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藍浦軍校的特聘教官,在香菜看來,藤彥堂不過是個御用閒人!對他各種羨慕嫉妒恨!
其實「打飯司令官」,在藍浦軍校也算的上是一個閒職了。現在香菜基本上是兩點一線——每天職工宿舍樓和食堂這兩個地方來回跑,不過走哪兒都能碰着藤彥堂,就像是影子上粘上了一塊兒怎麼也甩不掉的牛皮糖。
早上,藤彥堂幾乎和香菜在同一個時間段起床。香菜沾他的光,可以用熱水洗臉。因為藤教官的副官小北,每天這個時候都會送來兩個滿滿的熱水瓶......
其實小北心裏很鬱悶很鬱悶,他比誰都清楚藤彥堂有很大的起床氣,除非二爺一整夜不睡覺,否則他根本就見不到二爺早起床。可是自從來到了藍浦軍校,他發現藤二爺的戾氣似乎收斂了許多,喔不對,準確的來說是二爺的生活作息規律了很多。
小北記得很清楚,跟藤二爺入住藍浦軍校的第二天一大早,他正按照二爺頭天的安排帶一個班的學生在操場打拳,然後二爺顛顛的跑來,幾乎是當着全班學生的面,吩咐了一大堆瑣事,比如每天早晚往職工宿舍送兩壺熱水,比如不能斷了宿舍里的水果和零嘴,再比如昨天喝水的杯子打碎了,換個不能碎的......
好在小北是任勞任怨那種類型的,當按照藤彥堂的吩咐把所有的東西都置辦齊全往宿舍里塞的時候,香菜當着他的面對藤彥堂說了一句話,「哎呀媽,這特聘教官當的跟玩兒似的,你到這兒是來度假的吧!」
當時,小北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藤二爺讓他準備了這麼多東西,也不想想都是為了誰......
這天早上,小北像以往那樣將兩壺熱水送到職工宿舍樓,剛一到房門口,就隱約聽到一個惱火的聲音——
「我說你怎麼那麼煩人啊!」
敢這麼損藤二爺的人也沒誰了。要是換個人,怕是這時候以及該失去了在藤二爺面前說第二句話的機會。小北暗暗在心裏替香菜捏了一把汗。
藤彥堂無辜的聲音傳來,「我怎麼了?」
「每天我走哪兒,你跟哪兒。世界這麼大。你是沒別的地兒去了嗎?」香菜很煩躁。
藤彥堂委屈了,但他的聲音依舊很溫和,「我有低血壓,每天不吃早飯不行......」
「霧草,你當我是小白啊。你吃不吃早飯跟你有沒有低血壓有一毛錢的關係?你當我低血壓跟低血糖分不清嗎?」
「噢,我也有低血糖,不會早飯會很難受。」
香菜忍不住在內心咆哮:低血壓、低血糖,你特莫的怎麼不說自己是低智商!
讓她這麼不淡定的,是因為校內傳的一個流言——
這兩天藤彥堂跟她形影不離,不知道哪個內心腐敗的傢伙把他們二人說成了是一對男男p組合,然後便以訛傳訛,類似的或者比這更過分的傳言愈演愈烈。她現在每天在食堂都能感受到有些人投來的有色眼光。
門口的小北聽不到房內有什麼聲音了,這才抄起一隻手來叩響了房門。
咚咚的響聲貫穿了一整條走廊。
「進來吧。」
小北輕輕一推,便打開了房門。他看到氣的沒脾氣的小倉蓬頭垢面的坐在床邊。一雙只想撓牆的小爪子揪着床單不放。藤彥堂在等身高的鏡子前穿戴衣裳,宛如打了一場勝仗,一臉的愉悅,哪裏有一點被冤枉的模樣。
溫柔有化解一切戾氣的力量。小北心中默默的感慨道。
「二爺,水來了。」
在藍浦軍校,如果別人叫他「二爺」,藤彥堂一定會給對方臉色瞧。就是要他們知道,就算他什麼也不做,在這裏他也是具有權威性的「藤教官」。當然,在這裏也需要有人提醒着他們。拋開了「藤教官」這一層身份,他還是榮記商會的二當家。而這樣的人,只需要小北一個就足夠了。
無需藤彥堂吩咐,小北就在臉盆里倒上了熱水。然後將兩隻暖水瓶並排在牆邊放好,便默默地離開了。
為了給藤彥堂錯開時間,香菜隨便抹了一把臉,往亂蓬蓬的頭上扎了一條頭巾,就往食堂趕去了。
她一出現,整個食堂里的氣氛都變得怪異起來。好些人的目光掃來偷偷摸摸的往她身上打量。
香菜感覺自己就像是被貼了標籤大白菜一樣,她真的很想告訴給她估了值的那些人,其實她真的沒有他們想像中的那麼廉價。而且擦亮你們的狗眼,姑奶奶長得真的那麼像男的嗎!
