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之後,時間還早。
香菜本想偷個懶兒,不去百悅門而直接打道回府,卻被藤彥堂無情的提溜走。
「給你吃飽喝足,可不是讓你曠工的。」
香菜滿臉央求,討饒道:「我撐得不想動。」
藤彥堂唇角斜揚,「那咱們就走回去,消消食兒。」
香菜面部抽搐,這算是自討苦吃不?
吃那麼飽,簡直作死啊!
月如明鏡,高懸星空,銀輝普照,夜色朗朗。
夜間的清風扶起柳梢,也不會驚醒睡着的夏蟬,寂靜的街道唯有蟲的鳴聲最為美妙。
走在路上,藤彥堂心情似乎很好,雙手插在褲兜中,踩着輕快的步伐,哼着《寧夏》的小調兒。
仰望滿天星斗,香菜心中既歡愉又感慨,這種不受污染的純淨星空,以往只會出現在她的夢中和影視劇里的特效中。
看着如夢如幻的星夜,仿佛心中無論多深的陰霾都會一掃而空,真是讓人豁然開朗啊。
「涼皮涼麵,陝北正宗的涼皮涼麵~涼皮涼麵,陝北正宗的涼皮涼麵~」一名中年大叔推着小攤沿街叫賣。
一想到那酸辣的滋味兒,香菜就忍不住流哈喇子。
她抬腳往小攤方向去,還沒走兩步就被藤彥堂按住了腦袋。
「還吃!?」藤彥堂一見她舔嘴,就知道她想幹什麼。
這丫頭要是真跟牛一樣肚子裏長了四個胃,他絕不攔着她繼續吃下去。
香菜搖頭甩掉他的手,用警告的語氣道:「我可告訴你,我這顆腦袋可金貴着呢,碰壞了你可賠不起!」
「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平時我是不是給你太多好臉兒了?」
藤彥堂抬手揉着她的腦袋。
香菜可不會乖乖任由他欺負。
她奮起反抗,雙手胡亂揮舞,「看我不把你鬍子拔光!」
「那我就把你的頭髮一根一根的揪下來!」
「我告訴你,我可以好幾天沒洗頭了!」
兩人打鬧成一團,誰也不相讓。
香菜把腦袋甩得跟撥浪鼓一樣。就是不讓藤彥堂碰着。她兩手也沒閒住,抬爪子就往對方臉上抓。
手指摳到藤彥堂的嘴角,香菜壞壞一笑,一對杏眼裏瀰漫着絲絲邪氣。
她今兒還就要拔一根老虎鬚下來!
藤彥堂難能讓她得逞。一手抵抗着她,一手按着她的後腦勺,然後一腦袋撞到香菜腦門上。
砰的一下,兩人的腦袋裏同時嗡得一聲作響。
香菜頓時頭暈眼花,腦袋一圈好像有金星圍繞小鳥鳴叫。她腳步踉蹌,不自覺向後退去。
「嘶啦」,好像膠布從什麼東西上撕下來的聲音。
香菜捂着腦門,定睛一看,手上居然多出了一樣東西,登時楞在當場。
一看她手上的東西,藤彥堂也愣了一下,緊接着慌張得抬手朝嘴上摸去。
霧草,他的鬍子!
他的鬍子居然被撕下來了!
香菜只撕下來一半,還有一半好端端的粘在藤彥堂的唇上。
此刻。藤彥堂的模樣滑稽得不得了。
香菜卻沒心思發笑。
她捏着從藤彥堂唇上撕下來的那撇小鬍子,呆呆的問:「你不是說你鬍子是真的嗎?」
藤彥堂吞咽一口,捂嘴遮住醜態,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喝杯涼茶收收驚。
他乾笑着,「之前那是逗你玩兒吶。」
他絕對不會承認那天被香菜嫌丑之後,第二天就把鬍子給颳了。
沒了鬍子之後,他臉上少了一些成熟文中的味道。為了維持住以前的形象,他才貼上了假鬍子。
「哈哈哈哈——」香菜捧腹大笑起來,要不是地上髒,她毫無疑問會毫無形象的就地打起滾兒來。
藤彥堂衝過去將假鬍子從她手上搶過來。重新粘到唇上,看香菜笑的前仰後合,臉上閃過一抹可疑的紅暈。
他咳嗽兩聲掩飾尷尬。
「鬍子對男人來說,就像頭髮之於女人。可是很珍貴的東西。鬍子能體現出一個男人的品味,是紳士是浪子還是野人,都在一須間盡顯。」藤彥堂目光帶着挑剔,睃了短髮的香菜一眼,「我想你也不會明白。」
香菜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笑的直不起腰來。「你明白?你整兩撇假鬍子,你明白?」她眼裏飈出淚花,揪着一撮頭髮說,「好歹我這頭髮是真的!」
這丫頭!
