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太好了。」王朔聞言大喜,沖周圍的土目大吼道,「都聽見了吧?足足有幾千個女兵,這回可以讓兒郎們快活個夠啦!」
頓了頓,王朔又喝道:「準備動手!」
王朔一聲令下,溪烏石洞司的土兵分頭進入兩邊的樹林中。
等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前方官道上便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
王朔急探頭往外看時,便看到一隊隊的官軍沿着黔中官道開過來,領頭的是手持白杆長矛的白杆兵,王朔的眉頭便一下蹙緊。
石砫司的這些白杆兵可不太好惹。
但好在,石砫司的白杆兵並不多,也就是一千來個的樣子。
緊隨白杆兵之後走來的就是女兵,其中有不少身姿婀娜的,即便是披着布面甲也是遮掩不住,王朔的呼吸一下就變急促起來。
不一會,官軍就毫無防備的進入雞公背。
「吹號!」王朔便立刻怒吼起來,「困死他們!」
王朔身後的一隊號手便立刻吹響牛角號,伴隨着悠遠的牛角號聲,臉上塗着油彩的溪烏石洞司土兵便從樹林中潮水般湧出來。
雞公背的入口和出口一下被堵死。
看到這,王朔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這伙官軍已經陷入絕境,絕無幸理。
但是很快,王朔臉上的笑意便凝固住。
因為踏入陷阱被困在雞公背上的官軍,竟然一點不慌,反而是有條不紊的開始結陣,刀牌手在最前排,火槍手在後,最後則是數量最多的長矛手。
轉眼之間,數千官軍就擺成了一個嚴密的圓形防禦陣。
這下雞公背的不利地形,反而變成了官軍的有利條件。
因為從兩端進入雞公背的通道相對狹窄,一次投展開的兵力有限。
一個土目就對王朔說道:「土司,你選的雞公背這個地形有問題啊,咱們的人怕是很難打到雞背上去。」
「你懂個屁,老子又沒說要強攻。」
王朔沒好氣道:「這雞公背就是一處絕地,官軍在雞背上找不到水源,不出半天就會口渴難忍,三天就會徹底崩潰,到時候咱們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吃掉這伙官軍,關鍵是還能活捉官軍的女兵,嘿嘿。」
「哦對。」土目也跟着獰笑起來。
但很快,兩人臉上的笑容便再一次凝固住。
因為就在他們兩個發笑的同時,對面山坳中忽然響起啊哦啊哦的天鵝音,此外還有密集如雨點般的戰鼓聲。
「這什麼聲音?官軍的喇叭聲?」
王朔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堪,難道官軍不止一支?
王朔的懷疑很快就變成了事實,片刻之後,對面山坳中就又開出來一隊隊官軍,開出山坳之後又在很短的時間內擺好陣形。
從這點,就足以看出來這支軍官訓練有素。
「土司,這下壞了。」土目臉色當即垮下來,「留在對面的三千兒郎反過來被官軍給包圍了,而且咱們還幫不了對面的兒郎。」
這一下,戰場局面可謂急轉直下。
本來是溪烏石洞司的六千土兵分成了兩撥,一東一西,將趕來救援汪家商隊的三千官軍困在光禿禿的雞公背上,雞公背地形極為險峻,溪烏石洞司的土兵很難打進去,但是被困的官軍也不可能再打出來。
這樣拖個幾天,官軍肯定扛不住。