給人打飯的時候,她聽到有人竊竊私語着開黃腔——
「原來藤二爺一直單身的理由,就是因為他好這口兒啊!大滬市那些眼巴巴等着往藤二爺懷裏的女人們要哭咯!」
「還別說,這新來的炊事員,細皮嫩肉的,指不定這小妖精在床上怎麼磨人呢!」
正說笑的着兩個學生被陸一鳴逮了個正着,他嚴厲的呵斥了這二人,「藤二爺也是你們能夠在背後說三道四的人?去門口做五百個下蹲在來吃飯!」
尼瑪,不帶這樣的,這五百個下蹲沒做完,食堂就沒飯好嗎!下蹲做完還不給飯吃,這可是雙重體罰......
前兩天藤彥堂和香菜一直形影不離,陸一鳴連見縫插針的機會都沒有。他知道藤彥堂是不好接觸的人,於是便把注意打在了香菜身上。
他面帶笑容的來到香菜跟前,「小林,好久不見。」
香菜嘴角抽了一下,循着他的意思自然而然的說:「什麼叫『好久不見』,咱們可是成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陸一鳴狀似無奈,「話是這麼說,不過自從藤教官來了以後,我們就沒有什麼機會說話了,你沒這麼覺得嗎?」
香菜給人打了一勺子稀飯,搖了一下頭,一臉麻木,「沒什麼感覺。」
「藤教官與尋常人的背景不同,在藍浦軍校甚至乃至整個滬市都沒有幾個人敢招惹他。大家都沒想到你倒是跟他很合得來。」陸一鳴輕笑說。
香菜的嘴角又抽了兩下,她很明白陸一鳴那話中的兩個重點——就算藤彥堂背後有榮記商會撐腰,沒幾個人敢招惹他,但不等於沒有人奈何不了他。另一層意思就是。怎麼抱上藤二爺大腿的,趕緊給老子從實招來!
香菜想了想,旋即說道:「他大概是想通過我,跟我明大哥建立一個良好的關係吧。」她給陸一鳴丟了一個看破一切虛無縹緲的眼神,滿口滄桑。「這就是現實啊,就算我們看上去很合得來,無非就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
陸一鳴被香菜的表演給欺騙了,接下來陷入了深思,如果這個炊事員說的是真的,那藤彥堂跟明銳建立關係可謂是強強聯手啊,難不成藤彥堂是想利用明銳的身份,將榮記商會的爪子伸到羊城來?哼哼,榮記商會還真是膽大包天,也不想想羊城到底是誰的地盤!
陸一鳴心思詭詐。表面卻不動聲色,他進一步對香菜進行旁敲側擊,裝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我以前沒聽說過明主任跟藤二爺有過什麼交集啊。」
香菜毫無心機的樣子,「我明大哥去龍城抓縱火犯,不知怎地就把明宣給抓進巡捕房裏去了,說什麼明宣在世和醫院偷了東西,惹惱了日本人。你大概不知道,世和醫院和明宣之前的學校菖蒲學院都有很大的關係——大概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明大哥跟藤二爺有交集了吧。」
陸一鳴神色怪異的看了想擦一眼。眼裏浮現出一抹浮躁的情緒,他本以為能夠從香菜嘴裏套出什麼有價值的話來,結果聽到的卻是一大堆他早已經知道的事情,真是浪費時間!
