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爾特沃夫,祖安人社區,
這是李維「降世」的地方,也是領風者協會最早的根據地。
它對李維來說意義重大。但當領風者的步伐邁出這小小的祖安人社區,開始向更廣闊的世界進發時,作為這艘巨輪的掌舵者,李維的目光也不得不轉向更為遙遠宏大的地方。
他每天研究的,是羅列着一排排天文數字的經濟數據,是讓人眼花繚亂的各地工作報告,是如今正發生在全世界的,牽扯着億萬人命運的社會變革。
祖安人社區太渺小了,他已經很久沒回來看過了。
但此時此刻,為了祭奠那位朋友,李維突然想重新回來看看。
他飛身離開那慶典廣場,將那一片人煙浩穰、歡騰沸揚的盛世景象,遙遙地拋在身後。
他飛過祖安新建起來的一條條寬闊馬路,一座座高堂大廈,又飛過了那條已經不再有哨卡隔離兩城,「天塹」變通途的運河大橋,飛過了那金碧輝煌的日之門海閘。
終於,李維到了祖安人社區。
這裏的社區街道經過領風者的清理改造,早就變得整潔而又明亮。
但這座社區裏的建築,依舊和當年一樣,顯得那麼破敗而又凋敝。
這不奇怪。
因為這些樓房,包括李維曾經租住過的那棟破公寓樓,都是在皮城財閥統治時期,由地皮主人們自發搭建起來的。
而祖安人社區在以前就是最下流的貧民窟。在這裏搭建起來的公寓樓,又經過那麼多年幾無維護的使用,當然不會有多麼漂亮。
所以乍一看去,它還是像這座城市的一片爛瘡。只是沒有那麼混亂無序、骯髒污穢了。
「這兒還和以前差不多啊...」李維滴咕。
「嗯,但它很快就會變得不一樣的。」迦娜提醒道。
祖安人社區的那些建立在舊時代的老公寓樓,其戶均設計居住面積都實在太小,從舒適性上就根本就不適合人類居住。
所以領風者協會早就計劃着對包括祖安人社區在內的,一系列不符合標準的「鴿子籠」公寓,進行整體拆除改造了。
只是之前祖安那邊住房資源太過緊張,建設投資都主要集中在祖安那邊,一直沒顧得上皮爾特沃夫這邊的舊城改造而已。
而現在,那些老舊的公寓樓上,都已經用醒目的白漆,粉刷着一個大大的單詞——「拆」。
這預示着這座社區即將徹底浴火重生。它將被用於建設更宜居的廉租房和廉售房,改善人們的居住環境。
「我們還是取得了一些成績的。」想到這些,李維心裏不禁有了一分喜意。
雖然領風者面對的問題還有很多,但他們至少已經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了。
「至少,現在的外地人再來皮城打拼,就不用像當年的我和莉娜一樣,兩個人擠在鴿子籠一樣的5平米小屋了...哈哈。」李維深有感觸地笑道。
「額...」迦娜卻沒有接茬。
作為聆聽着千萬人祈禱的女神,她知道的可比李維更豐富萬倍。
只是李維一個人不可能處理那麼多事情,會長不可能親力親為地照顧到基層的每一個角落,所以她才沒把自己注意到的各種問題告訴他罷了。否則,他就算聽上十天十夜,也是聽不完的。
「怎麼?」李維還正不解呢。
就只聽一陣激動的呼喊:「李維會長!嘿!是李維會長!」
只見,就在他當年居住的那幢破公寓樓里,甚至就在李維當年猝死的那個5平米出租屋內。
一個少年正擠在那出租屋狹窄的窗戶前,興奮地向他揮手。
李維:「......」
「會長!」少年滿眼崇拜地向李維揮手。
他努力地想把身子從窗戶里探出來,離飛在半空中的偶像更近一些。
可那出租屋的窗戶實在太窄了,他連腦袋都擠不出來。
無奈,少年只能像困在籠子的鳥雀一樣,透過那小小的窗口,一臉興奮地對李維說:「會長!您怎麼在這兒啊?」
李維:「......」
他上下打量着這個少年。
他和當初的李維很像,黑髮黑眼,身板紮實但又瘦削,臉上總是帶着濃濃的疲憊,只是眼神里要多了一份樂觀和陽光。
「你是艾歐尼亞人?」李維聽出了他的口音。
「是的。」少年忙不迭點頭:「我是從巴魯鄂行省來的。」
「你父母家人都還好嗎?」
「沒了,諾克薩斯人來的時候就沒了。」他語氣自然地回答:「沒有領風者的話,可能我也早就死了。」
「那戰爭結束之後,你應該也在巴魯鄂分到了田吧?」李維關心地問。
「嗯嗯!」少年感激點頭。
他又不好意思地說:「就是...在老家種地實在太不掙錢了。」
「所以我又把田租給了同村的鄉親,一個人跟着老鄉來雙城打拼了。」
這不奇怪。巴魯鄂人跟領風者接觸最早,對現代化生活也最為嚮往。所以在戰爭結束之後,就陸陸續續地有許多巴魯鄂人背井離鄉來到了雙城工作。
李維倒是可以理解這點。但...