不吃飯可以撐七天,但是不喝水最多撐三天。
三天之後,被困的官軍就會成為待宰的羔羊。
可是現在,永寧州方向又來了至少四千官軍。
這樣一來,對面的三千土兵就陷入到腹背受敵的困境。
土目說道:「土司,要不趕緊撤吧?趁着現在還來得及。」
「你閉嘴。」王朔黑着臉說道,「撤?你覺得我們能跑得過石砫司的白杆兵?要是結成防禦陣再加上有利地形,我們還有得一打,要是掉頭逃跑的話,就只能淪為白杆兵的獵物,早晚會被他們逐一獵殺,白杆兵可不好惹!」
雲南土兵經常自詡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但是石砫白杆兵卻能翻越懸崖如履平地。
土目說道:「不撤的話,那就只能硬拼了。」
「就硬拼。」王朔怒道,「先吃掉雞公背上的這幾千官兵,然後再集中全力,吃掉後面來的那幾千官兵,刀牌手先上,吹箭手跟進!」
……
李香君還有秦良玉此時就在雞公背上。
兩人率領一千白杆兵和兩千女兵開到雞公背時,就快到了傍晚時分,拖到現在天色就已經逐漸暗下來,只能很近的距離才能視物。
看到賊兵主動發起進攻,李香君喝道:「全都有,舉火把!」
「不可!」秦良玉卻急忙阻止李香君道,「丫頭,千萬不要打起火把,尤其晨昏作戰舉火把更是大忌。」
「為何?」李香君不解。
秦良玉道:「丫頭,薩爾滸大戰應該聽說過吧?」
「當然。」李香君點頭道,「此乃建奴崛起之戰。」
秦良玉又道:「那你又知不知道杜松為何敗給老奴?」
李香君心頭微微一動,問道:「難道就是因為火把?」
「對了,就因為火把。」秦良玉道,「因為建奴向明軍發起進攻之時正好是黃昏,光線昏暗,明軍便紛紛打起火把,結果就給了建奴弓箭手暗打明的機會,而明軍的火槍手則因為看不見黑暗中的建奴弓箭手,毫無建樹。」
李香君道:「雲南土司的弓箭手也很厲害?」
「雲南土司的弓箭手不厲害。」秦良下搖搖頭又道,「但是他們的吹箭手很厲害,吹箭的射程雖然遠不及弓箭,但是更准,而且有劇毒!」
正說話間,前方陡然響起「呯呯」的放銃聲,女兵營的火槍手開槍了。
不過女兵營裝備的並不是最新生產的燧發槍,而是之前淘汰的魯密銃,魯密銃的射速雖然不及燧發槍,但是殺傷力卻差不多。
兩千女兵,分成六隊輪流打放。
正好可以封鎖住雞公背的入口。
……
槍聲響過,對面土兵瞬間倒下一排。
雲南土兵的紅藤牌擋箭失效果不錯,擋槍子就不行。
前面的雲南土兵瞬間倒下了一大半,後排的土兵便趕緊替補上來,扛起紅藤編織的盾牌繼續往前推進。
但是很快,又是一排彈雨傾瀉過來。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又一排雲南土兵應聲倒在了血泊中,於是第三排土兵再次替補上來,但很快又倒在血泊中。
土兵刀牌手終於膽寒,不敢再往前。
跟進的土兵吹箭手便只能舉起吹筒,對着至少還在三十步外的明軍胡亂吹出毒箭,這個距離再加上黃昏時的光線,基本是瞎吹。
一排吹箭手吹出毒箭,再換成第二排。
對面的明軍火槍手也沒閒着,輪流放銃。
這樣的對射對於土兵來說顯然是大為不利。
隨着倒地的刀牌手越來越多,土目終於扛不住。
徵得王朔首肯之後,土目便立刻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這時候,土兵的致命弱點就暴露出來,缺乏組織性以及紀律性!
