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生長
茯神原本以為從美國到印度的距離已經足夠遙遠漫長,直到他經歷了從天.朝到美國的航線,他這才知道原來真正的「漫長」比他想像中更加的「漫長」。
因為跟上船的人本來就不多,所以莉莉絲成為了唯一有空陪茯神嘮嗑打發時間的人。
除此之外,茯神每一天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待在船舷上捧着臉看着腳下的大海發呆,看遠古巨型生物從船底游過投下大片的陰影,偶爾它們還會成群結隊;冰川沒有消融,但凡可以看見的島嶼陸地也是被冰雪覆蓋的模樣——
地球在重生,很多新物種正在悄無聲息的進化出現,但是除卻個別植被,現在地球上卻還沒有出現真正的陸地生存的新種族動物。
大海果然是生命的搖籃。從像幾億年前的地球文明從海洋深處萌發一樣,當地球毀滅再次重生,歷史再一次不出人意料的重演了。
&盆紀後就是石炭紀。」
&以?」
&史上的石炭紀,海岸平原上應該會大面積的出現沼澤,無數的陸地生物將會在沼澤誕生,比如兩棲四腳魚?」
&到底想說什麼,哥哥?」正擺弄着四號試驗體亞當屍體的小姑娘頭也不回地問,「你覺得亞當合適擁有一個怎麼樣的頭顱?」
&當的體型和六號原軀殼挺接近的,」茯神漫不經心道,「你可以問問他願不願意借他好比容易回收的腦袋給你玩?」
這個問題大概是還沒有誕生之前就已經有了個不可動搖的答案的。
莉莉絲翻了個大白眼。
茯神:「石炭紀後就是二疊紀。」
&麼?」
莉莉絲轉過頭莫名其妙的看着茯神,只見後者一掃之前無精打采的模樣,稍稍挺起腰杆:「恐龍。」
莉莉絲:「???」
&莉絲,這樣下去,我是不是可以指望有一天能在陸地上看見恐龍?」茯神單手支撐着下巴,滿臉嚮往,雙眼看着好奇的跟隨着船隻破浪的水痕遊動的大型魚類出了神,「我小時候曾經夢想過要當考古學家來着,對於恐龍還是很嚮往的。」
&果你延遲你想要扭轉時間的計劃的話……」莉莉絲,「下次你過生日我送你一個侏羅紀公園。」
「………那還是算了。」茯神說,「看看電影也挺好的,還不用擔心不小心被吃掉。」
「……」
……
船隻在海面上漂流了整整二十一天,第二十二天,茯神他們終於看見了美洲大陸的邊緣——此時大部分分散的大陸已經合併,國家邊界變得模糊,大部分之前存在的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領土問題強行被解決,幾家歡樂幾家愁,就像是燭九陰他們所說的那樣:國家的概念從此大概只存在於人類的認識中。
而對於茯神來說這些已經變得不太重要。
因為他有屬於自己個人的事情需要整理。
茯神在登陸美國領土後再一次地看見了六號試驗體,那艘巨大的東征船隻被他開出了已經修葺完畢、被稱為西方國家最後的諾亞方舟的總部,在他的身後是千千萬萬隻好奇的雙眼,其中包括目光中飽含愧疚和心虛的玉城,面無表情的老趙和狼,還有熱淚盈眶的小胖。
他們都在活着。
而以諾切站在甲板上,一隻腿搭在船舷上,下巴微微高挑,居高臨下地看着逐漸向着自己的方向駛來的船。
而茯神就站在這隻船隻的甲板正中央。
之前每日每夜黏在一起的時候並未覺得有何不妥,而分離的時候又過分的匆忙,這就導致了再見面的時候,場面變得未免覺得有些……尷尬。
茯神都快不記得真實的與以諾切對視上得一眼,自己幾乎要魂離天外的情緒緊繃感——這種情緒直到十分鐘後,才有所緩解。
十分鐘後,只有茯神和以諾切的休息室內,最開始是一陣令人很容易聯想到死亡的沉寂,直到他們其中一個不那麼擅長玩沉默的人率先忍無可忍的開口道——
&明自殺的時候搞的那麼悲壯,結果還不是活着回來了。」
「……」
&軀殼挺好看的,比之前那營養不良的高中生看着好。」
「……」
&我之前在金廟裏描述得完全一樣嘛,你也長得太聽我的話了。」
男人懶洋洋地半躺在休息室寬大的沙發上,周圍的暖氣開得很足,甚至到了讓茯神感到窒息的程度——此時此刻近距離看,茯神這才發現在他面前的男人就像是他在「伊甸園」看見的投影幻象完全一致,脫去了少年的稚氣,那張曾經精緻的臉如今變得英氣逼人,沒有人看着這張臉再會說得出「以諾切真漂亮」這樣的話,那完全張開的眉眼、高挺的鼻樑和微抿起時顯得有些刻薄的薄唇,無一不顯示着經過新的進化六號試驗體的新軀殼也變成英俊、陽剛雄性生物的代名詞。
反觀自己……
茯神垂下眼掃了下眼自己被高高束起也依然及腰的長髮,目光又在以諾切的精神刺蝟頭上掃過……突然覺得同為試驗體軀殼,這樣有些不太公平。
面前這人還說什麼「挺好看的」。
一定是在取笑他。
就在此時,茯神突然聽到耳邊」咚」地一聲沉重的聲響——原本高高架在茶几上的男人將長腿拿了下來,雙手塞在口袋裏他站了起來,直接踏過那乾淨的茶几,來到茶几另一邊的年輕人面前,深紅色的眼珠子在眼眶裏動了動,他問:「我在問你話,為什麼不回答?」
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就像是被猛然奏響低音的大提琴。
