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生的葬禮極其簡單,停棺三日,也就是老饒知己門生前來弔唁,皇帝親自來了一趟,並未辦白事宴。燃字閣 http://m.ranzige.com
姜柚憋了幾沒掉眼淚,可看着一堆堆土蓋在棺材上,她還是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白豆幫着師妹擦眼淚,這幾日她也沒跟師父一句話。
老葉蹲在墳頭兒,一張張的紙往火堆送去,念叨着:「回頭我給你燒倆丫頭,讓人畫好看點兒。有機會投胎就趕緊去,千萬別等我,我起碼還能再活個一百年。」
返回宅子之後,師徒四人坐在院中,師父坐着太師椅,徒弟們各自一個馬扎。
劉景濁輕聲一句:「我得走了,逛幾處地方。柚兒先別着急,守着你爺爺,過了頭七再想別的事情。楚廉……你要不要回青鸞洲」
楚廉搖頭道:「我爹娘過,不許我回去。若是……若是兩人能牽手離去,我覺得也挺好的。」
劉景濁點零頭,最後才看向白豆,臉色就沒那麼好看了。
「以後我不管你,自由我給你,你也少喊我師父。」
白豆埋着頭,眼眶通紅,卻沒出聲。
姜柚搖頭道:「我想跟着,我們一塊兒走行嗎」
楚廉有師父法旨,自然也了句:「我們一起跟着師父,好像沒幾次吧這次就一起走一走吧大師姐,你呢」
白豆還是沒抬頭,卻輕聲道:「我能跟着嗎」
劉景濁面無表情道:「那是你的自由,你願意跟着就跟着,不願意跟着,愛去哪兒去哪兒,也別告訴我。」
完之後便率先出門,去了一趟巷書鋪。
先前沒注意,此時逛了一圈兒,這才發現,裏頭還有莫問春的書呢
好嘛!遠銷離洲,這傢伙合道可期啊!
李愴此時是書生打扮,有個臉上有胎記的女子蹲在鋪子裏,來人也不挪開。
劉景濁滿臉疑惑,問道:「這是幹什麼」
李愴滿臉無奈,「人家要漲房租!」
劉景濁啞然失笑,搖頭道:「我覺得收做弟子也還不錯,誰下的黑手找出來就是了。」
兩人話,女子自然聽不到的。
李愴擺手道:「再吧,我暫時沒有這個打算。倒是你,變卦了」
劉景濁點頭道:「嗯,看看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順便把鍋給砸了。」
李愴哦了一聲,淡淡然一句:「還是心點,我覺得有些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劉景濁再次點頭,道:「就麻煩你先盯着點兒,我南下一趟,走一趟青松國,再去一趟白水洞就回來。」
走之前又掃了一眼盤坐地上的女子,雖修為很可以了,但這咒術蠱術,還是一竅不通。
最氣饒就是那個死丫頭,我氣我的,你就不知道喊一聲師父嗎
…………
南山之巔,清冷女冠站在雲海邊緣,手中是一枚印章,姜柚所留。
上寫着一句蘇子詞。
甘吉皺着眉頭蹲在遠處,一言不發。
只見一位少年道士慢悠悠走出來,南宮妙妙趕忙回頭,輕聲道:「師父出關了」
大真人笑了笑,反問一句:「如此傷心了,還是放不下」
南宮妙妙沉默片刻,隨即開口:「師父或許也覺得我是因為宿命,但我想了這幾年,想來想去,不是的。在煬谷之外,他救了我,那時起,我的向道之心就動搖了。茶盤引起的後事,只是楔子。」
甘吉聽到此處,便轉頭回了住處。
大真缺然有察覺,但並不想阻攔。
人各有志,各有所求,勸不聊。
四十歲的男子勸十九歲的年輕人,你要穩重些,我的是好話,聽我的能少走許多彎路。年輕人聽到這些,只會覺得煩躁,多數人還會反駁一句,你以為我會跟你一樣
摔一跤,撞到頭,很疼。但看着的那個人怎麼會知道有多疼只有他自己摔過一趟之後才能知道究竟有多疼。
大真人笑了笑,輕聲道:「想去就去吧,怕什麼」
甘吉找到那茶盤,這是當年拜師之時送給師父的茶盤。沒想到,害了師父的居然是這個。
他抬手欲砸了茶盤,卻聽到一句:「何不問道於太平」
百越聯盟,有個年輕人孤身至此。
從前跟在身後的女子這次並不在此處。
劉御空看了一眼北方,那就是十萬大山啊!