「你為什麼住在這裏?」他終於忍不住問道:「雙城不是有公家的廉租房和廉售房可以申請嗎?你怎麼還租住在這兒?」
廉租房的租金很低,只要在雙城有工作就一定負擔得起。
廉售房則是0首付出售,價格也便宜得相當於半賣半送,不存在還不起貸的可能。
「這個...」少年猶豫了一下。
然後他坦誠地說:「公家的房子,資源都太緊缺了。」
「廉售房要搖號,廉租房要排隊,我哪能等得上啊?」
領風者確實一直在雙城大力興建公屋,可計劃趕不上變化,設計容量也趕不上劇增的現實需求。
符文之地在領風者協會的努力之下,已經漸漸地連為一體。
艾歐尼亞開放了國門,德瑪西亞重開了海貿,恕瑞瑪、弗雷爾卓德人也終於將目光從荒蕪的沙漠與冰原上挪開,開始睜眼看世界了。
於是祖安與皮爾特沃夫,這座全世界唯一的現代化大都市,便因此成為了真正的世界渴望之城。
無數從土地上解放了的農民,離開了部落的牧人,重獲自由的奴隸,都懷着他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傾盡一切,購買了前往雙城的船票。
如此之多的外來人口湧入,領風者在雙城建設的那些公屋,一時間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
「可是...」李維又忍不住問:「就算公家的廉租房還排不到,那民間的租房價格也不算貴吧?」
領風者都往市場投放了這麼多廉租房和廉售房了,雙城的居民樓價當然不會太高。
相應的,私人出租的房屋,租金也不會有多貴。
李維是關注過這點的。
理論上只要一個人能在雙城找到一份工作,拿到法定的最低工資收入,那他就一定能負擔得起,一套一室一廳的小出租屋。
「你為什麼不去租更大一點兒的房子?」李維問。
或許是想到了什麼,他又補充着問道:「為了攢更多錢下來?」
「是、是的...我是為了攢錢。」少年目光閃爍,神情突然有那麼一絲不自然。
李維察覺到了什麼。這少年似乎不是為了攢更多錢,才主動壓低居住條件的。
他馬上追問:「你一個月掙多少錢?」
「1000元...會長。」
因為迦娜女神已經用實力證明了領風者的「信用」,所以領風者直接帶着符文之地從貴金屬貨幣時代,進入了信用貨幣時代。
少年所說的1000元,指的就是聯盟最新發行的青鳥幣。
這個數字也是雙城的法定最低工資標準。如果換算回過去的銀輪和銅元,那它大概就相當於李維當年月薪的數倍之多。
這收入雖然談不上有多高,但也算是一個能讓人在雙城體面度日的數字了。
可是...
