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捕快,可曾聽聞半個月前發生在三溪鎮的事情。」
公衙後院,蘇樂煮茶待客,陳卿之抿了一口,妙目一亮,原本她想着這偏僻之地,享受的茶也應該都是苦茶, 可沒想到這茶入口雖有一股澀味,但卻帶着清香。
蘇樂自然不會告訴這位,他在進來墟境之前,特意去了解了一下炒茶制茶的手藝,雖然因為一些設備和材料的原因,做不到百分百還原,但比起大正國的茶還是好上不少的。
聽到對方提到三溪鎮,蘇樂神情肅穆,道:「三溪之慘案, 本捕豈能忘!」
「梁教頭雖是教頭,但在本捕心中與良師無益,還有那諸多同僚,每每想到此處,本捕恨不能生食那些反賊之肉。」
看到蘇樂怒火中燒的模樣,陳卿之給了老者一個眼神,老者道:「陳捕快,老夫路過攔江郡的時候,郡城裏有另外一種說法,說三溪鎮那起案件,其實不是那些反賊做的。」
「不可能!」
蘇樂斷然否定,「這是朝堂經過調查的,攔江知州親自帶兵圍剿的,不可能有假,除非……不會的, 應該不會的。」
看到蘇樂最後突然沉默不語, 陳卿之和老者對視了一眼,兩人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交淺不言深,這個道理他們還是懂的。
喝完了茶,陳卿之便是出言告辭了,青山鎮有一家客棧,雖然算不上好,但至少可以住人。
「老師,你觀這陳樂怎麼樣?」回到客棧,陳卿之便是朝着老者詢問起來。
「此子有治國之才,在這青山鎮擔任捕快屈才了。」
「老師這麼看好他?」陳卿之有些動容。
「光是一個零元夠,倘若操作的好,便足以讓國庫充沛。」老者嘆了一聲,道:「現在國庫虧空,各個官宦世家把持商賈,利潤之大不可想像,零元購如能推廣開來,那就意味着天下財富都將源源不斷流入。」
「鄭太傅,有這麼誇張嗎?」綠兒有些不敢相信,「按照他所說的,每次抽取的不過那么小小几文錢啊。」
「小小几文?可不要小看這小小几文,老夫當初在德陽郡擔任郡守之時, 郡城商販每日交易千次之多,那可就是幾千文,這還只是一個郡城嗎,放大整個大正國,那數字之恐怖可想而知。」
陳卿之也是深受震撼,她還是小覷了這零元購的威力。
「倘若真要設立此等衙門,決不能將權力交予朝堂。」
陳卿之身為皇室之人,想的更多,現在皇室為什麼會勢微,其中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錢財捉襟見肘不夠用。
雖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即便是皇室也不可能隨意的掠奪民間財富,因為經過這幾十年的發展,整個大正國的民間財富都被那些官宦和士族給掌握了。
皇室要辦什麼事情,朝堂官員一句國庫虧空便給打發了回去,至於說官員不聽話就換一批官員,那也是換湯不換藥,換上了依然是這些士族的。
「老師,我想將其給帶出青山鎮,讓其負責零元購。」
陳卿之這話一出,鄭太傅為之動容,「就怕朝堂不會同意。」
「沒事,我會讓父王上書,名義上是由皇室來負責。」陳卿之自然知道朝堂那些大臣不會同意陳樂,但由皇室出面阻力就小點了。
「公子,陳樂在青山鎮這段時間的作為,已經打聽到了。」房間的門被推開,一位勁衣男子走了進來。
「怎麼樣?」
「百姓們對陳捕快的評價很高,都說陳捕快是他們青山鎮這麼多年來最好的捕快。」
聽到勁衣男子的回答,一旁的綠兒再次插話道:「不對啊,我們白天時候明明看到那陳捕快巡邏的時候,隨意的拿商販的物品,那些商販怎麼會對他感激呢?我還看到他動不動就踹那些商販呢」
綠兒的疑惑同樣也是陳卿之的疑惑,反倒是鄭太傅哈哈笑了起來。