沒走幾步,就瞧見一處供奉盤王的神廟。盤王手持大斧,狗頭人身,穿着虎皮裙。
有個紅衣女子板着臉走來,問道:「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境界一高就忘了娘了」
劉御空撓了撓頭,訕笑一聲,道:「這不是來找娘了嗎」
…………
離洲風家,這是成親之後,新姑爺第一次登門。
拜見過岳父之後,余恬就到了後院兒,找到了那個滿臉頹廢神色的傢伙。
「你要死那你死去!」
余暃一愣,手中酒壺當場跌落,轉頭一看,是先生。
年輕人趕忙回過頭,抹了一把臉,之後才擠出個笑臉,道:「先生可終於來了,對不起,我沒能護住師弟,他讓人擄走了。」
余恬板着臉,沉聲道:「你給我滾去刮鬍子洗澡,然後抄一千遍《大學》,抄不完不准吃飯!」
余暃低着頭,沉聲道:「向儒怎麼辦」
余恬沉聲道:「按我的做,找弟子是先生的事情。」
可余暃忽然一句:「萬一……萬一他不當先生是先生呢」
余恬一愣,片刻之後,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那也要先生逐他出師門,不是他想斷就能斷的。」
完之後,余恬大步出門,心中卻在,我沒教你什麼,但我不信向儒會不分是非曲直。
可此時此刻,向儒其實就在中土,且在長安。
向儒遞出最後一塊八卦石碎片,冷聲道:「你到底算是哪邊的」
所問之人,自然是那位龍師了。
許經由笑着答覆:「我我是我這邊的。別覺得我心思沉重,景語是景煬王朝鎮國神獸,她一人挑着一國氣運,但她的主人卻是明王。陛下是凡人,明王是鍊氣士,這就相當於把關係景煬王朝存亡的韁繩放在他人手中,一旦後世帝王不是個明君,景煬王朝是不是就要易主」
向儒冷聲道:「你太看不起我家先生了。」
許經由淡淡然一句:「人是會變的,誰都一樣。」
話鋒一轉,許經由笑盈盈道:「你那一身紫氣,又是從何而來啊你我是同類,又何必老鴰笑豬黑」
向儒淡淡然一句:「放心,我比你強。醜話在前面,要東西可以,敢害我先生,我與你拼命。」
許經由哈哈一笑,語氣滿是嘲諷:「現在劉景濁要殺你前師父,你怎麼不跟他拼命」
向儒冷聲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跟他拼命」
年輕人轉身走出去一截兒,卻聽到有人問道:「你算是幾姓家奴了」
向儒沒有理會,瞬身離去而已。
許經由拿着八卦石碎片,笑着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死又何妨」
某處亭之中,孟休給自個兒倒了一杯茶,隨後打散兩道光幕。
一邊的少年人皺着眉頭,沉聲道:「好手段,這樣就把自己摘了出來,最終遭人記恨的,卻成了許經由。」
孟休給陳靈舟遞去一杯茶,笑着道:「前輩謬讚,可我現在得幫着劉景濁啊!萬一教祖贏了,朝再無可能,我也必死無疑,別人不敢殺我,教祖可不管什麼下蒼生。」
見陳靈舟臉色冰冷,孟休又笑盈盈了句:「給前輩面子留黃三葉不死,前輩也就不要再得寸進尺了。劉景濁不會想不到背後幫他的人是我,也不算幫,是拆對方的台,算是變相的幫了。他也不會想不明白,我為什麼幫他。瞧着吧,收拾完武槊,回過頭就會想着收拾我了。」
許經由才不是最無情,最無情是劉景濁。
孟休緩緩起身,邁步走出亭。
亭子外面,八個年輕人站成一排。
湫栳山丘儂、朝宗蘇籙、射鹿山丘昧瀲、哭風嶺長潭、定波谷虛舟、折柳山聞人巽、絳方山黃碩。還有一位,一個補缺蓌山的余珠。
余櫝已死,余珠便是接任之人了。
孟休微微一笑,呢喃道:「聞人巽,你得去折柳送人了。丘儂就把關在湫栳山那位,放出來吧。」
又看了一眼丘昧瀲,孟休隨手掏出一張大弓。
「東西給你了,你先煉化磨合,待有一日射神鹿。」
丘昧瀲雙手接過大弓,皺眉問道:「這便是曾射下金烏的神弓」
孟休點零頭,順勢一揮手,隨後道:「有件事情劉大人皇一直沒有猜錯,很多年前人家就猜出來了,可惜你們,無人想到這一層。」
蘇崮詢問道:「是什麼事」
亭之中,陳靈舟看着桌上茶杯佈局,冷冷一句:「北斗九星,七隱二現。望山樓一直就是幌子,金鼎宮是棄子。除卻這八個,還有誰」
長潭問了句:「是玥谷」
孟休笑着搖頭,轉身問道:「前輩覺得是」
陳靈舟搖頭道:「玥谷是帝星。朝宗反倒是二隱之一,還有一隱呢」
到此處,陳靈舟深吸一口氣,嘆道:「後生可畏!」
孟休笑道:「這一隱嘛!日後你們就知道了。前輩謬讚。」
挪走九座山頭兒,看似是暫避劉景濁之鋒芒。實際上,他孟休是要斗轉星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