藤彥堂捂臉,此刻的他腸子都悔青了,早知會出這麼大的洋相,當時他何必在意她的目光颳了鬍子呢!
他惱羞成怒,氣的渾身發抖,捏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從齒縫中蹦出兩句話句話,「你給我站那兒別動,我要把你的頭髮一根一根的給拔下來!你這輩子別想嫁人,到廟裏當尼姑去吧!」
藤彥堂殺氣騰騰,如暗夜王者般,氣勢洶洶的向香菜撲了過去。
香菜慘叫着,逃之夭夭。
這場追逐打鬧的遊戲,在這條街上進行了了好久好久。
回到百悅門,兩人都是筋疲力盡。
香菜想起正事兒,跑去藤彥堂辦公室,將衣服盒子拿下來,正要去後台找江映雪,途中在席間遇見她跟幾個大老闆模樣的人談笑風生。
可能是江映雪聽進了香菜的話,近日來不曾再穿無袖衫。她今兒着一身半袖過膝白底兒旗袍,前襟、腰腹與裙擺處是艷麗的牡丹花開圖案。
香菜豎起耳朵一聽,江映雪跟那些人正談的竟是有關總會長之位競標一事。
江映雪身側坐的是個胖子,那傢伙看着腦滿腸肥,一雙眯眯眼中處處透着精明。
那雙眼正對江映雪泛着淫光。
「……徐主任,您可是經貿司的中流砥柱,滬市商會總會長之位到底花落誰家,到底有沒有個準兒?」江映雪的聲音帶着三分嬌嗔,聽的人通身舒暢,撩得人心癢不止。
胖胖的徐主任神情陶醉,眼中邪光四濺,就連笑容中都帶着幾分淫意。「什麼中流砥柱。江小姐實在太抬舉我了,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文書主任。這次選任總會長,由我們經貿司的委員長親自着手,根本就輪不着我們這些小角色插手。」
江映雪神情微微一動。表情卻控制的恰到好處,對徐主任楚楚可憐道:「徐主任可千萬別妄自菲薄,您要是自稱小角色,那我們這些人豈不是連跑龍套的都算不上。」
周圍的人紛紛附和着江映雪抬舉徐主任。
徐主任被捧得心花怒放。
人得意忘形的時候就容易鬆懈,鬆懈的時候就容易鬆口。
江映雪將從徐主任那兒套取到的有價值的情報匯報給了藤彥堂。
藤彥堂心中暗想。果然跟那丫頭所料一樣。
經貿司的委員長親自出動,看來近來滬市要發生大事了。
匯報完了情報,江映雪疲於應付場子上那些心懷不軌的傢伙們,偷得一時片刻躲後台休息去了。
而那些心懷不軌的傢伙等得心急如火。
薄曦來派人去後台催了好幾次,都沒能將江映雪從化妝間裏請出來。
咚咚咚,又是一陣讓人煩躁的敲門聲。
江映雪不勝其擾,對着門口大發脾氣,「我不是說了不要再來煩我了嗎!」
「江小姐,雪皇小姐~」
門外傳來俏皮的聲音。
江映雪一聽就知是時常沒正形的香菜。
她耐着性子開門接待,面色仍有些不愉快。不過說話時倒很客氣,「找我何事?」
香菜將盒子抱起來,笑的像個推銷員,「衣裳已經做好了,要不要試試?」
江映雪扶額,想起前段時間在同樣的地點是和香菜口頭約定了這樁生意。
如果這滬市真有哪家的衣裳比麗人坊的還好,她不會不知道。
江映雪對香菜帶來的盒子裏裝的東西並不是很有興趣。
「放那裏吧,多少錢?」她打開錢包,準備錢票。
香菜多少能感覺到江映雪心情不是很好,但是有些東西。絕對能將女人的心情徹底反轉。
「江小姐,江小姐,」香菜打開盒子,取出其中一件衣裳。「這麼好看的衣裳,你不上身試試嗎?」
江映雪很是不耐煩,抬眼一瞧被香菜撐在兩手間的那身旗袍,不禁眼前一亮。
旗袍的布料和做工,絲毫不比麗人坊出品的衣裳差。
這些還不只是重點,重要的是樣式和款型。是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江映雪奔過去,捧起旗袍輕輕拂過上頭褶痕。
