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人生 第三十九章 謙兒爺

    方柏錦饒有興趣地欣賞着面前中國娛樂圈的「半壁江山」。

    他跟劉承章認識已經十幾年了，也合作十幾年了，甚至期間還接受胡斐的邀請，去到《生死門》的劇組，跟秦渭，他的老搭檔藝術指導衛夫之，攝影指導顧師道都合作過，最近又正在跟金漢合作。

    劉承章、秦渭、金漢，毫無疑問都是才華橫溢的人。

    擱在兩年三年前，光是秦渭和劉承章這兩個名字放到一起，已經有足夠的份量被稱為導演圈子的半壁江山了。

    兩個人都大賣，秦渭還是唯一一個公認的藝術大師。

    當然，到2003年一過，好像不行了，不能這麼說了，鎮不住了。

    《紅高粱》柏林拿獎，《孔雀》戛納拿獎，《紅高粱》、《大腕》、《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相繼大賣，最近甚至連一部國產的動畫電影《葫蘆娃》，都在國內過了三億了，全球票房過了四億美元了！

    現在，明湖文化的導演們，才夠資格被稱為「半壁江山」。

    電影圈，李謙、金漢、趙河、馮必成。

    不是大獎就是大賣，或者又大獎又大賣。

    半壁江山。

    電視劇圈，韓順章、鹿靈犀、孫玉婷、趙明。

    從去年到今年，《射鵰英雄傳》，《情深深雨濛濛》，《還珠公主》第二部、第三部，《將愛情進行到底》、《大明宮詞》、《死不瞑目》。

    有的已經播出，有的已經拍完。

    只要播出的，就必然稱霸收視排行榜。

    半壁江山。

    歌手就不用說了，演員也不用說了。

    歌紅，歌手當然就紅，戲紅，演員跟着就紅了。

    其實也就幾年的工夫而已，就眼看着他們呼呼啦啦的就起來了。

    到現在，已經有些遮天蔽日。

    跟李謙認識也好幾年了，從他初初開始涉足導演這個行當，到現在，已經成長為這一大片名為明湖的大森林之中最為高大的那一棵樹。

    他似乎一直都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一路走來，從不犯錯。

    他心裏好像一直都握着一張底牌，有了這張底牌在，他做什麼都有底氣，都無所畏懼，所以反而從不犯錯。

    反觀老劉，單純論起對電影的把握，對藝術的把握，甚至比李謙還要純粹許多，但是，《劍仙》跌了一個跟頭，到現在，《飛天》從籌備到殺青，已經兩年多了，老劉幾乎每天都在內心焦灼中度過。

    因為，對於《飛天》，他心裏很沒底。

    這真是一樁無比奇怪的事情。

    或者可以理解為，性格決定命運？

    大富天成就！

    正走神的功夫，一扭頭，看到了那邊一個略有些孤單的身影。

    啊，馮必成。

    五億大導演。

    但是在明湖文化內部，他好像地位很有限。

    可以理解。

    明湖文化現在在音樂、電視劇和電影上最嫡系的這幫人，幾乎都是李謙一手拉扯起來、培養起來的，能跟他關係好才叫怪了。

    但是方柏錦知道，他仍在李謙的計劃中和版圖中。

    於是他笑了笑，收起了走過去說幾句話的想法。

    想了想，他跟金漢、白玉京打了個招呼，邁步往主席台附近走了過去。

    走到傅學隆身後，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傅學隆正跟幾個攝影師交代着什麼——今天的年會，是肯定要全程拍下來的，雖然用的是目前最新潮的數碼攝影機，沒捨得用膠片，但至少也是攝影機的級別，而不是廉價的攝像機。

    傅學隆一回頭，看見是方柏錦，就笑笑，憨憨的臉上，笑容帶着一抹說不出的憨厚與親近，「哎，老方。」

    方柏錦問：「我上午剛聽說，你要結婚了？」

    傅學隆嘿嘿地笑笑，「快了，快了，不結不行了！」

    方柏錦笑起來，「在哪兒辦？」

    傅學隆道：「到她們家那邊辦去，回順天府來再請請客就行了。在這邊辦，我覺得不合適，一去去那麼多人，太麻煩了。」

    方柏錦笑，「你呀，人多才好啊，趁機熱鬧熱鬧。」

    說話間，他回顧整個宴會廳，笑道：「別人結婚我不敢說，但是你結婚，只要打招呼，這一屋子人至少得去一大半！」

    傅學隆又是憨憨一笑，湊過去，小聲說：「謙兒聽說我女朋友懷上了，給我打電話，說讓我辦得風光點兒，他給我個大包兒！我說你直接給包就行了，我辦不辦無所謂。省下錢來給我兒子存着！」