「其實這才是老夫欣賞陳樂的地方,公子居於高位,想來對百姓們並不了解,像青山鎮這種偏僻之地,百姓們大多是不懂大正律法的,民智還未開化,光靠說教是不可能管理的好的。」
「只有形成威懾,才能夠讓百姓們服從,陳樂就是這麼做的,而至於拿商販東西,實際上那些東西並不值幾個錢,可按照咱們大正律對商販的規定,商販們每一次販賣可都要交稅的,如果換做你們是商販,是願意交稅還是被拿個三瓜兩棗呢?」
綠兒遲疑了,她不知道該怎麼選擇。
「青山鎮偏僻,這些商販賣的東西大多都是他們自己勞作的,如那賣魚的,魚是他們自己去抓的,魚被拿走了,大不了再去抓就是,可錢他們無法自己去弄,商販們自然就知道該怎麼選擇了。」
「我明白了。」陳卿之恍然大悟,「一條鯉魚值二十文,可商販們的魚是自己去抓的,他們自然是寧願給魚,也不願意交二十文,魚沒了還能再去河裏抓,但錢可以拿去買其他所需品。」
「老夫也是為官多年方懂這些道理,陳樂此子如此年紀便知這些,當真是奇才。」
鄭太傅對蘇樂很是欣賞,道:「公子,此子有才,且觀其在公衙之所為,必然是受梁寬之教誨,對皇室也是忠心,可堪大用。」
「再等最後一個消息,要是沒問題的話,我會向父王舉薦他的。」
陳卿之所謂的等最後一個消息,在一刻鐘之後等到了。
「公子,那王明被我們灌醉後,交代了全部。」前來匯報的勁衣男子行禮後道:「按照王明所說,當天晚上陳樂突然找到了他,說要連夜前往青山鎮,為什麼要連夜離去王明並不知曉,只知道陳樂在找到他之前被梁教頭給喊了去,這青山鎮捕快的腰牌,也是梁教頭提前給予陳樂的。」
鄭太傅撫須點頭,接過話道:「老夫其實早有猜測,梁寬應該是感覺到了危險,這才提前安排陳樂離開,這麼看來陳樂沒有問題。」
「既然沒有問題,那就和他攤牌吧。」
陳卿之也是認同了鄭太傅的猜測,陳樂要是不可靠的話,梁教頭不可能會給他腰牌的,這是梁教頭用另外一種形式告訴他們,陳樂是可用之人。
……
「陳樂,你別說,這陳家商販還挺大方的,他們護衛請我吃了一頓好酒。」
公衙,王明跌跌撞撞的走回來,已經是半醉了。
「能不請你喝嘛,不把你喝醉,怎麼能從你嘴裏套出話來。」
蘇樂早就有所預料,示意王明去後院休息,而他自己則是坐在椅子上。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
蘇樂看着門前出現的幾人身影,朗聲道:「在下恭候多時了。」
「你知道我們要來?」
陳卿之有些意外,蘇樂笑道:「青山鎮如此偏僻之地,以往雖有藥材商人,但大多都是郡城藥鋪的人,來的也就一兩位,可不像你們這般,光是護衛就五六位。」
「好眼力,那你可知道我們是什麼人?」鄭太傅好奇問道,他這是在考蘇樂。
「不知。」陳樂搖了搖頭,但卻沉聲道:「我想知道諸位和梁教頭是何關係?」
「梁教頭曾是我的師傅。」陳卿之原本想說護衛,可想到梁教頭為了皇室做出的犧牲,便是改了口。
小時候,她也曾跟着梁教頭練過幾天武,說一聲師傅也不算為過。
蘇樂聽了陳卿之的話後神情驟變,突然聲音變得激昂起來:「還望公子替教頭報仇!」
「報仇,陳捕快這話是何意?」鄭太傅老眼眯着,故作不懂問道。
「半個月前,教頭把我喊入房間,告知我恐怕有人會對其下手,特意給了我腰牌,讓我連夜前往青山鎮上任,並說日後會有人來找我,讓我聽命於來人。」
蘇樂這話說出來,陳卿之和鄭太傅對視一眼,更加確信了他們的判斷。
果然,梁寬是早就有所預料了,陳樂是梁寬特意留下來的。
「梁教頭是被反賊殺死的,官府不是已經剿滅反賊了嗎?」鄭太傅繼續追問。
「如果是反賊的話,教頭又怎麼會讓我連夜離開。」蘇樂不屑冷哼了一聲,道:「我雖然沒有入朝堂,但這半個月來也特意了解了一下朝堂變故,教頭之死分明就和朝堂那些大臣有關係。」