「……」
茯神眼角微微抽搐,腦海里飄過三個字:他好高。
當真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茯神這才發現,原來新進化的以諾切的新軀殼比他想像中更加高大,當他站在他的面前時,就像是一座橫在他面前的小山。
&答什麼?」茯神抬起頭,對視上那雙紅色的眼,「我怎麼知道莉莉絲他們還保存了一個我的軀殼?至於這軀殼長什麼樣,我就更加不知道了。」
以諾切微微眯起眼,看上去似乎不太高興聽到莉莉絲這個名字——茯神頓時感覺到不安,下意識地往緊緊閉合的門那邊看去:以諾切還不知道他最討厭的人此時此刻大概就站在門外。
茯神微微蹙眉:「至少有一瞬間,大概你也以為我真的自我銷毀了。」
茯神說着,以諾切用鼻腔哼了一聲,不置可否的樣子,也不知道是茯神說對了還是說錯了——片刻之後他想了想,似乎有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露出了個遲疑的表情,然後在茯神來不及躲避之前,他伸出一隻大手,將茯神的一邊頭髮撩起。
&什……」
在看到茯神耳朵上的那枚擁有三根微型金屬羽毛裝飾的耳飾時,以諾切吹了聲口哨。
他的眉毛微微揚起看上去有點驚喜的模樣看得茯神心中一陣亂跳,拍開他的手稍稍後腿一步嘟囔道:「不是早就見過這個軀殼了嗎?現在在這裝什麼第一次見……」
&麼?」以諾切還保持着一隻手插在口袋裏微微彎腰,另外一隻手放在茯神面頰旁邊的姿勢,聞言他順口問了句後又伸手去碰茯神的耳朵似乎想看清楚那耳環,同時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誰說我見過?我要見過肯定就過目不忘,這樣就算二號試驗體不告訴我你可能沒死的事,我也會知道壓根就是還有另外一個軀殼——」
&以,你真的曾經以為我死掉了?」
「……」
&麼感覺?」
茯神脫口問出,然後當他注意到自己問了什麼時有些慌張地撇了以諾切一眼,在看見對方幾乎快飛到髮際線里的眉毛時,他開始後悔。
良久。
他聽見以諾切說——
&感覺。」
「……」
&怎麼樣還是怎麼樣,按照計劃回收二號試驗體,回收所有在印度倖存的人類,上船,返航,回到華盛頓總部制定讓人類文明得以延續下去的生存計劃……來的時候看到這棟大樓了嗎?修得多好。」
以諾切面無表情且語速飛快——看着面前的人連上面有多餘的表情雙眼之中的深色卻越來越深邃,他覺得自己應該閉嘴,停止繼續撒謊: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只不過二號試驗體不需要回收自己跟來;召集印度倖存者上船的事也是二號試驗體代勞;「人類文明得以延續下去的生存計劃」是他瞎掰的;至於這棟修葺好的大樓的模樣,其實他也是二十一天前走出船艙後才看見。
比其他人整整晚看見十天。
修葺過程自然也是全程缺席。
………至此以諾切也覺得自己未免有些荒謬,但是畢竟就連他自己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茯神的問題,所以當茯神微微蹙眉,然後鬆開,微笑着說「那很好」的時候,他也感覺到了糾結。
有那麼一咪咪的後悔做什麼要撒謊。
他清了清嗓音,放下手直起腰,稍稍拉開了自己與茯神的距離,然後義正詞嚴的總結:「總之你回來就好,跟在我身邊,總比跟在莉莉絲身邊學壞來得——」
以諾切的話還沒說完,休息室的門卡嚓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小腦袋探進來,好奇地問:「跟着我學壞?憑什麼這麼說?」
以諾切:「…………………」
以諾切:「莉莉絲?」
茯神看了眼面前的試驗體的臉色,下意識立刻試圖撇清關係說:「我不知道她也跟上船了……」
以諾切沒說話。
這時候莉莉絲嘿咻嘿咻的扛着四號試驗體沒有腦袋的軀殼進來了,她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問:「關於完美時間回溯的自殺方式你問到了嗎哥哥?」
茯神:「……」
以諾切:「你說什麼?」
莉莉絲轉過腦袋,扔開扛在背上的四號試驗體:「六號,你腦袋哪去了?拿來給我用用,我得給亞當弄個新腦袋,哥哥說你的腦袋最合適不過了——」
以諾切將腦袋轉回來看着茯神。
茯神無力地擺擺手——
怪不得說他的一切決定都是錯誤的,這樣的結論完全不冤:至少「帶莉莉絲上船」這個決定讓回到六號面前還沒來得及打「好久不見甚是想念」感情牌的他,突然變得徹底無套路可出。
至少現在從六號試驗體臉上的表情和散發的低氣壓推論,大概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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