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樂進率騎衝上城牆時,一支鐵甲兵從城下上來了。
此正是紀皋所恩養的兩百鐵甲兵,被統統派遣到了東門支援。
率領這支鐵甲兵的是一個高句麗將高芝。
其人渾身鐵甲鐵面,一衝上城頭就對着鐵騎軍的馬腿砍去。
因為空間的問題和城頭上防禦設置的阻礙,鐵騎軍的衝擊速度已經減弱,這會被悍不畏死的漢軍鐵甲兵逆沖,頓時扛不住了。
見到左翼節節敗退,樂進羞惱萬分。
直接跳下戰馬,披鐵甲揮着環首刀就沖了過去。
樂進身量不高,在騎戰的時候還不明顯,此刻下馬步戰時直接比身邊的甲士矮了一頭。
但當樂進裹甲衝鋒時,他身邊的甲士們卻高呼:
「陷陣!陷陣!」
隨後就隨樂進沖了上去。
他們隨部將久了,當然知道在這短小的身體裏蘊含着何等的威勢。
果然,樂進披着鐵甲,卻完全不受影響,就如一道流光一般穿梭在敵陣內。
手上的環首刀如花一般華麗流暢,每一擊都抹在漢軍甲士的細縫裏。
隨着樂進不斷上前,鐵騎軍在左翼的攻勢得到了穩固,並開始結陣牆列而進。
高芝見敵將如此兇猛,來了興趣,他也抽出一把環首刀,致敬對面:
「來將通名,可願與我陣前一斗,不負你我武人之名。」
當高芝那蹩腳的漢話傳到樂進這的時候,樂進笑了。
他沒有說話,而是讓邊上的甲士扈士們後退,留出了一個空。
雖然樂進沒多說,但用行動告訴對面:
「來!」
而高芝已經被對面漢人的傲慢給激怒了。
他悶哼了一聲,手裏的刀舉在右肩上,隨後如疾風一般跳出,刀隨身走,對着樂進就是一個怒擊。
這高芝的確是有點技擊水平的,這一擊快到了常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但樂進呢?
在對面還沒出擊的時候,只是看見對面的肩膀動了一下,樂進就開始奔跑了。
當高芝這一擊斜揮過去的時候,樂進竟然迎着刀起跳,然後在空中一個扭轉避開。
當這一擊落空的時候,高芝就知道要遭。
果然,隨着樂進將要落地,他手上的環首刀插在了高芝的太陽穴上。
牛皮製作的兜鍪根本防禦不了這一招,直接被捅穿了。
隨着高芝倒地,樂進隨手就拔出了自己的環首刀,隨後甩了一下刀上的漿液。
而對面的漢軍鐵甲兵被這等技擊給駭住了,皆呆着不動。
樂進輕蔑一笑,手裏的刀直指對面,隨後帶着部下們橫衝上前。
兩刻後,扛不住鐵騎軍近距離搏殺的漢軍鐵甲順着馬道潰退下去,將這片城牆丟給了鐵騎軍。
身上鎧甲已經殘破的樂進,看見下面潰不成軍的漢軍,身後的泰山軍中護軍不斷攀爬上城頭,於是他舉刀高喊:
「東城為我樂進拿下!」
於是,整片東城牆上,無數泰山軍鐵甲舉刀高呼:
「樂進,陷陣!」
「樂進,陷陣!」
如此,泰山軍氣勢如虹。
華蓋下,張沖目之所及,千軍競逐,泰山軍攻勢如潮,玄菟軍潰不成軍。
北面、東面、西面,各營的旗幟皆樹上了玄菟的城頭。
無數猛將在此刻高喊自己的武名,為自己的彪悍的軍功又添了一筆。
張沖欣慰一笑,他喜歡這樣的場景。
他興致大起,直接寫下三面旗幟,準備賜予剛剛攻上城頭的三支軍。
旗面分別書着:
「海東鐵軍!」、「松漠勝旅」、「通遼玄甲!」
這三面旗幟帶着張沖的激動傳到了戰場三面。路上,一隊隊游奕舉着戰旗高呼:
「王上賜旗,萬勝!」
「王上賜旗,萬勝!」
此時大局已定,城下無數吏士盡情高呼:
「萬勝!」
「轟,隆」。
突然,一陣炸雷在空中炸響。
剛剛還笑容滿面的張沖驚疑的看着遠處天空。
突然,一滴水滴在了張沖的臉上。
張沖不禁摸了一下臉,心裏一沉,凝重的看着前面的玄菟城。
一滴,兩滴,三滴無數滴。
很短的時間內,這片戰場就被暴雨給覆蓋了。
雨越下越大,視野越來越模糊,張沖的手停在空中,心裏反覆決策。
這個時候,邊上的田豐終於開口:
「王上,還是鳴金收兵吧!大雨傾盆如注,將士們在這種環境下搏殺,就算攻下玄菟,戰後也要病倒不少。不如先行撤軍,反正這玄菟也是囊中物了。」
田豐說的在理,所以要不要緩一緩?
