎敢出言不遜,藐視皇漢天威?」
那胡蠻的武者一番話,把倒地的武者都聽懵了好傢夥,高祖漢武,光武昭烈,都成了你祖宗?
這傢伙,明顯讀過書,而他們一幫大老粗,反而不如一個胡蠻文化高。
武者們都遭重創,只能趴在地上情緒激動「胡說八道!漢武帝拓土攘夷,攘的就是伱們獫狁氏這幫夷,你吹個什麼勁!」
「獫狁氏的豬狗,你也敢說我是南蠻?」
他們破口大罵,說不出什麼大道理,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
反觀那胡蠻騎士,非常淡定「罵夠了沒有?」
「……」武者們一滯。
胡蠻騎士淡淡道「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來人,將這群晉蠻餘孽,五馬分屍,首級懸於道旁,以儆效尤。」
「啊?」武者們都傻眼了,完全啞口。
他們沒讀過書,不知道那句話的出處,只覺得那胡蠻的話說得極有氣勢,俯瞰自己的眼神也是充滿自信。
自己身為晉人,反而自卑了。
晉人有什麼?什麼也沒有,從開國到現在唯一的榮光,就是南下滅吳……
一時間他們全都啞火,渾渾噩噩地被拴上繩子,五馬分屍,神色萎靡而茫然。
「堂堂大漢,難道沒有律法嗎?因言獲罪,五馬分屍?哪怕是暴秦也沒有這樣的規矩。」一個清麗的聲音傳來。
眾人看去,說話的是個年輕少女,身穿紅衣,皮膚晶瑩得跟玉人似的。
在其身後,佇立着一名背負長槍的少年,像個女孩,但行動舉止大大咧咧,又像個英武的男兒。
「你是哪家的貴女?」胡蠻騎士淡淡問道,他一看少女的舉止就知道是出身世家。
紅衣少女伸手抓住了旁邊的少年,似乎在阻止什麼,嘴上回答道「安丘朱氏。」
胡蠻騎士看似淡定,但不知道啥是安丘朱氏。
不過他確定眼前的是世家貴女,想到陛下現在非常重視世家,於是在馬背上行了一禮。
隨後說道「安丘,應該是青州那邊的吧,是打算投奔我大漢,入朝為官?」
「外來的世家,不管是東邊來的,還是南邊來的,都要經過石、趙、唐、楊四大家族的評定和擔保,方可授官。」
紅衣少女好奇道「我一介女流也能當官嗎?」
胡蠻騎士說「當然,宮中女官的空缺,可還有很多呢。」
紅衣少女一愣,笑了,微微搖頭。
隨後指着地上即將被五馬分屍的武者,說道「你還未告訴我,到底大漢的那條律法,可以判他五馬分屍。」
胡蠻騎士沉默了,哪有這條律法?無非是野慣了。
見他不說話,少女又問「又不知道你是什麼官爵,可以當街判決他人?」
胡蠻騎士更不知道說什麼好,他不過是皇宮禁衛,真要較真,他的確是沒有任何審判的資格。
「哼,伶牙俐齒的小東西,你們這幫士人,也就能動動嘴皮子了。」
「我還有皇命在身,不與你糾纏。」
「起來吧,不過是嚇唬嚇唬,豈可當真?」
胡蠻騎士說罷,竟然招呼那一隊騎兵離開了,丟下那幫武者不管。
這倒是讓紅衣少女頗為意外,呢喃道「這偽漢看來國法較嚴,胡蠻雖跋扈,但也不敢胡作非為。」
旁邊的少年說道「雪兒,你攔着我幹嘛?」
「炎奴,我們是來找石寵、抓公子羽的,不是來打仗的。祖龍炁必須凡人用,你剛才要是一槍掃出,咱又白幹了。」紅衣少女正是妙寒。
她與炎奴來到洛都附近剛降落,就遇到這事,若不是她攔住,炎奴恐怕已經大打出手了。
炎奴撇嘴「麻煩,我拿了祖龍炁,還不能掃蕩群蠻?」