這是一件短身及膝旗袍,黑紅色的底子絲毫不嫌老氣,裙身上一圈褶皺均勻分佈,細細得縫壓在腰間的一條黑色緞帶下。每一條褶痕上都用古銅色的繡線勾勒着復古的花紋。
旗袍的上身……很奇怪,居然沒有領子,也沒有袖子,也沒有扣子。
在江映雪看來,旗袍的胸前無非就是一塊精緻的抹布,抹布上還吊了兩塊絹布。
這旗袍要是穿在身上,一半後背都要露在外頭。
江映雪將這身抹胸加吊帶式的露背旗袍往身上比劃,一邊疑惑的問香菜,「你不是說我上半身的比例不協調,不適合穿無袖的旗袍嗎?」
「是啊,但是我發現你的肩膀和後背很性/感,足以彌補那小小的缺陷,要不你試試這身旗袍再說?」
江映雪猶豫了一下,帶着旗袍往試衣間去。
不大一會兒,她按着胸襟從試衣間出來。
她以前從沒穿過這種款式的衣裳,剛才在試衣間摸索了一下,便脫光了將香菜帶來的這身旗袍套在了身上,大約也知道胸前的上襟綴着的那兩條絹布是系在脖子上的。
江映雪對着等身鏡時,香菜過去幫她將吊帶在她脖子上系了個好看的蝴蝶結。
江映雪側身對着鏡子,抬手撫上裸/露在外的肩膀,發覺這身旗袍穿在身上之前看着是一個樣,穿在身上之後又是另一個樣,而且意外的合身。
「會不會露太多了?」江映雪喃喃道。
香菜笑了笑,意味深長道,「在我看來,女人穿衣打扮,無非有三種目的,」她豎起手指,一樣一樣的說,「取悅自己,取悅自己,取悅自己。」
雖然她說的這三個目的都是一樣的,江映雪卻深解其中的含義。
她喜歡漂亮的衣裳,喜歡漂亮的衣裳讓她變得更漂亮,更喜歡穿着漂亮衣裳的自己被其他女人用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看着,當然也喜歡那些男人的目光……
江映雪心情大好,望向盒子,「是不是還有一件?」
香菜將第二件旗袍獻上,那是一身白色的七分袖開叉長旗袍。
這身旗袍很長,裙擺幾乎拖曳到腳板上。
除此之外,江映雪看不出這身旗袍有什麼別的特色。
香菜看出她不是特別鍾愛這身開叉旗袍。
「這身旗袍款型沒什麼特色,重在繡工,繡工雖然匠其了一些,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身旗袍要上身以後才能看出效果。」
江映雪愉快的想,試試也無妨。
她帶着開叉旗袍去試衣間,將身上的露背旗袍換了下來。
江映雪的聲音從換衣間傳來,「呀,這旗袍上的花色真好看!」
話音一落,佳人步出。
長旗袍很是修身,關鍵是上頭的圖案,着實讓人耳目一新。
旗袍自上而下,由前往後,用亮燦燦的金色繡線織出一副一對金鳳相翱九天之上的巨圖來。
鳳尾在前,雖裙擺輕盈盈擺動,栩栩如生。一對鳳翼捧在胸前,另外一對鳳翼展開在背後。
這幅繡圖,當真是匠心獨具。
香菜帶着欣賞的目光贊道:「果然漂亮!」
鏡子前的江映雪扭身,回眸千嬌百媚一笑,「你說的是人,還是衣裳?」
這女人還真特麼臭美。
香菜揚着大大的笑臉,「都漂亮,都漂亮!」
江映雪自我滿足了一會兒,問道:「這兩身衣裳是哪家鋪子的?」
這話算是戳到香菜的痛處。
她面上不漏聲色,「鋪子還沒開張呢,等開張了我會告訴你。」
「好,這兩身旗袍多少錢?」
誒呀誒呀,重點終於來了。
香菜搓着手,一副財迷樣,「你看着給就好。」
江映雪出手大方,從錢包里抽出五張面額為二十銀元的錢票。
香菜忙將錢票接到手上,樂得眉開眼笑。
「那家鋪子以後有新款,還請你幫我多操勞。」
「一定一定,一定一定!」
那是當然,香菜可不會放掉江映雪這麼個大主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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