就在張沖如此想的時候,突然從前線奔下來一個騎士。
他渾身冒着熱氣,在橫撞將的導引下直奔張沖的華蓋下。
在距離華蓋還有百步,此騎士就甩蹬下馬奔來,到了後第一句就是:
「王上,西路兩軍校尉聯合請命,請雨下攻城,願立軍令狀,兩刻必陷玄菟。」
這個騎士剛說完,軍道內又奔來一名騎士,渾身甲衣都被打濕,但依舊熱情如火向張沖請命:
「王上,我東路兩軍已殺入城內,萬不能再撤,一撤城內弟兄們有死無生。」
而最後,距離最近的北路信騎也奔來,他帶來了中護軍大帥于禁的意見:
「王上,軍情如火,有進無退。今日別說是暴雨就是下刀子,三軍也必要為王上拿下玄菟。」
此時張沖沉甸甸的,他明白這是三軍的真心實意。
而邊上的田豐還要再說,張沖揮手制止了,他對邊上的力士道:
「鼓錘!」
那力士忙將手中鼓錘遞給張沖。
張沖掂了掂鼓錘,環視周遭文武,豪邁大笑:
「陣前弟兄半死生,我這個做王的能做的不多,就為諸弟兄們擂鼓助威。」
隨後他對那三名騎士,下令:
「你們回去告訴于禁、徐晃他們,好好打,放心打。天不讓我軍今日破玄菟,那我就告訴所有人,只要萬眾一心,人定勝天!」
於是,在激昂的戰鼓聲中,三名騎士奪路狂奔直入各軍。
爾後,西、北、東三面最後的預備齊發,暴雨傾盆中如洪流滾入玄菟城。
時間到了最危急的時候了。
在泰山軍三面猛攻玄菟的時候,遼東軍的前鋒已經抵達到了小遼水。
小遼水又叫渾河,其發源於長白山的東麓,西南流入遼東,過西蓋馬,玄菟郡城,經遼陽南,流入渤海。
可以說小遼水是遼東的北部屏障。
實際上也確實如此,當泰山軍進攻小遼水北岸的玄菟郡城的時候,其哨騎幾乎都止步於小遼水以北。
所以當遼東軍的前鋒抵達到小遼水南岸的時候,泰山軍一無所知。
遼東軍的前鋒是一支胡漢雜糅的部伍,這也是遼東地區的特色了。
此地雖然為農耕區,但生活在這裏的漢人卻普遍侵染胡俗,性情彪悍擅長騎射。
也正是這樣的特點,使得遼東軍的戰力不容小覷。
率領這支胡漢部曲的是公孫度的重將柳毅,其部人數在兩千人,披甲率在六成,是一支典型的漢軍配置。
但此部有一個特殊的兵種,那就是肅慎重步。
這是遼東軍一直以來的傳統。
因為長白山內貧瘠艱苦,境內大量的肅慎人都需要向漢家進貢血稅才能獲得糧食。
也因為總有大量肅慎人出山從軍,遼東郡就專門為這些人夷丁編練為一營,號為肅慎重步。
此營的招募條件非常嚴格,全部戰兵都是撿選的村寨的強壯勇士,皆是膀大腰圓。
這些人被選拔入營後,每每十人為一排,設旗頭一人,然後皆披鐵甲,硬兜鍪。前排戰死,後排補上,直到全部陣亡。
此外,這些人還常配硬弓重箭,可以十步之內射穿敵目。
可以說,肅慎重步裏面每一個都是真正的精銳武士,殺人機器。
而這樣的重步,柳毅的麾下有五百人,是他手中真正的核心武備。
當柳毅帶着兩千前軍抵達到了渾河水邊時,依舊能聽到對岸激烈的廝殺聲。
這給了柳毅一個巨大的錯覺,那就是現在的玄菟還在堅守,他現在過河正可以和城內的玄菟軍裏應外合。
柳毅作為公孫家之外姓,能得到公孫度如此信重,不是沒有原因的。
其人愛撫士卒,無論胡漢皆一視同仁,軍中常呼:「柳阿母!」
也正是柳毅能有古之名將之風,所以麾下常樂為效死,再加上這些苦寒耐戰的肅慎夷丁,使得柳毅的這一營常為遼東之先。
從這一點也看出,公孫度是真的要抗泰,上來就將自己的勁旅送了上來。
大雨磅礴。
隨着柳毅帶來的小舟入水,第一支部曲很快就在對岸站穩了。
爾後,柳毅親自帶着肅慎重步上舟。
十條麻繩橫穿渾水,身邊的夫子不斷拉着麻繩,腳下的小舟一點點前行。
頭戴斗笠,端坐在舟上的柳毅,耳聽着雨聲、水聲,凝望着北岸,神色嚴肅。
突然他嘆了一口氣,在他一邊一個小將,那是他的兒子柳青,不解問道:
「父將,如何發此嘆息?」
柳毅搖了搖頭,輕聲道:
「為父是嘆息,這一戰後不知道還能有多少遼東子弟能隨為父回鄉呀。」
誰知他的兒子聽了,滿不在乎道:
「人生如朝露,轉瞬即逝。不知道有多少人不曾見過大日,如果今日我軍就是全戰死在對岸了,也恰如那流星,終究出現過。」
「所以父將,我們遼人不畏死,而是畏懼從沒有人在乎過。」
柳毅愣了一下,隨後抿着嘴點了點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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