妙寒笑道「光有祖龍炁,沒有人皇,這玩意兒有什麼用?」
炎奴幽幽地看向妙寒,他也知道,能無懼大勢,對抗天命的是人皇。
而祖龍炁只是支撐人皇位格的基礎,他希望妙寒直接來做這個人皇,賦予他掃盡腥膻而不沾因果的資本。
奈何妙寒就是不願當,非要從長計議,找更合適的人選。
她說道「炎奴,公子羽和石寵關係不淺,儘量不要打草驚蛇,靠近他一舉拿下,讓他鎖定到公子羽的位置就是。」
「若是動靜鬧得太大,我怕公子羽得了消息直接往太虛深處跑,真要是這樣,縱然你能鎖定他位置,也不知道要追蹤多久。」
「難不成以後我在人間輔佐人皇,你在天外追公子羽?」
炎奴連忙搖頭,他有在太虛漂流半年的經歷,那實在是太枯燥了。
要是絕對監視到公子羽後,發現他在幾百光年外,那真是太難辦了。
縱然有大挪移,這也是極端漫長的距離。
炎奴深吸一口氣道「雪兒,你說咋辦就咋辦,只求快一點。」
「你是不知道,我來到這裏,第七感籠罩方圓千里,看到不知道多少人神共憤之事,恨不得趕緊提槍縱馬,盡數給除了。」
妙寒這才知道,炎奴剛才想動手,不是因為眼前的小事,而是感應八方,看到了更多的事。
「我看這偽漢吏治還算可以,一路所見都極為繁華,比其他地方不知好了多少。」妙寒有些困惑。
炎奴瞪大眼睛,當即把他感應到的一切,傳給妙寒。
妙寒渾身一震,這才知自己看得淺了。
這時那群武者站起身來,向妙寒行禮。
「小人吳琦,多些貴人救命之恩。」
他們因為一時口快,差點惹來殺身之禍,如今得活,對妙寒感激涕零。
妙寒從炎奴的精神力中回過神來,說道「舉手之勞,不過是說了幾句公道話而已,那幫騎兵也不過是嚇唬你們。」
吳琦苦澀搖頭「可不是嚇唬,若非貴人出言,我等定被五馬分屍。」
「要不是知道必死,豈敢破口大罵?」
妙寒結合炎奴給她看的,知道此言非虛,不禁問道「我一路走來,看到各地城鎮都極為繁華,然而卻又見到百姓身體空乏,病體纏身,好似時日無多,是何緣故?」
如果只從表面看,整個偽漢國境內,物產豐饒,百姓都過得挺不錯的。
吃喝不愁,家家戶戶都有餘糧,穿得也還好,不像其他地方流民那種破破爛爛。
再結合跋扈的胡蠻騎士還挺聽勸,所以她一開始覺得,這所謂最強胡蠻的帝國,治理得還不錯。
可是,炎奴有第七感,卻給她看到了更深層次,只見大部分百姓的身體,已經嚴重虧空。
有的人咳着血,都還吞咽下去,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有的地方整個村子都感染了瘟疫,但百姓也不求治,依舊視若無睹地勞作。
時不時有人流露出絕望痛苦的神色,但總體十分麻木。
炎奴有輪迴之力,甚至能看出人們的壽命,那簡直是一塌糊塗,沒有一個能活過五十,多數三十幾歲就得死。
這一切都非常奇怪,只看表面,還是看不清因由。
不過吳琦愣了一下,左右看了一眼,見那群之前舉報他的士人,時不時瞥向這裏,不敢再冒失亂說話。
妙寒心領神會,跨上馬道「我此行要去金谷園,有什麼話,我們路上說。」
「是……」吳琦等武者,也騎上自己的馬,跟上妙寒等人,朝洛陽飛馳而去。
……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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