「你有證據嗎?」陳卿之深深看了蘇樂一眼,問道。
「有沒有證據又有什麼用,朝堂已經定性了,倘若朝堂真要追究的話,為何不來尋我?」
蘇樂冷笑連連,他是三溪口事件的唯一活口,可這半個月來,朝堂那些官員集體無視了他。
陳卿之沉默了,她當然知道朝堂為什麼會選擇無視蘇樂,因為事情剛出來的時候,重點就不在陳樂這邊,而是在朝堂。
父王和朝堂那邊角力,雙方最後達成了協議,而陳樂的結果是滅口,只有陳樂死了,這件事情才算徹底結算。
原本父王是安排了人過來取陳樂性命的,是她跟父王請求親自來一趟青山鎮。
到現在陳卿之還是很慶幸自己親自來了青山鎮,不然父王派來的殺手可不會在乎陳樂是不是奇才,只會執行父王的命令。
這一次的事情,是父王這邊落於下風,所以陳樂只能是被滅口,雖然對陳樂來說不公平,可這就是現實。
陳卿之原本是想向蘇樂透露自己身份的,但聽到蘇樂這話,她有些不好意思透露自己身份了。
陳樂,心裏肯定是對皇室有些不滿的。
畢竟梁教頭是為了皇室,結果被害,皇室卻不能給梁教頭報仇,確實是有些對不起皇室。
當然,大部分皇室之人是不會這麼想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咳咳,陳捕快,老夫覺得皇室也不是不給梁教頭報仇,梁教頭已經身死,現在對外是被反賊殺死,於皇室,於朝堂,於民間,梁教頭都屬於忠臣,該有的體面和後事都有。」
鄭太傅看到氣氛有些尷尬,給開口解釋了一下。
「至於真相,害死梁教頭的真兇,皇室心裏都有數的,只不過現在還無法動手,但遲早會會替梁教頭找回公道的。」
蘇樂聽着鄭太傅的話,心裡冷笑,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狠。
如果不是自己收到了信,給自己演了這麼一出,現在自己就是一具屍體了。
皇室,是最無情的存在。
「老先生的話,在下是相信的,聖上天恩浩蕩,只不過現在奸臣當道,皇權勢微,在下恨不得提三尺劍鋒,取那奸臣首級。」
蘇樂一臉正氣模樣,陳卿之再也忍不住,開口道:「好,陳樂你既有此心,本郡主必給你施展才華之地。」
陳卿之不再隱瞞身份,蘇樂卻是愣住了,一副被震驚模樣,下一刻恭聲道:「青山鎮捕快陳樂,見過青鸞郡主。」
郡主,自然是王爺之女。
大正皇室到現在還在世的王爺只有一位,那就是鎮南王,當朝聖上的一母同胞哥哥。
鎮南王只有一女,那就是青鸞郡主。
「不用多禮,說起來還是皇室有愧於你。」
陳卿之上前扶住蘇樂將要下跪的手,蘇樂也沒堅持,作勢就站了起來,他本來就不想跪。
「恭喜郡主喜得良才,陳捕快可莫要辜負了郡主的厚愛。」
鄭太傅笑呵呵開口,蘇樂連忙表態:「定傾盡全力,為郡主效犬馬之勞。」
……
七日之後!
青山鎮公衙突發大火,捕快陳樂和王明死於大火之中,面目全非。
就在公衙起火的當頭,一輛馬車隊伍運着藥材從青山鎮駛離。
「陳……蘇樂,咱們就這麼走了啊。」
「不走留着等死嘛,還有,青山鎮捕快陳樂和王明已經死了,現在只有蘇樂和楊明。」
蘇樂還待繼續叮囑楊明,腦海中突然出現了聲音。
【警告……警告,劇情出現變故……背景開始更改……】
什麼意思?
蘇樂有些困惑,劇情出現變故是什麼意思?
……
京城山底中,巨大的齒輪開始緩緩轉動,中年男子目不轉睛盯着這些轉動的齒輪,神情也是微微緊張。
扶持計劃,一個理論上可行的計劃,現在終於第一次實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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