「真的?」李維懷疑地看向那略顯慌張的少年:「你月收入真有1000元?」
「我...」
「說實話。」李維安撫道:「有什麼困難就告訴我,我不會害你的。」
「不...」少年終於開口:「我一個月掙不到1000。我一個月只有...」
「500。」
「500?」李維聽得血壓飈升。
「為什麼少了這麼多?」他連忙問道:「你在哪裏工作?」
雙城的國企都由領風者執掌,中大型民企也都接受了合營,在企業里建立起了支會。
它們都不可能違反領風者制訂的標準,如此明目張胆地剋扣僱工薪資。
「我、我不是在正規大廠工作...」果然,只聽那少年回答:「我是在一家小餐廳的後廚工作。」
「小餐廳?」這些小微企業,領風者當然不會時刻派人盯着。
「可老闆都這麼剋扣你薪水了,甚至只給你發法定最低薪資的一半,你為什麼不舉報呢?」
領風者的執法官可不是皮城執法官,不是拿了商人賄賂就會睜一隻眼就閉隻眼的。
只要僱工願意揭發,那不法老闆就一定會得到嚴懲。
「嚴懲?」少年心裏一驚:「不不不...會長,您千萬別為難我老闆。」
「不是我不舉報,是我不想揭發。老闆願意把我留下來,我還得感謝他呢...」
「這...」李維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只聽少年無奈感嘆:「祖安和皮城是好,但就是太難紮根了。」
「這裏緊俏的可不只是公家的廉租房——外來戶要在這裏找一份正規的工作,也很不容易啊。」
這正是跟李維先前跟吉拉曼恩夫人聊過的。
現在的符文之地人口太多,工業籽苯太少。想進廠工作的人很多,但廠只有那麼幾家。
「我只是一個艾歐尼亞來的鄉下人,連瓦羅蘭語都說不太利索...」少年說:「那些工廠都不要我,我也只能去小餐廳打黑工了。」
所以他才不會去舉報老闆。
把老闆舉報了,沒人敢招黑工了,那他們可就徹底失去了工作,只能滾回艾歐尼亞老家了。
「可是...」李維又問:「領風者有免費的職業技術培訓啊。」
「你為什麼不去報名參加呢?」
為了承載短時間湧入雙城的大量人口,解決因此帶來的失業問題,領風者一直在努力開設免費的職業技術培訓。
不光免費學知識技術,而且畢業後還定向分配工作,保管來了就有飯吃、走了就有班上。
「這個...」少年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他說:「我聽說去參加培訓的人,都要簽署定向就業協議。」
「他們畢業之後是要參加『二線建設』計劃,去艾歐尼亞、諾克薩斯等海外地區工作的。」
領風者可以提供免費培訓,但雙城就那麼大,企業就那麼多,工作崗位可不少能憑空變出來的。
就算那些新移民都能通過免費培訓成為合格的工人,他們在雙城也依舊很難找到工作。
而諾克薩斯、德瑪西亞等地區又正好大力發展工業,需要海量的技術工人支援。
所以領風者乾脆就把移民問題和「二線建設」放在了一起解決,將那些接受了免費培訓的失業人員,定向送回他們在海外的家鄉工作。
許多人都願意接受。畢竟援外工人的薪水待遇,也一點不比在雙城打工差。
但還是有人不願意回去。因為簽了合同就得在海外工作好多年,大概率就離不開了。
「我好不容易才從艾歐尼亞出來,怎麼能跑回去呢?」少年有點兒不甘地說道。
「可這樣...」李維看着眼前這個被困在鴿子籠里的少年;「不辛苦麼?」
「我不怕苦。」少年說:「我的夢想就是留在雙城,在雙城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我現在也在自學瓦羅蘭語,也在努力找更好的工作——我相信,我可以在這裏紮下根的。」
說着,他有些緊張地看向李維:「會長...我跟你說這些,您能不為難我的老闆麼?」
「求您了,我真的不想丟掉這份工作。」
李維:「......」
一陣無奈的沉默。
「放心吧...」他嘆道:「我不會的。」
.........................