說了兩句無關緊要的話。陸一鳴便繞過香菜到取餐處打飯了,而就在這時候,藤彥堂在食堂出現了。也難怪陸一鳴溜得這麼快。
藤彥堂屁顛屁顛的徑直來到香菜跟前,「今天的飯菜怎麼樣?你吃了沒?」
「吃你的,你管我做什麼!」她又沒有低血壓、低血糖,就算不吃早飯也不會感到難受。
藤彥堂知道。食堂伙食不好,這裏的飯菜不太合香菜的胃口,所以才讓小北每天都送一些零嘴到宿舍。
他往香菜跟前的大口鍋里瞅了一眼,「我喝點稀飯就行了。」
這傢伙真好意思這麼說,沒看見鍋跟前還有一條長隊嗎!依香菜的暴脾氣,八成會讓藤彥堂滾去排隊,不過她這次沒指責藤彥堂插隊的行為——
香菜直接將勺子交到了藤彥堂手上,像是賦予了他一項艱巨而重大的任務,然後她大聲招呼着那些排隊的學生,「藤教官說要表示一些親切,要親自給大家打飯,大家歡迎!」
「啪啪啪」,香菜率先鼓掌。
然後很快食堂里就響起一陣乒呤乓啷的響聲,大部分學生激動得用筷子敲打着飯碗。
藤彥堂傻了,不敢相信香菜居然讓他堂堂藤二爺堂堂藤教官當打飯的炊事員,更不敢相信的是那個真正的炊事員居然撂攤子走人了!
霧草,他這回真的很無辜啊!表示親切的話,他可是從來也沒有說過啊!
香菜相信藤彥堂是個內心強大的美男子,所以才對他委以重任,相信他一定能夠做好這一項差事。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的話,出來就不要說他是什麼藤二爺、大教官!
香菜頭也不回的直奔職工宿舍樓。
距離夏可盈交代她的事,差不多已經過了三天了。
這三天來,她幾乎在藤彥堂全方位無死角的監控之下,根本就沒時間去完成與夏可盈之間協定的事情。所以三樓走廊最盡頭的那個房間,香菜還一次都沒有去過。
今天早上正是個好機會——
剛才在食堂,據香菜觀察,大部分教官都已經到位了,尤其是陸一鳴。他們吃過早飯之後,是要帶着學生到校外進行拉練,起碼在半個小時之內不會回來。
半個小時,對香菜來說足夠了。
職工宿舍樓最近這段時間很少在這個時候鎖樓門了,這大敞的門大約是陸一鳴交代了人,專門為香菜和藤彥堂留的。
香菜進到樓里之後,一個人也沒有碰到,就算周圍沒有什麼危險,她始終沒有掉以輕心。
她住在三樓,常在三樓走動,還真沒有去過夏可盈指定的那間走廊盡頭的房門口。
到了三樓,香菜凝神平息,沒有察覺到危險後,便信步到走廊盡頭。
這一層十來個房間,唯有走廊盡頭左手邊的這一間房有點特殊。這間房的周圍籠罩了一層說不清的詭異氣息,就像個濃縮的金屬保險庫,與這個地方顯得格格不入。
不僅如此,房門被一層厚實的鐵皮包裹着,上面掛着一副鎖頭。鎖頭跟職工宿舍樓其他房門統一配備的不一樣,並不是輕巧小鎖,而是一副看上去結實粗重的黑色大鎖頭。
香菜對自己的撬鎖技術並沒有自信,她要是用工具撬開這一把鎖,肯定會在鎖身上留下很明顯的痕跡。
此路不通啊。
要是窗戶配有陽台,走翻窗這一條路線,香菜還有那麼一點自信,但是這間房的窗戶對着的是宿舍樓的正門處,要是爬床的話,她這麼大一個目標肯定會被人發現的!
嘖嘖,不好搞哇。
難不成只有偷鑰匙這一條路了?
但問題是,這個鐵皮門房間的要是在誰手上。
啊啊,真想找個老鼠洞鑽進去!一百四十大洋啊,一百四十大洋,想要得到這筆錢還真不容易啊。
香菜都想好了拿到這筆錢以後的日子怎麼過了——這筆錢到手之後,她肯定還是要瞞着芫荽的,然後她在滬市買一套房子,就跟芫荽說是戶主便宜租給他們的,他們每個月只需要交一定的房租就好了......
這個計劃,她也只是停留在想像截斷。
就在香菜抓耳撓腮的時候,走廊的另一邊響起一個人的聲音——
「呵呵,密碼鎖都沒能難住你,這小小的一把破鎖就把你攔在門口了?」
聞言,香菜一驚,猛然扭頭望去,只見藤彥堂站在走廊的那一頭,一身筆挺的教官制服將的身形襯得挺拔修長。
尼瑪,這傢伙什麼時候站在那裏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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