    方柏錦哈哈大笑。

    說話間左右回顧，「哎，你女朋友沒來？」

    傅學隆搖頭，「那麼多人，她懷着孕跑來幹嘛！她要來，我不讓她來！」

    方柏錦就又笑。

    傅學隆這個人特別有意思。

    其實他個子不矮，但就是胖胖的，而且不是威武雄壯的那種胖，就是那種熊貓胖，再加上他標誌性的憨厚笑容，很容易就能給人一種好感。

    而且，別看他現在已經算是功成名就，柏林電影節加國內飛天獎的最佳攝影拿在手，年紀輕輕就已經奠定了自己國內第一攝影師的位置，再加上又是李謙的嫡系中的嫡系，雖然什麼「官兒」都不是，但其實地位很高，但他卻從來沒有絲毫的架子，跟誰都能坐一起待着，有說有笑的，脾氣超級好，而且不挑吃不挑穿，永遠那麼樸素，臉上還永遠都是笑眯眯的。

    在《龍門客棧》的片場呆了好幾個月，跟一些劇組的成員閒聊，只要提起來，很多人都說，明湖文化有兩尊「大」神——一個傅學隆，一個鍾元福。

    前者是中國「最有藝術細胞的胖子」，後者是中國「最靈活的胖子」。

    方柏錦覺得，這倆人都是真正的聰明人。

    倆人正閒聊，忽然就聽到前廳處傳來一陣騷動。

    回頭看去時，就見那邊人群乍合乍分，倏然間聚聚合合，然後又如波開浪列一般，從入口處開始，筆直地分開了一條通道。

    大廳里開始安靜下來。

    大廳門口處開始熱鬧起來。

    「老總好！」

    「教主好！」

    「謙兒哥好！」

    「老大好！」

    「謙兒爺好！」

    方柏錦跟傅學隆一起，站在主席台前的一部攝影機後頭，看着那邊李謙從容地邁步走進大廳，沿途面帶笑容地跟大家打着招呼。

    扭頭看時，傅學隆臉上帶着一抹與有榮焉的笑容。

    方柏錦忽然嘆了口氣，道：「開始有人叫他『謙兒爺』了？」

    傅學隆嘿嘿地笑了兩聲，道：「還有人叫我『傅爺』呢！做不得准！」

    方柏錦笑起來。

    這個，做的準的！

    人的名稱、稱謂，從來都不是順嘴的事情。

    老劉剛出道那會兒，大家叫他小劉，叫自己小方，後來名氣越來越大，大家開始習慣性地稱呼他劉導，叫自己方指，到《劍客與和尚》大賣，一舉成就了劉承章在當時國內「第一商業大導演」的名頭之後，再見面，很多人叫他「劉爺」，叫自己「方爺」——當然，在胡斐那樣的大人物那裏，是只有秦渭夠資格稱爺的，劉承章被稱為老劉，而自己被稱為老方。

    但那個時候，老劉已經四十開外，自己也小四十了。

    現在，李謙跟傅學隆才多大？

    沒記錯的話？2004年，他倆應該都是二十六歲？

    爺！

    天哪！

    …………

    年會現場終於又恢復了紛亂的秩序。

    大家三五成群，各自聊着各自的，飲料、酒水、甜點，隨用自取。

    李謙端了一杯白水，站在那裏，身邊的人如潮水來去。

    格倫夏爾站在他身邊，一個高大的白人，但個子比他還要略矮了些。

    每當有人來，李謙就認真地介紹身邊的格倫夏爾。

    除了兩個定點攝影機之外，其它的攝影師們開始走動起來，抓拍一些大家談話閒聊的細節。

    終於，方柏錦和傅學隆也起身走過去。

    看見他倆，李謙笑着，往傅學隆肩頭拍了一把，然後親熱地對方柏錦道：「老方，辛苦你了！冬天還得住到大沙漠裏！」

    方柏錦略有些害羞地笑着，「不辛苦！」

    正好這時候程素瓶帶着江依依過來，看見方柏錦，打了個招呼，然後還跟江依依介紹，道：「方柏錦老師，你就叫方老師。」

    特別水靈特別驚艷的一個女孩子，乖乖地點頭，帶着笑，叫了聲「方老師好！」

    這個時候，李謙臉上帶着一股莫名的笑意，先是看了程素瓶一眼，然後才看向江依依，聽她帶着一抹討好的笑容，叫了一聲「叔兒」，李謙道：「聽說你在劇組裏表現不錯，老白跟老韓都特意跟我表揚你來着，看來沒少拍了他們馬屁呀！」