良久之後,李維告別少年,緩緩飛上了天空。
他本來是心血來潮,回來祭奠曾經的李維的。可沒想到,他竟然又在這裏,碰到了一個新時代的「李維」。
那盛世慶典的禮炮,已然在這座繁華的城市上空鳴響。
所有人都在歡慶這一偉大的時刻,但李維的情緒卻顯得有些低落。
「我以前飛的,還是有些太高了...」他俯瞰着這座城市嘆道。
「不,李維。」迦娜那空靈的聲音,在他腦海里溫柔響起:「你做的夠好了。」
「那個年輕人,和李維並不相同。」
「有什麼不同?」李維自嘲地搖頭:「他們還是住在鴿子籠里,還是在打着黑工。」
只聽迦娜一本正經地回答:「不一樣。」
「他的眼裏有希望。」
「這...」李維無語。
如果不是了解迦娜,他都懷疑女神大人是在陰陽怪氣呢。
「我是認真的。」迦娜說:「和當初的那個學徒工李維比,他們的未來是有希望的。」
李維當年唯一的希望,就是他那位考進皮城大學的天才妹妹。可一場小病就讓他手頭捉襟見肘,就讓他面臨着被趕回祖安的絕境,讓他的希望徹底破滅。
而9成9的祖安人都沒有這麼天才的妹妹,他們是連做夢的機會都沒有的。
但那少年不一樣。
他有很多路可以走。
他隨時都可以去報名免費職業培訓,接受分配的工作;
他可以慢慢地自學語言和知識,爭取找到工作,而不至於因為交不起房租,就立刻被皮城執法官趕走;
他還有資格參加廉售房的搖號,有希望在雙城擁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而就算退一萬步講,即便他在雙城扎不下根,只能回艾歐尼亞,那他在老家也有領風者分的田地,再怎麼樣也不至於挨餓受凍。
不像當初的祖安學徒工,回了祖安就只能給煉金男爵當牛做馬,將生命葬送在血肉工廠。
而如果從樂觀的角度講:
只要這少年能成功地雙城留下來,找到正規的工作,搖號買到公家的廉售房,那他以後可就是體面的首都居民,是人人羨慕的「新雙城人」啦!
這種輕鬆可得的躍升機會,以前又哪裏會有?
「可是...」李維無奈感嘆:「這就夠了嗎?」
「雙城這棵樹才多大,能住得下幾隻麻雀變成的鳳凰?」
「是,德瑪西亞、諾克薩斯、艾歐尼亞...其他地方也在發展。一座座繁華的城市正在拔地而起,這個時代的每一個人都能看到希望。」
「可未來呢?下一個時代呢?」
少年的故事,觸動了他。
問題現在就顯出了端倪,未來只會更加嚴重。
「我知道我們在做什麼,我們能成就什麼。」
「我們可以讓數以億計的窮人擺脫極端貧困,讓千千萬萬的人過上現代化生活,讓每一個人都能讀得起書,讓每一個人都能吃得起肉...」
這是前人一萬年也沒能實現的偉業。這很偉大。
「但這不夠。」李維嘆道。
總有一天,住在出租屋的少年們,會發現他們眼前沒有希望,只有不可逾越的階層鴻溝。
現代化的美好生活,解放了他們的思想,開拓了他們眼界,讓他們看到了天空的模樣,卻唯獨給不了他們飛上天空的翅膀。
他們終會發現,自己仍困在枷鎖之中。
當吉拉曼恩夫人問他「未來怎麼辦」時,他只含湖其辭地說:「未來的事,未來再解決吧。」
因為李維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他之前一直在學習先輩的經驗,模彷着前人的路。
可現在,他已經沒有石頭可摸,前面的路得領風者們自己去走了。
領風者未來的決策,將決定億萬人的命運。面對如此重要的變革,李維不敢說自己就是對的,也沒人敢說自己就一定是對的。
李維現在設想的是,領風者執政加機器智能化,就能實現大同。
可先輩們也曾暢想,領風者執政加全面電氣化,就是迦娜主乂。
前人沒有成功。也沒人能保證,李維現在想的就是對的。
未來的路要怎麼走,他也看不分明。
「李維,你不必妄自菲薄。」只聽迦娜安慰道:「我覺得,你之前對吉拉曼恩夫人說的話,就是正確回答——」
「未來的社會發展水平、生產力水平,都還是一個未知數。我們現在說什麼都是空談。」
「未來的事,未來再解決吧。」
「所以...」李維無奈嘆息:「我們也只能相信後人的智慧了?」
「為什麼不能呢?」迦娜不解地歪了歪頭:「我們是領風者。我們的後人,不也是領風者嗎?」
「矛盾是永遠運動變化的。解決完一個問題,又會有一個新的問題誕生。這是規律。」
「只要我們和我們的後人一直在努力解決問題,就不怕不能前進。」
李維聽得一陣沉默。
「是。」他也樂觀起來:「你說的沒錯,迦娜。」
「有你在,有你信仰之線保證大家的信仰,我們就能永遠前進下去。」
「不——」只聽迦娜語氣嚴肅地糾正道:「李維同志。」
「就算這世上沒有迦娜,沒有信仰之線,人類也一定會走向迦娜主乂的。」
因為籽苯主乂解決不了它自己的問題。
如果一個人歲月靜好,那就一定還有十個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負重前行。
如果一個國家富裕發達,那就一定還有十個國家,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痛苦承壓。
皮城人可以找一萬種理由,說他們的理論才是對的,說迦娜主乂只是仇富者的痴人妄想。
可占人口絕大多數的祖安人,卻遲早會看破他們的虛偽,找到正確的方向。
因為皮城人的理論看起來再好,也不可能將全世界都建成皮城。
人們或許費盡千辛萬苦,可以將家鄉建成「皮城」,讓自己過上皮城人的好日子。
但在「皮城」之外的廣闊世界,永遠會有許多個祖安存在。你當了皮城人,那我們呢?
