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旦丁的提問,易浩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他先是掏出兜里的香煙給自己點上了一支,隨後又向着旦丁遞出一根。
旦丁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接下。
易浩輕輕吸了一口,隨後扭頭看向旦丁笑道:
「我們兩個上一次坐在一起抽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旦丁回想了一下,隨後輕聲道:
「接受犧牲者培訓的時候。」
易浩點點頭,他再次吸了一口,臉上浮現出笑容。
「時間過得挺快的哈,一轉眼都多少年過去了。」
「其實,能夠活這麼久,這已經出乎了我的預料了。」
說着,他的語氣變得低沉了起來。
「其實,我和你不一樣。」
「你曾經跟我聊過,你是因為沒地方吃飯,才加入的守獄人。」
「而我不一樣。」
說到這裏,他自嘲的笑了笑。
「呵呵,我和你的情況完全不同。」
「在生活中,我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在剛出學校的年紀里,心比天高。」
「認為一切都不過如此,看不起富人,認為我總有一天會比他們更有錢。」
「抱着這樣的心態,我參與了工作。」
「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裏,我就被現實給了一個無比狠辣的耳光。」
「和同事不合群,與老闆天天發生爭執。」
「結果被同事孤立,被老闆嫌棄。」
說着,他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不過老子到現在也看不上那群人。」
「然後我被炒魷魚了,僅僅半年的時間裏。」
「至於為什麼是半年,因為合同簽了半年。」
「然後我又換了個工作,可是結局依舊是如此。」
「依舊被公司里的人排斥。」
「再次被辭後,我天天窩在出租屋裏面玩遊戲,。」
「不過不得不說,那段時間是真的快樂。」
此時,旦丁手中的香煙已經燃盡。
他依舊攥着煙頭,目光平靜的看着易浩。
似乎是情緒有些低落,易浩又給自己點了一根。
淺淺的吸了口後,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了起來。
「我明白,我都明白。」
「其實我看不起的人是我自己。」
「我用一身刺將自己脆弱的內心的保護了起來。」
「我就是一個平平無奇,沒有任何本事的普通人。」
「就連上的學校也不是什么正經學校。」
聽到這裏,旦丁呵呵一笑道:
「我明白,中二少年嘛。」
聞言,易浩抬手捶了旦丁一拳。
隨後他輕輕點頭道:
「你說的沒錯,以前我就是一個中二少年。」
「心比天高,但從不拿出什麼行動。」
「在出租屋頹廢的那段時間裏,整天幻想着世界末日,我作為天選之人,成為救世主。」
「然後我憑此一躍成為世界的翹楚。」
說着,他又是噗嗤一笑。
「哈哈,說起來我們兩個加入守獄人的原因都差不多。」
「你是沒地方吃飯,我是沒飯吃。」
「躺平的日子固然快樂,但現實……就是那麼的現實。」
「然後我加入了守獄人。」
「不過,我說我們兩個不一樣,正是從這裏開始。」
話說到一半,他發現手中的香煙已經燃盡。
於是他從兜里拿出煙盒,這才發現煙盒早已經空了。
他隨手將煙盒揉成一團丟在地上,隨後扭頭看向旦丁問道:
「你還有煙嗎?」
旦丁搖了搖頭道:
「抱歉,我戒了。」
易浩一愣,隨後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
「難怪你都不給我派煙。」
不過他並沒有在這上面糾結。
只見他搓了搓手,臉上浮現出一抹追憶的神色。
「在守獄人里,我滿足了在頹廢時期的幻想。」
「在當外勤的那段時間裏,我見識了不一樣的世界。」
「暗獄,詭異生物,收容物。」
「每次出勤的任務過程都讓我感覺到無比的刺激。」
「就好像我真的成為了那個救世主,那個主角一般。」
「並且我的隊長教會了我許多做人的道理。」
「最重要的一點是,你知道是什麼嗎?」
旦丁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易浩長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很是燦爛。
「認同感。」
「來自隊友的認同,來自組織的認同。」
「以及……自我的認同。」
「中二少年卸下了內心的尖刺,開始直面這個世界。」
「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說着,他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
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泥土。
旦丁依舊沉默,他已經從易浩的話中知道了答案。
易浩笑着說道:
「你剛才問我,值得嗎?」
「現在我正面回答你的問題。」
「答案是……值得!」
「人類這個族群或許有着各種各樣的毛病。」
「即便是我們守獄人這樣的組織里,也必不可免的有不少害蟲蘊藏在裏面。」
「但這些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在乎的是那些美好的一面。」
「那些研究人員,為了弄明白收容物的特性,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去獲取數據。」
「那些外勤士兵每一次進暗獄,都相當於將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可你聽說過誰退縮了嗎?」
「高層怎麼樣,那是高層的事情。」
「我只是個底層的炮灰犧牲者,我關心的只有能否完成任務。」
「以及將目標收容後,能在無意之間拯救多少普通人的生命。」
「成為犧牲者後,我實現了自我價值和自我認同。」
「這才是我需要的東西。」
這一番話,易浩說的很是平靜。
他來到旦丁的身旁跳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坐在地上的旦丁愣了愣。
易浩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後一抹尷尬浮現。
他輕咳兩聲,試圖掩飾尷尬。
場面陷入沉默。
直到遠處的助手發出一聲嘶吼,才將沉默給打破。
易浩長長嘆了口氣,語氣幽幽道:
「我不是在勸你繼續為人類這個族群付出。」
「你那天經歷的事情,換做我,我也會失去對人類這個族群的好感。」
「我想要告訴你的是。」
「一切,唯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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