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基本上能做到進退有序,推進的時候不爭不搶,後退的時候交替掩護,最忌諱的就是搶跑。
土目其實也留了人手斷後,但是沒用。
土目和土兵主力前腳剛走,斷後的土兵後腳也跟着開熘,一霎那之間,剛剛還顯得氣勢洶洶的土兵就變成了散兵游勇。
秦良玉準確的捕捉到了戰機。
當即命令一千白杆兵發起追擊。
李香君再次請教秦良玉道:「師傅,如何分辯敵軍是真潰敗還是假潰敗?」
「此間就沒有絕對的標準。」秦良玉搖了搖頭,又說道,「只能是憑經驗,再憑你對敵人的了解及熟悉,然後做出判斷。」
一指前方潰逃的雲南土兵,秦良玉接着說道:「比如說前方的雲南土兵,據我所知其紀律性都比較差,所以就算誘敵,也能假潰變真潰!但是如果對手換成是建奴,那就又另當別論,因為建奴的紀律性非常強,可以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大踏步後撤,又可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毫無徵兆的轉入反撲。」
稍稍一頓,秦良玉又說道:「總之,打仗其實跟學彈琴是一個道理,多練習總能成為一名合格的琴師,那麼同樣道理,只要多打仗就總能成為一名合格的將領,至於能不能成為一名優秀的名將,那就要看天賦以及悟性。」
最後說道:「丫頭,你的悟性很不錯。」
「假以時日,很有希望成為一代名將。」
「師傅,真的嗎?」李香君美目晶晶發亮。
「真的。」秦良玉點點頭,又道,「不過你的名將之路上也有個障礙,而且想要繞過這個障礙只怕是很不容易。」
什麼障礙,李香君沒問,秦良玉也沒有說。
但李香君冰雪聰明,早就已經猜到了答桉。
最大的障礙就是聖上,聖上不會真讓她領兵。
兩人說話之間,東西兩撥叛軍都已經土崩瓦解。
女兵營沒有輕舉妄動,白杆兵卻是漫山遍野追殺。
……
兩天之後,白杆兵和女兵營在永寧州雞公背大敗溪烏石洞司的消息就傳回曲靖,溪烏石洞司六千土兵幾乎被全殲。
甚至就連土司王朔也成了白杆兵的俘虜。
沒等胡國柱的騎兵和閻應元的新軍趕到,貴州的戰事就結束了。
看過塘報,崇禎也是不免感到有些意外,心說秦良玉七十二了,還是這麼能打,只可惜已經名將遲暮。
除了永寧的捷報之外,還有兩個好消息。
一是張家玉發來消息,丁魁楚派家丁運回廣州的贓財已經截獲,總共裝了五百多匹騾馬以及毛驢,至少有十萬斤。
再就是四十八部頭人的私藏都已經找回。
裝了有一萬兩千多篋,全是珍珠、瑪瑙、翡翠、密蠟、琥珀、象牙、紫金、馬蹄金以及犀牛角等珍寶,說句實話,崇禎兩世為人都沒見過這麼多的珍寶。
原版崇禎,身為皇帝,也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珍寶,內廷司鑰庫的珍藏,甚至不及黔國公府的十一。
所以才說,崇禎這倒霉蛋是真窮。
如果按財富多寡將古代中國的四百多個皇帝排個次序,最富的是誰不好說,但是最窮的多半就是崇禎,那些個傀儡皇帝除外。
舒了口氣,崇禎的目光又落在了胡仁之的身上。
胡仁之是昨天剛剛到的曲靖,一同到來的還有1萬石糧食。
「胡仁之,告訴你個好消息。」崇禎道,「汪平山沒事,被白杆兵救回來了。」
胡仁之聞言長長的舒了口氣,汪平山沒事真是太好了,要不然這次他們汪胡兩家真就虧大了,銀子賠了不少,還搭進去那麼多人命。
崇禎又問:「胡仁之,現在你可以給朕一個準話了嗎?剩下的50萬石軍糧,什麼時候能夠從普安州運抵曲靖府?」
「十一月底前一準能夠運抵。」胡仁之這次就謹慎了不少。
前次因為延期了將近一個月,就足足賠進去30萬兩紋銀。
「運費呢?」崇禎接着問道,「從普安運抵曲靖需要多少?」
胡仁之翻出小算盤撥算片刻,然後答道:「15萬兩或者7萬石糧食。」
「好,朕就給你15萬兩銀子。」崇禎道,「但是這次可別再出紕漏,十一月底之前必須將剩下的50萬石軍糧運抵曲靖府。」
稍稍一頓,崇禎又道:「你也不要因為賠了錢而感到沮喪,只要你們汪胡兩家能為朕為朝廷實心辦差,朕是絕對不會虧待你們兩家的。」
胡仁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這是有好事?
「確實有樁好事交給你們兩家。」崇禎笑了笑,又回頭吩咐高起潛,「高伴伴,將那份珍寶清單拿給汪掌柜掌掌眼。」
高起潛應聲是,將一份長長的清單遞給胡仁之。
剛接過清單時,胡仁之的表情還沒有什麼異常,但是只看了一眼,眼睛便驀然瞪大,整個人也呆立在那裏,這麼多的珍寶?
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珍寶!
好半晌,胡仁之才終於回過神來。
「看完了?」崇禎笑了笑又說道,「胡仁之,你先給朕估一個價吧,清單上的這些珍寶總共能值多少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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