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車晃晃悠悠行駛在縣城大街上,這裏與村中截然不同。石板路周圍林立着各色店鋪,有做衣裳的,有做鐵器的,有賣酒的,有做吃食的說話聲、吆喝聲、還有唱曲的聲音一個勁兒往耳朵里鑽。
胡老二說這裏是縣城最繁華的一條路段,老太太多年不進城,怕是都忘了他做工的地方。
「娘,前面是我做工的酒樓,上回老三就是在這裏遇到了安吉王爺。娘要不要進去坐坐?」
胡老二如此說不過客氣,以他對老太太的了解,肯定不會進去。
但他忘記了,今時不同往日,老太太看什麼都稀奇。
「嗯,你安排。」
胡老二:「」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胡老二隻好耐着性子扶老太太下車。看着進進出出的酒樓大門,忍不住感慨:
「可惜王爺走了,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再來?」
安吉王爺出手闊綽,僅那幾日的打賞錢就能抵得上數月工錢。當然這話不能對老太太說,胡老二還想攢點私房錢。
老太太順着胡老二的攙扶下了車,到底是老了,就坐了這麼一路就感覺身子骨僵化。
她不由想起張氏那一院子的棍棒,也不知道張氏那裏有沒有什麼強身健體的功法。她空有一身力氣,打打兒子還成,真遇上對手怕是要吃虧。
胡老二已經將所有人都扶了下車,馬廄的小廝極有眼色過來牽走驢車。
胡老二陪在老太太身旁,殷勤得厲害。
周圍人穿長袍,有穿綢緞,個個染着鮮紅的花色。胡家人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裳與這裏格格不入,就像兩個世界的人。
別看青河縣不過一介小縣城,但因與臨安城隔得近,水系發達,經濟突出,是不少達官貴人的別院所在。
春江水暖鴨先知,臨安城的流行風向從這裏吹起。
老太太瞅了眼殷勤的胡老二,點破他的心思:
「你也想給王爺送野味?」
「娘這話說的,誰不想啊?」胡老二大大方方承認。自胡老三得了二百兩賞銀,被酒樓夥計念叨破了嘴皮。哪個人不希望複製他的神話?
只可惜,這種事可遇不可求,胡老二在酒樓工作多年,也只遇見這麼一回。
想想就罷了,並不奢求。
老太太見他神色自若,並無執念,輕輕點了點頭,感慨了句:
「福兮禍所伏,有時候太過執着不見得是件好事。」
迎面走來一位身着青衣的年輕男子,恰好路過老太太把這話聽了進去,腳步稍頓。
胡老二也是心中一頓,笑了笑:
「娘說的是。」
老太太越來越有文采了。
青衣男子與老太太錯肩而過,看起來一切無異。片刻後,他回頭深深看了老太太一眼。
而老太太對此無知無覺,隨着胡老二進了酒樓。
酒樓是三層小樓的佈置,一樓為大廳,裏面已坐了不少人,見到老太太幾人進來均露出好奇表情。酒樓里的消費不便宜,如老太太這般穿着粗布衣裳來此的絕無僅有。
然而,老太太卻被胡老二帶去了二樓,更引得眾人好奇。這老太太到底是什麼身份,能讓胡賬房如此接待?
二樓與一樓的佈置截然不同,此為專門招待達官顯貴,非預約不能進。佔據了一面牆的博古架上擺放着各色精緻陶器,讓貴客們酒足飯飽也能附庸風雅一番。
轉角處是上三樓的入口,但即便是胡老二也輕易上去不得。二樓是達官顯貴,三樓則招待皇親國戚。在這裏能俯瞰整個青河縣,景色當屬縣城頭一份兒。安吉王爺正是被這裏的景色所吸引,每每來到青河縣都要到此小坐。
比起一樓的賓客滿座,二樓的客人沒有多少,空座很多。胡老二扶着老太太找了個空桌坐下,隨即吩咐跑堂上菜。
二樓的客人雖也好奇老太太一行,但並無肆意打量,可即便是隱晦地瞥眼也讓人不安。
胡悅兒貼近胡嫣兒,坐立難安。就算是經常到縣城來的叢氏,也心懷忐忑。她每次來都是在小院待着,還從未上到二樓來。
老太太坦然自若,那感覺就好像她經常來此。雖然衣着格格不入,但神態完全不怯。
胡老二的「下馬威」沒能收到應有成效,他不動聲色地收起心思,熱情地給老太太介紹桌上的吃食。
「娘,這是桃花酥,您嘗嘗。」
三指寬的圓形糕點透着粉嫩,上面放了整朵嬌艷綻放的桃花,只是看着都能讓人聯想到桃花的沁人香氣。
老太太忽然想到一件事,問:
「有蓮花酥嗎?」
當初她為了忽悠胡廣茂到城中上學,把蓮花酥講得惟妙惟肖,也不知道這傻小子有沒有吃到?
「啊?」胡老二一愣,老實搖頭:「沒有。」
他小聲嘟囔:
「奇怪,廣茂也跟我要蓮花酥。」
老太太摸了摸鼻尖,低頭咬了口桃花酥。
別說,香而不膩,唇齒留香,滿口都是桃花香,好吃。
「娘,怎麼樣?」胡老二笑着問。
一對上胡老二的笑臉,老太太就有種他不安好心的感覺。
放下筷子,淡淡道了句:
「還行。」
見胡老二依舊笑容滿面,又補充了句:
「比起你爹帶我去臨安城吃的桃花酥差點意思。」
胡老二:「」
老太太年輕的時候跟着胡老漢走南闖北,胡老二也不肯定老太太是不是真的吃過桃花酥,但有一點老太太說對了。
「娘說的是,這桃花酥就是從臨安城傳來的。掌柜為了得到方子,付整整一千兩銀子。」
這麼值錢?
老太太在心裏問統子:有沒有方子?
系統:別想了,沒有。
胡嫣兒眼睛驟亮,只因埋頭吃飯,無人發現她的異常。
茶足飯飽,結賬時老太太得知這頓飯花了一兩銀子,頓時兩眼放光。
「老二,出息了。」
能花一兩銀子請老太太吃飯,看來這些天胡老二又賺了不少錢。
嘿嘿,又到了薅羊毛的時刻!
胡老二見老太太高興,漂亮話隨口就說:
「娘好不容易來城裏一趟,做兒子的當然要讓娘吃好喝好。這一兩銀子我多做些活,早晚能還上。」
說到多做些活時,他眼中充滿苦澀,但依舊強顏歡笑,勢必不能讓老太太看出他的委屈。
叢氏心疼得不行,飽含神情地望着他。
「他爹,你辛苦了。」
胡老二額前的一縷碎發耷拉下來,更顯不易。
夫妻倆一唱一和,張口閉口都是錢錢錢。
老太太也跟着摻和一腳:
「老二的覺悟高,比你大哥強多了。走,再陪娘去買兩身衣裳。看人家的花布衣裳,娘也稀罕。」
胡老二:「」
「娘,我還得上工」陪老太太買衣服,那不還得他掏錢嗎?
他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好嗎!他給老太太花了錢,老太太怎麼不把銀子補給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胡老二心中咆哮,面上卻不能顯露。老太太就知道他好顏面,隨即吩咐:
「沒事,有你媳婦兒陪娘也是一樣,你把銀子給她。」
小樣兒,老太太還治不了你?
胡老二:「」
叢氏:「」
侄子、侄女都盯着瞧,胡老二騎虎難下,只能忍痛掏出半吊錢。
剛經了叢氏的手,就進了老太太的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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