    江依依臉上有點小委屈，「真不是啊叔兒，我特別努力的！韓導還誇我比以前認真了無數倍呢！」

    李謙笑了笑，道：「行啦，回頭到我辦公室來拿鑰匙吧！」

    …………

    下午五點，酒店封閉。

    2003年明湖文化內部年會，正式開始了。

    主席台上，孫若璇妙語連珠。

    齊潔上台講話，隆重介紹哥倫比亞執行總裁格倫夏爾。

    然後李謙上台。

    接過話筒，猶豫了一下，他道：「說話之前先做個廣告，咱們家的博客已經開通了，好幾個月了，回頭大家都去註冊個博客，捧捧場。」

    台下響起低低的笑聲。

    很多人都知道這個「博客」到底是哪兒的生意。

    只是沒想到，李謙居然會那麼一本正經的在年會上打廣告拉人，而且隨後，他還道：「其他人不強制啊，只是希望大家多支持！但是，公司的演員、歌手、編劇、導演，要求必須去註冊！好了，下面開始……」

    …………

    李謙在上面說着，方柏錦在台下坐在酒桌上，一邊聽着，一邊思緒紛飛。

    到底要不要真的簽過來呢？

    到底要不要勸老劉也乾脆過來呢？

    這邊的勢頭真的是太好了，而且關鍵的是，李謙這個大老闆，是一個真的懂藝術尊重藝術的人——單純這樣，其實也還不算稀奇，問題是，他在懂藝術尊重藝術的基礎上，居然還是一個對市場有着精準把控的人。

    這就太難得了。

    而且，大家關係很不錯！

    正想着什麼，旁邊白玉京繞過曹霑伸過胳膊來捅了方柏錦的肩膀一下，等他回頭看過去，白玉京道：「明兒晚上，到我那邊去，咱們把過年沒聚成的那頓酒補上，我跟謙兒說好了，來不來？」

    方柏錦要點頭，下意識地看看曹霑，曹霑搖搖頭，聳肩。

    白玉京知道他在驚訝什麼，就道：「讓我也做回東啊，怎麼了？不行啊！」

    方柏錦笑，「我當然沒意見！」

    白玉京比個手勢，「得嘞！」

    但這個時候，方柏錦忽然又道：「要不，我把老劉一起叫過去？」

    白玉京聞言略愣了一下。

    李謙、她、曹霑、方柏錦，他們幾個最近幾年是每年都肯定要聚一回的，喝一場，偶爾可能會加上朱強，或何穎玉。有一年周嫫去了，還有一年，老馮爺馮玉民過去了。

    劉承章卻從未參與過。

    但這個時候，沒等白玉京開口，曹霑就點頭，「成，叫上！」

    那就叫上！

    白玉京似乎猜到了一點什麼——其實早幾年的工夫，李謙就念叨過不止一遍了，所以她知道，方柏錦是李謙最欣賞的電影人之一，到最近開始參與到《龍門客棧》的拍攝，他應該算是快被拉過來了，但是對國內電影圈公認的鬼才導演劉承章，李謙就一直態度曖昧不明。

    不過現在看，快要瓜熟蒂落了？

    台上李謙的話似乎正好說到了一個段落結束，白玉京忽然大聲道：「好！」

    安靜的大廳里，本來只有李謙一個人的聲音在擴音設備里響着，結果忽然白玉京來了這麼一嗓子，全場為之一靜，旋即哄堂大笑。

    很多人當時就鼓起掌來。

    曹霑哈哈地笑着，也大聲喊，「好！」

    李謙哭笑不得，直接指過來，「別搗亂啊！」

    因為李謙剛才正說到這麼一句——

    「……這方面，我也資格說什麼我以身作則，不過呢，明星的感情這個東西，實在是太受關注了，所以，大家以後都注意點兒，別老是動不動出緋聞，咱們公司的宣傳，不需要緋聞來加成！」

    然後，白玉京喊了一聲，「好！」

    當然會哄堂大笑。

    而此時，在另外的一張桌子上，程素瓶面帶笑容地看着主席台上的李謙，抿了抿嘴，端起面前的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口。

    她心裏想，「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