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做造化弄人呢?
誰能想到王珅老來得子,一心只想要給兒子王景治病,他不想升官也不想多事,只是將那枚玉珠隨便塞進了箱籠里。他根本沒有想過要去查。
卻還是因為那麼一瞥,而直接葬送了一家子的性命。
「姜太師他究竟有什麼臉覺得自己是一個好人呢?」
「他害死了那麼多人。」
何止是王珅?她阿爹顧右年呢?他甚至連瞥都沒有瞥,就這般無辜的陷入了萬劫不復之中。
而十三歲的她,也以為某些人的一己之私,再也見不到光明。
若非張春庭暗中相護,若非她自幼習武大約她就要同王景從前一樣,雖然活着卻同死無異。
「我們皇城司的地都被韓御史踏平三尺了吧!」
顧甚微伸手一抓,接過那一串厚重的銅鑰匙。
「康裕是個孤兒,家中並沒有什麼人了。他在死之前,在汴京城中買了一處宅院,不過還沒有來得及住上一日,便死了。那宅院到現在還空着,房契地契都在箱籠里,我沒有動。」
張春庭說着,腦海當中是一閃而過的初到汴京的日子。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當中,帶着幾分揪心之痛,好似比她還要更難受一些。
她說着,見馬車停了,猛地往外一躥,直接跳了下去。
韓時宴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跳下了馬車。
他翻過自己的手掌,認真地看了看,又忍不住拿起來放到了自己鼻尖,顧甚微身上那熟悉地清香好似都沾染在他的指尖上了一般。
她將那貼着天字三號的那片鑰匙取了下來,又將剩下的放回了張春庭手邊。
「我將他的遺物,都裝在箱籠里,鎖進了庫房當中。你們要是需要的話」
卻見韓時宴那根節分明大手輕輕地落在了她的頭頂上,他就那般看着她,手輕輕地揉搓了幾下。
「我進皇城司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事實上,我們並沒有打過幾次照面。」
張春庭倒是沒有過多刁難,他抬起手來,將一串鑰匙直接扔向了顧甚微。
「你自己去庫房裏尋吧,應該在天字三號庫房裏,箱籠上頭貼了康裕的名字。那庫房許久沒有人去了,你進去的時候記得遮面,省得吸了灰。」
「莫不是餓了?餓了那應該啃豬肘子,怎麼想着啃自己的手!您若是在皇城司混不上一口飯吃,我可以去樊樓給你端來!」
「給你的賞銀,拿回國璽有功勞。」
還別說,他在皇城司還真有可能吃不上飯
「至於再多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你們如果非要問的話,可以找皇城司從前的老人問。荊厲之前同你說過了吧。」
然後又解下了自己的錢袋,放在了顧甚微手中。
韓時宴臉上笑意一僵,扭頭便瞧見了一臉震驚的長觀。
韓時宴聽着張春庭那熟悉地嘲諷語調,不由得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他現在可以肯定,不是可能,是一定分不到一口飯。
「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入目之處是整整齊齊一排的紅色大門,顧甚微找到了天字三號的字樣,打開了那庫房走了進去。
「沒什麼!趁着我心情好,關於康裕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顧甚微沒有聽清,好奇地探頭看了過來,「師兄你說什麼?」
「我得了賞銀,一會兒請韓御史喝酒去!」
韓時宴臉上的喪氣瞬間一掃而空,瞬間又春暖花開了起來。
庫房就在這後頭,走不得幾步就到了。
顧甚微覺得手心裏有些酥麻,她頭輕輕一別,躲開了韓時宴的手。
顧甚微瞬間眼睛都亮了,「上峰有賞卻之不恭,是我該得的!」
他這個人並不喜歡訴苦,也從未對任何提及過同官家相認,被冷落被試探,最後經過了怎樣的血雨腥風才取得了官家的信任,才能在康裕死了之後,接任皇城使。
韓時宴嘴角微翹,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有很多錢,顧親事可以隨便花。」
「公子!你該不會當真發瘋了吧!哪裏有人聞自己的手的!」
韓時宴只覺得自己手下一亮,眼前的那個少女便像是兔子一般跑走了。
「你別摸我頭,壓矮了不長個兒了!」
張春庭盯着二人瞧了瞧,無語的嘀咕出了一句,「幼稚!」
張春庭沉默了片刻,還是如實說道,「對外是說得了急症暴斃而亡,但實際上應該是中毒身亡的。這件事知曉的人並不多。不過也就是因為他死得太急,所以有很多人說是我殺的。」
「康裕是怎麼死的呢?」
顧甚微說着,感覺頭頂上一暖。
張春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韓時宴,他伸出兩根手指頭,捏着那錢袋子,將它從顧甚微手中捏了起來,放到了韓時宴面前的桌案上。
韓時宴聽着,眸光一動,從腰間解下了錢袋子,二話不說直接塞入了顧甚微手中。
他想了想,看向了顧甚微,「你想要康裕的遺物?他是孤家寡人一個,從前便住在皇城司中。我來皇城司的時候,他已經去世了,對他知之不多。」
「康裕?」張春庭從一堆書簡中抬起頭來,眯着他那雙好看的眼睛,重複了一遍康裕的名字。
「師兄,我拿一片就行。拿多了萬一我把持不住,覬覦皇城司財富怎麼辦?」
長觀卻是哀嚎一聲,「公子,你怎地連真話都聽不得了,你當真是相當不對勁啊!」
張春庭聽着,嘴角帶笑,他沒好氣地看向了顧甚微,「你就那麼愛財,平日裏你在韓御史那兒也沒有見過一個大子兒麼?御史台俸祿少,倒也不怪韓衙內摳門。」
「我們會抓到他的。」
顧甚微說着,掂了掂那錢袋子,果斷系在自己腰間,還順手拍了拍,然後又抓起韓時宴的錢袋子還給了他。
顧甚微點了點頭,見張春庭公事繁忙,也不好多加打擾,領着韓時宴徑直地朝着張春庭小院的後頭走去。
「我同顧親事過來,是想要問康裕康大人的事。」
這裏頭滿噹噹的放的都是各種箱籠,其中靠着門口最近的那個木箱子上頭便貼着白色的字條兒,上頭寫着康裕二字。
箱籠並沒有上鎖,顧甚微徑直掀開了那箱籠來,入目第一眼竟是一方帕子。
這帕子上頭繡了一些翠綠的竹子,在竹子的下方繡着一個小小的康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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