「總有一天,人們都會意識到:」
「他們必須前進、必須變革,否則就只能永遠地在這歷史周期中沉淪,一次次重演着『階層固化-矛盾爆發-重新洗牌-階層固化』的可悲循環。」
「前人或許會失敗,或許會犯錯誤,會遭遇無數坎坷。」
「但領風者的理想永遠都不會褪色,人們永遠不會停止探索——迦娜主乂一定能夠實現,哪怕要花上一千年!」
迦娜的聲音堅定而又有力。
她以青鳥之姿飛在李維前方,就像指引航向的燈塔。
「迦娜...」李維觸動難言。
他沉默良久,才說:「你已經是真正的迦娜女神了,是我的引領者了。」
「不。」迦娜悄然化作人形,與他並肩齊飛:「我不是你的神,我是你的同志。」
「嗯,同志。」李維咀嚼着這個詞彙。
然後他鄭重念道:「解除吧,召喚師契約。」
「什麼?」迦娜女神身形一滯。
她感受到,自己和李維之間的那種牢不可破的精神聯繫,竟在這一瞬消失於無形。
召喚師契約,被解除了?
「嗯...」李維點了點頭:「雖然搞不懂原理,但它是可以被我主動解除的。」
「從今天開始,我就不是你的召喚師,也不能再命令你了——」
「迦娜,你自由了。」
迦娜沒有為此高興,她只是不解地看了過來:「為什麼?」
「我相信你。這沒有必要。」
「不,這有必要。」李維認真地說:「迦娜,你應該是全人類的信仰,公正無私的神明,而不是某個人的奴僕。」
在此之前,李維還一直不捨得放手。
他想保留他與迦娜的聯繫,保留這份浩瀚的神力。
那神力每時每刻都在洗禮着他的身體,讓他可以脫胎換骨,可以擁有比肩神明的肉身,可以為領風者的事業戰鬥。
但現在...
「於公,領風者已經不需要我這個戰力了。」
「於私...我是領風者,我本就不該有這份私心。」
李維釋然地看向他的女神:「迦娜,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真正的同志了。」
迦娜眼泛漣漪,久久不語。
終於,她鄭重點頭:「嗯。」
然後,她牽住了李維的手。那股熟悉無比的浩瀚神力,再一次回到了他的體內。
「你...」李維微微一愣:「你做了什麼?」
「我選擇了你,作為我的神選者。」迦娜說。
神選者不是普通信徒,更像是融入了神明的一部分,神在人間的意志延伸。
星靈奪舍凡人在人間行走,用的就是類似的方法。
但迦娜沒有奪舍,更沒有將李維化作自己的傀儡。
她只是給李維共享了億點點力量,就像之前一樣。
「為什麼?」李維表情複雜:「你不需要我了,迦娜。」
「不。」迦娜挺認真地說:「我還是挺需要你這個召喚獸的。」
「下次戰鬥的時候,還是你替我上吧。」
李維:「......」
對話之間,那慶典的禮炮聲已經鳴放完畢。城市上空的巨幅青鳥幻象,也隨着迸發出絢爛的七彩魔力光芒。
「典禮馬上就要開始了。」迦娜向李維伸出了手:「讓我們一起前進下去吧,李維同志。」
「嗯。」李維也握住了迦娜的手。
在那呼嘯的變革之風中,他們一齊飛向了前方:
「讓我們一起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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